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星明》云上轻ya

6、第 6 章再一次没等到

　　夜晚零星洒落，齐也双手放在胸前，安静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当他数到三百秒的时候，林文远洗漱完打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齐也下意识闭上眼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有个答案告诉自己，如果让林文远知道自己醒着，那林文远肯定不会做自己希望他做的事情。

　　听着林文远靠近自己，齐也心里擂鼓般震动，他觉得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心跳加速，都是病。

　　很严重的病。

　　林文远站在齐也床边，安静的看了他一会，而后坐到床边，左手伸进轻薄的被子，捂住齐也有些发冰的脚。

　　齐也喉结滚动，闭着的眼睛此刻也酸涩无比，他早在林文远进来之前就把双手藏在被子里，此时掌心已经快被他掐出血。

　　他很想睁开眼，坐起来，紧紧抱住林文远，把脑袋放到熟悉的怀抱，像以前那样，委屈的诉苦，告诉自己这十年有多想他。

　　但是，他又怕林文远告诉他真相，他不想听他亲口承认。

　　人就是这样，心里即使已经有了解题过程，但当答案要来的时候，却又害怕，不想听了。

　　林文远给齐也捂热了脚心，替他掖了掖被子，刚想躺在床的另一侧，口袋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林文远看了眼来电信息，又看了眼齐也，轻声打开门走了出去。

　　齐也在他出去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心跳声慢慢平息，他试图不去想林文远离开是因为什么，又开始睁着眼睛数着时间。

　　林文远走到落地窗前，接通电话。

　　“舅舅。”

　　来电的人正是林文远的舅舅，温礼儒。

　　“文远，我觉得你现在有必要回公司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文远转身，望向卧室的方向。

　　“今天，我在公司看到李娟和他儿子了。”

　　林文远呼吸一滞。

　　温礼儒继续道：“他们去公司找你，发现你不在…”

　　“舅舅，你觉得我该见他们吗？”

　　林文远打断他，问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文远，我懂你的心情，但如果放任他们闹下去，你想守住的秘密和想保护的人…”

　　林文远表情沉重，眼底是看不到底的黑洞，“我知道了舅舅。”

　　“…好。”

　　电话挂断，林文远阂上眼睛，过了好久，他慢慢睁开眼，眼眶泛红，走到齐也的卧室门前，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了。

　　但刚刚的电话又好像是红色警告线。

　　林文远自嘲的笑了下，小声的在门口说了句，“晚安，噜噜。”

　　齐也躺在床上，听着客厅传来琐碎的声音，继而传来关门声。

　　他在黑暗中倏地闭上眼睛。

　　死寂的空气充斥着整间屋子，刚刚有多雀跃的心，现在就有多么悲痛。

　　六百二十秒，他又一次没有等到林文远。

　　齐也觉得身体有些发抖，他忍住内心的麻痹，下床，从行李箱的小型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上面没有标注是名字，齐也直接倒出好几粒，没有犹豫，直接咽了下去。

　　平常犯病的时候自己只要吃几片药就好了，可是自从重新遇到林文远，一切都不一样了。

　　齐也身子一直颤抖，他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泛白的嘴唇一直哆嗦。

　　他后悔了。

　　刚刚不应该装睡的，或者他应该将门锁上，把林文远关起来，这样他就走不了，也不会放弃自己了。

　　齐也疯狂捶打脑袋，捂着耳朵不去听周围的杂音，为什么又出现了，这些声音为什么又出现了！

　　“他就是不要你了，你还找他做什么？”

　　“当年是他亲自和我们说的，说你有病，要做手术，他没钱养你，说你耽误他，亲自来求我们把你接回来的。”

　　“不信他不要你？不信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你？”

　　“你死心吧，你以为你病好了他就来接你了？他和你什么关系，我们是你父母，我们能害你吗？”

　　“不要…”齐也嘴里不断小声重复，“不要不要我…

　　“我病好了的…不要离开…”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夜。

　　从南城到云海要七个小时，林文远去找齐也的路上一点也不觉得累。

　　但回来却好像用了他全部力气。

　　林文远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早上七点了，走到电梯处，就看到一男一女哭腔喊地的叫着林文远“杀人偿命”。

　　周最拖拽着地上的两个人，表情有些嫌弃，“大娘，不是你坐地上干嘛啊，你不嫌丢人吗？”

　　“林子叶你为什么要和你妈胡闹啊，不是，你们怎么和鬼一样阴魂不散？”

　　李娟哭喊：“周最，你从小和林文远一起长大，现在又再他身边，你肯定知道他在哪。”

　　周最离了个大谱，“这次我真不知道啊。”

　　公司里的人都围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看到林文远的那一刻都下意识闭上嘴，识趣的离开回到原位。

　　林文远压着眉心 ，眼神凌厉的走了过去，李娟坐在地上肆意大哭，首先入眼的是一双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皮鞋，她试着抬起头，对上林文远死神般的眼睛时，身子不自觉的发颤。

　　林子叶看到林文远，哭的更大声了，挤不出来的眼泪变成语言上的巨浪。

　　“大家快看，就是他杀了自己亲生父亲，也是我的父亲，害得我和妈妈这些年过得苦不堪言。”

　　李娟身上穿的还是大红绣花衬衫，头发乱糟糟的，三角眼死死瞪着林文远，“啊，我那苦命的丈夫，养了个大白眼狼啊，还有那个小白眼狼齐…”

　　“跟我进屋。”林文远厉声打断李娟接下来的话。

　　周最心情复杂的看着林文远，怕他又犯傻，走上前提醒，“我刚刚叫了安保，你不用理他们的。”

　　林文远：“我心里有数。”

　　进了办公室，林文远从办公桌面抽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烟雾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淡淡吐出一句：“开始吧。”

　　李娟见正主来了，也不装了，双手抱胸，尖酸的嘴脸扭成一团：“哎哟，这不杀人犯林文远吗？有个有钱的妈撑腰，现在倒摇身一变成老板了？”

　　“别跟我提她，你不配。”林文远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淬冰的警告。

　　李娟嗤笑一声：“行，俺不提你那死鬼妈，就提你那个病秧子弟弟，现在是成大明星了是吧。”

　　“叫齐也，俺没记错吧。”

　　林文远眼底的杀气瞬间翻涌，指尖的烟猛地抖了一下。其实在门口时，他就猜到这女人会把齐也扯进来，这是他心底最不能碰的逆鳞。

　　怎么骂他都可以，动齐也，绝对不行。

　　旁边的林子叶刚逛完气派的办公室，凑到李娟身边帮腔，眼神里满是邀功的得意：“就是我告诉妈的，我在手机热搜上看到私生照了，那背影就是你，我绝对没认错。”

　　林文远眉头拧成死结，烟蒂上的灰烬积了长一截，他抬眼，声音冷得像冰：“你们到底想怎样？”

　　李娟眼睛一亮，搓着手笑道：“嘿嘿，本来以为齐也那小病秧子跟你没关系了，毕竟是你当初把他送走的。可小叶说，热搜照片里他旁边站的是你，你可是俺们林家的自家人，俺不得来沾沾光？”

　　林文远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直截了当：“想要多少钱？”

　　“五十万！”李娟张口就来。

　　林文远眼底阴鸷密布，嗤笑一声靠在桌沿，指尖的烟燃得更猛了。

　　李娟被他的眼神看得发虚，急忙辩解：“俺可告诉你，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杀了你爸本来该判死刑的，要不是你舅舅有钱打点，你能只蹲五年就出来？你爸一死，俺娘俩日子过得有多苦…”

　　“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林文远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一字一句碾碎了她的美梦。

　　李娟急了，拍着大腿嚷嚷：“好阿，你不给钱是吧？俺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大明星齐也有个杀父的杀人犯哥哥！看他还怎么演戏，怎么做人！”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林文远的心脏，空气瞬间凝固，他指尖的烟灰突然簌簌落下，烫在手背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回神，手背的灼痛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

　　林文远眉心压得极低，嘴唇控制不住地发颤，最终还是松了口：“我给。”

　　“五十万，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准再提齐也的名字。”

　　李娟立刻笑开了花，露出一口黄牙，拽着林子叶道：“快谢谢你哥，你放心，俺这嘴比封条还严，绝对不往外说。”

　　看着母子俩得意洋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文远再也支撑不住，顺着桌沿滑坐在地，指尖的烟早已熄灭，手背上的烫伤红得刺眼。

　　他目光呆滞，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李娟威胁齐也时，他心底产生的那股想要彻底除掉这两个人的念头。

　　他找了齐也五年。

　　这五年里，他发了疯似的工作，三年在公司站稳了脚跟，两年内又将公司推进到世界金融机构排行榜前十。可即便站到了这样的高度，他还是没能找到小也。

　　他害怕小也因为身体原因，在他不知道的一天从此消失，他真的很害怕。

　　但就在上一个月，齐也在互联网突然爆火，他才找到齐也一丝存在的证明，他立马以投资人的身份出现。

　　可他的出现不是为了再次给齐也造成伤害的。

　　一阵剧烈的后怕攫住了他，林文远浑身发抖，握紧的拳头猛地抽向自己的脸颊。

　　“啪”的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在办公室内。

　　周最一直站在门外怕出事，看到林文远坐在地上狂扇自己巴掌，吓得赶紧跑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

　　“你同意给他们钱了？”

　　林文远被扇的发红的的脸点了点头。

　　周最无语，“你脑子是抽了吗，索要这个行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难道要一辈子被他们缠着？”

　　林文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有什么办法，他是杀人犯，齐也是夜晚最耀眼的月亮，他如果执意留在齐也身边，那齐也就要有个杀人犯哥哥。

　　难道自己的出现对齐也来说是错误吗？

　　“周最，我不想让齐也知道。”
　　周最愣住了，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林文远示弱了，好像自从温姨走后，林文远就成了大孩子，一边养着齐也一边对抗林文涛。

　　周最心里不太舒服，凭什么他妈坏人遗千年，好人就要在这费劲巴拉别扭的活着。

　　“那你以后怎么办？”周最问。

　　林文远泛着苦涩的摇了摇头，想到齐也昨晚挽留自己但又不想和自己谈十年前事情时的模样，苦笑着说：“起码要等到小也不恨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