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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帮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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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多少?”宋雅岚收拾起心情,擦了擦眼睛,她很担忧余跃会狮子大开口。
“嗯,让我想想。”余跃深思熟虑了一番,“六万块钱怎么样?”
“就这?”宋雅岚着实没想到余跃只要这么点,她不可置信,“就够了?”
“那你要是多给我也愿意。”余跃耸耸肩,“我要现金。”
事情既然已经谈妥,两位民警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其中一位年纪稍轻的民警大概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一边收拾着记录本,一边半开玩笑地对着班主任感慨道:
“你们这中学事情还挺多的啊,我记得上次不就有一个跳湖的了吗?怎么这次又跳了一个?”
他这话本是随口一说,站在一旁的余跃略显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上次那个也是我。”
“……”
班主任带着两人去学校银行里取钱,余跃带了个包,将钱装进了包里。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对班主任笑:“其实有些时候,当老师还是需要点师德的。”
“您说是不是?”
班主任铁青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喂,等等。”
余跃背着钱袋,终于在教学楼前追到了两位民警,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弯下腰:“等……嗬,等等。”
两位民警对视一眼,显然对余跃追过来有些意外。
年轻些的民警看了看时间,开口道:“怎么了,小伙子?这个点,怎么不去上课?”
余跃直起腰,露出一个尽可能显得无害的笑容:“想跟警察叔叔们聊聊。”
年纪稍大的那位民警,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行,那找个地方说话。”
三人没走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面馆,还没到中午,店里没什么生意。
年纪大些的民警很随和,指着自己对余跃说:“我叫王勇,你叫我勇哥就行,”又指了指同伴,“叫涛哥。”
年轻的民警对他眨眨眼。
余跃很有眼力见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的杯子斟上水。
王勇接过杯子,却没喝,直接伸手盖住了杯口,拦住了余跃还要添水的动作:“行了,小子,别忙活了,说说吧,找我们啥事?”
经验老辣的他已经看出余跃有所求。
余跃依言坐回塑料凳上,他双手搭在膝盖上,语气尽量显得自然:“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之前我跳湖的那一次。”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上次。”
王勇正准备点烟的手停住了,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他:“你不记得了?”
余跃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个混着点自嘲和无奈的笑:“嗨,脑袋里进了点水。”
他声音低了些:“有些事情……记不得了。”
“你家长也跟你没说?”王勇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隔着烟雾来观察余跃的表情,“我们把你捞上来后直接送医院了,当时你父母都在。”
他弹了弹烟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他们也没提出异议,同意了学校那边的说法,认定你是失足落水的。”
“……”
余跃在桌下默默捏紧了拳头,混杂着愤怒和失望的情绪让他喉咙发紧。
这公母两个真是没救了,平时不待见小书就算了,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他们竟然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略过?
他垂下眼,努力压制着情绪,生怕被对面两位经验丰富的民警看出端倪。
那所谓的“失足落水”,根本就是糊弄人的说辞,他们甚至连深入调查一下都不愿意,就急着把小书的事定性成一场意外。
这群狗爹操的。
“我说,你小子吃完了就赶紧去上学吧。”王勇抬手指了指窗外,“我们还得去巡逻呢,没空一直在这儿陪你耗着。”
余跃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们就没有发现点其他的事?”
他这话问得有些突兀,让正准备起身的两位民警动作都顿了一下。
王勇重新坐稳,他仔细地看了看余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事?”
另一个警察也抱起手臂,等着他的下文。
余跃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心急了,但他实在不甘心。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而不是在刻意引导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比如,当时湖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人看到……别的什么?”
这点道行在王勇眼里还不够看的,他笑而不语:“行了,回学校吧。”
随后,他的衣角被拽住了。
余跃很冷静,他将包放在桌子上,用力拍了拍。
王勇自然能听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唇边的烟抖了抖,还是坐了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
余跃笑了笑,指了一下他:“所有你知道的。”
事实上,王勇也只知道一部分事,不过他提供了两件事。
当时事发的湖边,是有另一个人的脚印的,根据鞋码推断,应该属于一个女生;以及排查的时候,警察曾在湖边亭子上捡到过一张学生卡,失主名叫“关荷婷”。
关荷婷?余跃想了想,好像是那个班长,在小书的日记里,虽然这个名字也经常出现,但并没有记录什么实际的行为。
小书的落水会和她有关系吗?
余跃怀揣着满腹疑虑,刚踏上教学楼的楼梯间,一个身影就低着头,急匆匆地从上面拐角处走下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
余跃被撞得后退半步,定睛一看,这不是宋雅岚吗?
她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塞满了私人物品的纸箱,神情仓皇,眼圈还有些发红。
两人在狭窄的楼梯间里面对面,余跃惊讶道:“你这是去哪?”
宋雅岚看清是他,脸上浮出一丝未散的怨愤,她咬着嘴唇,侧过身,几乎是贴着墙壁,想要从他身边快速挤过去。
余跃自讨没趣,只好继续上楼,对方却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苏文书,我想跟你聊聊。”
宋雅岚的声音里没有往日的骄纵,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这几乎是余跃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着她。
两人找了间空教室,关上门。
余跃看着她放在脚边的纸箱,还是没忍住:“就这件事,至于转校吗?”
在他看来,处分或许难免,但直接转学,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宋雅岚静默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箱的边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和这件事没关系。”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继续说道:“是我说错了话。”
这话让余跃微微一怔,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教室里,宋雅岚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指控。
看来宋雅岚触及了某些令她更害怕的底线,她的转学,或许是一种迫不得已的自保。
“不会吧?”余跃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你家不是很有钱吗?”
在他看来,宋家的财富足以摆平这种学生间的纠纷,甚至能让学校网开一面。
“有钱又能怎样?”宋雅岚轻声反问,她的目光扫过窗外那些气派的、象征着精英阶层的教学楼,“你看看这里,缺有钱人吗?”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人也更颓废:“钱在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
余跃下意识追问,他确实没明白这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宋雅岚看着他脸上纯粹的困惑,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你知道吗,在这里,学生分三种,有钱人,有权人,学习好的人。”
她在自己的头顶比划了一下:“有权人。”
然后她指了一下自己胸前的位置:“有钱人。”
最后,宋雅岚把手放在膝盖处:“这就是你们。”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刻意羞辱,只是在陈述一个她所认为的事实,那个高度,意味着可以被随意忽视、践踏,如同苏文书曾经经历的那样。
“喂。”余跃不满,“这时候了还要搞歧视?”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一样的。”宋雅岚声音低沉下去,意有所指,“有些事情,就算不想做,也得去做。”
余跃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的核心,他身体前倾,眼睛盯住宋雅岚:“什么意思?”
“你做的这些事,后面还有主谋?”
宋雅岚静静地望着他,绕开了他尖锐的提问,语气飘忽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是关荷婷,或许就不会到这种结果了。”
余跃笑了笑:“不管你是不是主谋,但你欺负我的事都是真的。”
“所以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呀。”宋雅岚辩驳着,忽然,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余跃:“欺负过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你会像对付我一样,去对付他们吗?”
她刻意加重了“你”字,仿佛在提醒他苏文书所承受的一切。
余跃很坚定:“当然。”
“那就祝你成功了。”宋雅岚咯咯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千万不要放过她。”
“你那天有没有看到什么?”
余跃看着她这样子,猜测对方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于是试探着询问道。
宋雅岚这次没有回避,而是直接回答:“没看到什么,但我路过人工湖的时候,听到你和一个女生在讲话。”
“谁?关荷婷吗?”余跃下意识猜测。
“不。”她摇摇头,“不是她,我只听到了声音,没看到人。”
那就奇怪了,他摸着下巴,和小书交好的女生几乎没有,除了本班同学,还会有谁呢?
宋雅岚没有再解释下去,只是抱起那个纸箱:“我该走了。”
门开了又关,独留一脸困惑的余跃。
看来事情比预想的要复杂的多,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小书绝对不是失足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