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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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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直接对石云雅坦白喻瀚洋是个混蛋,他和杨纯结婚有了我,不仅没给家里带来几枚钢镚还家暴又出轨,石云雅会相信几分呢?
然后喻瀚洋会跪地求情说他已经在这段婚姻里努力改正,最后他们三口欢欢喜喜互相体谅决定一致对外。
我知道自己不够理智,可我不蠢,这么做称不上是报复,单纯是小孩子发脾气罢了。
如果将喻舟晚当成报复喻瀚洋的可用条件,那胜算便可以一举逆转。
正如构想那样,一切都在按照蓝图的规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石云雅可以拿自己的感情和婚姻当试金石,她却不会让宝贝女儿的人生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作为亲生父亲,喻瀚洋和我死死地绑定在一起,如果我们父女的存在只会给这个家唯一的希望——喻舟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我相信她会毫不犹豫地割席。
我不相信喻瀚洋有本事自个儿混成这般待遇,没了石云雅,他立刻会回到之前一无所有的境况里。
这些事件中唯一的变数是喻舟晚对我的态度,从极端厌恶变得暧昧不清,好在它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就是了。
其实破坏这段婚姻很简单,只要我指着石云雅当众喊一句“打小三”,她的名声便会败个干净,作为第三者的女人始终是会被唾弃的——即使根本错误在男人。
不过我不会这么做,这对喻瀚洋来说伤不到皮毛,反而会让他踩着石云雅得势。
吹风机吵闹的声响掩盖了开门的动静。
我一边吹头发一边琢磨着如何让某个久经商战的女人掉入陷阱,镜子里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我正编排着如何将喻舟晚这个牺牲品呈现给石云雅才能对她的打击更加惨烈——最好是一击致命,喻舟晚已经走到我旁边,接过手里的吹风机,揉了揉我吹了半晌依旧半湿的头顶。
“你进来干什么?”
我拒绝她的好意,三下五除二吹好了头发。
“洗澡。”她说。
“好,我出去。”
她勾了勾我的手指,我假装没感觉到,带上门出去。
即使我不明白喻舟晚现在出于什么用意,但可以肯定这是在此之外所延伸出其他情感——包括刻意讨好在内。
讨好……我在这个词上停住,难怪如此从酒店那晚开始她便格外主动。
顷刻间我又把它抛在脑后,即使她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该发生的事实早已不可更改。
如果石云雅伤害到你,那不能怪我,怪就怪你天生将不得光的性取向和受虐成瘾的暗癖吧。
期中考试结束的当天,我向学校请了假,独自逃离临州回枢城。
一方面是为了杨纯,我得重新整理她的遗物,另一方面,和喻舟晚保持距离便不会横生没用的同情心,徒增烦恼。
姥姥去舅舅家住一阵子,这间弥漫着霉味的小屋里仅有我一个人。
我从打包成捆的杂志底下抽出泛黄的收纳箱,杨纯生前特别嘱咐了哪些是该烧的,然而姥姥伤心过度,舅舅舅妈无暇顾及,因此除了衣服烧给了逝者上路时穿,其他东西都在。
结婚证也在,杨纯本来打算等挺过那次化疗,身体好转些许,就和喻瀚洋办离婚。
后来,她再没下过床,单薄的一条命迅速凋零。
我打算回去核实一下石云雅和喻瀚洋领证的日期。
即使喻瀚洋等杨纯咽气了才去领的证,那也算无缝衔接,恶心一下石云雅还是够用的。
我给一部掉漆的旧手机接上电源,它充电口坏得不行,必须要维持特定的角度才能使它屏幕常亮。
交完话费后我重新登录了杨纯的社交账号,把她的聊天记录翻完,没找到有用的消息,相册里只存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和工作记录,没有其他东西。
从口袋里摸出振动的手机,我开了免提放在一边。
“可意。”
原来已经晚上八点了,我在房间的角落坐了将近三个小时。
“你去哪了?”她问我。
“回家了。”
顿了数秒,她才反应过来我说的“回家”是指回枢城。
“明天回来?”
我沉默,电话那端也极其安静。
“过几天吧。我还想收拾完东西去看看杨纯的墓地。
“周五,还是……”
我使劲搓了搓眼睛,其实压根没想好。
“问这个干什么?”
“我周五要过生日,回来吃蛋糕吗?”
隔着大老远的还惦记我,再加上手机传出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有些微差别,我差点怀疑是不是别人模仿她的声音在戏弄我。
“可能吧,看情况,”我不想在枢城的几天都数着倒计时过,“你玩的开心就好,我不吃蛋糕,你自己吃。”
墓园在极偏的城郊,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巴士,我拖到第三天才过去。
碑上刻着“慈母杨纯长眠于此”,后面是生卒年月,杨纯不爱拍照,墓碑的遗照和结婚证是同一张。
喻可意,你没有妈妈了,你得自己活下去,我心想。
我扫了地,替她把墓碑仔仔细细擦干净,又在台阶上坐了会儿。
周五早上天蒙蒙时我便睡不着了,起床将所有的东西归位,拖着行李箱赶去汽车站买票回临州。
我给徐岚岚发消息说我下午回学校,这家伙秒回收到,看来是又趁着午休玩手机。她
不忘拍张照片记录这几天不在学校书桌上堆成山的卷子。
我计划好等晚饭铃一响立刻开溜,张奶奶突然最后一节课把我叫过去。
她保温杯旁放了张圈满红笔渍的成绩排名,我瞄了眼,确认自己和上次的位置差不多。
无非是敦促我稳住成绩争取期末的分班考试拿个漂亮分数,顺便敲打了一顿我之前频繁翘晚自习的问题。
没什么要紧事,却拖到了吃晚饭的同学陆续回来。
我拿出手机,喻舟晚半个小时前发来的照片,里面是我不认识的人,背景是熟悉的环境。
我发了句“生日快乐”,等我坐公交回家,她还没有回复,看来玩的挺尽兴。
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一群人霎时鸦雀无声。
坐在喻舟晚旁边切蛋糕的是那位叫尹思恩的学姐,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这是我妹妹。”喻舟晚走过来亲热地拉着我的手主动向他们介绍。
来的全是她同班同学或者社团的朋友,这些人里除了尹思恩其他我都没见过,我和他们打了招呼,打算溜回房间好好休息缓口气,喻舟晚却一直捏住我的手指,好像专注于聊天忘了松开它。
她穿着雾蓝色薄毛衣和针织裙,头上一顶滑稽的金色生日帽发卡,比起父母办生日宴的那天仪式感淡去太多。
我环视一圈闲聊的人,没有强行甩开她。
这些人里没有喻舟晚特别亲近的朋友,因此无人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有什么怀疑。
他们在外面聚餐吃过饭了,来这里单纯图切蛋糕许愿的热闹氛围和起哄的游戏。
我站在旁边目睹他们手忙脚乱地插好蜡烛点上,尹思恩自告奋勇地去熄灯,手在开关上乱摸,愣是把每个房间的灯逐次点了一通,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我听到了不属于这片欢声笑语里的动静,来自大门外,刚想竖起耳朵捕捉,石云雅突然推门进来。
“你但凡做事的时候用用脑子也干不出这么丧良心的蠢事,没脑子就不要动手动脚的,没脑子还不能上点心吗?”
石云雅越说越生气,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没见过怎么会有你这么自作聪明的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我从没见石云雅像现在这样怒不可遏,即使之前和女儿有矛盾,但生气终归不是最终目的,语调还是平稳的,哪像现在这样失态,仿佛下一秒手指就要戳到喻瀚洋脸上。
她手里的包砰的砸在鞋柜上,口中愤愤然的指责连珠炮似的扔出来,甩掉鞋子大踏步的走入客厅,怕擦一下亮了灯,猛地抬头看到盯着她的孩子们,口中的言辞尖锐斥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窘迫的神情。
喻舟晚为许愿交织的双手放回膝盖上,静静地旁观这场闹剧。
“这能完全怪我吗?”喻瀚洋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又不知道那笔钱那么着急用,这不是已经想办法补上了,又没耽误你事情,我说你们女人就喜欢揪着小事情不放,你跟人家客户好商量说延期两天别人肯定……”
石云雅赶紧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住嘴别在孩子们面前丢人现眼。
她思来想去发觉能想出来的骂人方式都说了个遍,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扎进书房里,喻瀚洋急忙追过去,看也不看客厅里的女儿。
嘻嘻哈哈的氛围被打断后便没有人再重新开启话题,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尹思恩起身去关灯,这次她无比精准地找到了按钮。
客厅只剩下蜡烛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忽然被摁下了静音键,待喻舟晚重新坐正,在一个圆脸女孩的带领下,众人才重新活跃起来,唱着不整齐的生日歌催促喻舟晚吹蜡烛。
喻舟晚闭上眼,烛光下她许愿的神情是如此虔诚。
我心不在焉,竖起耳朵,怎么都听不见书房里那俩人隔着门在商量什么。
精致的蛋糕被塑料刀分得大小不一,巧克力雕花洒的到处都是。
他们计划在切完蛋糕后玩一把狼人杀和U诺牌,一个胖胖的女生突然站起来说要走,游戏没进行到一半,其他人陆续离开。
喻舟晚想陪他们下楼,却被他们以结伴同行无需麻烦为由拒绝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茶几上的卡牌,还剩下不少蛋糕,喻舟晚把它打包好放进冰箱里。
“下次还是出去生日过比较好嘛,”看出她不悦的神情,我缩在沙发里,手叉在后脑勺上垫着,随口打哈哈似的说道,“找个快餐店或者奶茶店?”
喻舟晚没搭理,把盘子里的蛋糕一股脑全丢进进垃圾桶,包括她自己的那份。
“之前一直是在外面,找个餐馆,然后吃完饭去玩,看电影逛街什么的,”喻舟晚一边清理地上的碎屑一边回复我,“只是我想,毕竟是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所以在家里的话会更适合聊聊天说说话。”
我端着自己那份蛋糕,叉了一口水果馅。
“而且妈妈和我都说好了她今晚不会回来太早。”她望向墙上挂钟,现在还不到八点,“你说,他是不是动了公司里的钱被抓包了?”
我见怪不怪,咬着叉子,歪头看了喻舟晚一眼:“肯定啊,他以前就经常偷拿我妈的存折啊,拿着买彩票和双色球,钱多了就去干炒股之类的。”
喻舟晚从没见过人能有多烂,我是见怪不怪的,要是刚才指责喻瀚洋的是杨纯,他早就抡起拳头把她打个半死了。
不过要是石云雅一味迁就他,她离成为下一个杨纯就不远了。
“你妈妈她……”喻舟晚上嘴唇咬得发白,“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
“心脏病,”我想起储物箱里乱七八糟的药方和折成小方块的死亡通知单,“心肌炎转急性心梗,没救回来。”
“她一直都心脏不好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我反而心中毫无波澜。
“差不多吧,不过是生了我之后才严重起来的,之前是轻微的心肌炎。”
“那他呢,我是说……爸,”她说出这个字尤其费力,“他……”
“他以前对你和你妈妈很差吗?”
“他?跟个死人没区别,”我把沾着奶油的纸盘扔进垃圾桶里,冷冷地说,“他拿我妈买药的钱出去逍遥自在,我巴不得他永远不回来。”
喻瀚洋不回家时杨纯会搂着我看电视讲故事,他回家只会带来杨纯无休无止的惨叫。
也就石云雅把他当个宝贝惯着,等着瞧吧,心疼男人没有好下场,我心想。
“你相信他会改悔吗?”
我问喻舟晚,她不回答,视线从我的脸上飘向脚尖。
“算了,你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你妈相信就行,她超爱。”我讽刺地说。
喻舟晚人生的前十几年从来没有给“爸爸”这个角色腾出位置。
某天他突然作为一个家庭的重要人物在生活里占了一席之地,并且夺走了妈妈的注意力,让她在家里也有种散不去的陌生感。
即使对方刻意对她很好。
书房的门打开,石云雅仍然是愠怒的神情。
“老婆我错了,”喻瀚洋砰的一下跪在地板上,死死抱着石云雅的腿,“老婆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是犯蠢了,我猪油蒙了心才犯蠢弄这么大的漏洞。”
石云雅甩开他,他抬手给了自己响亮的一串耳光,跪到地上痛哭流涕砰砰磕头。
我凝视着他的脸,心中顿时毛骨悚然,因为他打完杨纯后也会像这样突然跪倒在地开始忏悔认错。
喻瀚洋转头望向我,我无所畏惧看好戏似的和他对视。
“你拿那些钱有什么用,”石云雅慢慢地冷静下来,“你这样让客户和合作团队以后怎么看我?拿了预付款,然后一分钱没落到项目投资上,要不是董事那边怕影响声誉替我拖时间,我工作都保不住。”
“你不会去赌博了吧?喻瀚洋,你说实话。”
“我没有我没有,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碰过牌桌,不然我天打五雷轰。”喻瀚洋举手对天发誓。
他跪在地上当真一副要忏悔的样子,石云雅烦躁地遮住眼睛,最后还是拗不过。
“别跪着了,难看样。”她松口了。
“晚晚,刚才妈妈是不是吓到你了,”石云雅抬手去摸女儿额前的碎发,“对不起,妈妈忘了你今天要和同学回来过生日。”
“不怪你。”
喻舟晚盯着扶墙跌跌撞撞站起来的喻瀚洋,推开石云雅的手。
“妈妈知道你在跟妈妈生气,觉得爸妈不仅没陪你过生日,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吵架给你丢面子了。”
她想抱一抱女儿,却被喻舟晚推开了。
“晚晚,吵架都是小事情,你看我和你爸这不就把话说开了嘛。”
“你不跟他结婚哪会有这种事情?”
石云雅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喻瀚洋也愣了,眉头一皱想发怒,又拼命咽下这口气。
我在旁边看戏看得乐不可支。
“你一点都不关心妈妈是受了多大委屈才会这样吗?你爸动了公司里的账被人发现了,我跑断了腿才把事情解决掉。”
“所以你跟他结婚图什么?图他偷前妻的治病钱吗?现在他来偷你的钱,你满意了?”
喻舟晚说不通,扔下石云雅冲出去。
“喻舟晚,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石云雅看向我,我正在刷肥皂剧,一脸无辜地和她视线相对,继续剥砂糖橘塞进嘴里。
她换好鞋出去把女儿找回来。
我拍拍衣服,紧随其后出去。
“喻舟晚,你都跟她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我耸了耸肩,朝喻瀚洋摆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我饿了,给点钱,我要出去买吃的。”
“我手上没钱。”他没好气地呛我。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隔着便利店的玻璃门窗眺望马路对面模糊的两道人影。
喻舟晚的衣服薄到和周围缩脖子的人群格格不入。
我压根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也不感兴趣,喻舟晚朝便利店方向短暂地投来目光,我没有躲避,双手揣着口袋慢悠悠地踱出去。
“你还是在埋怨我和爸爸结了婚对吗?”石云雅手扶着额头,“晚晚,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那是你想要吧,我站在路口搓了搓鼻子,石云雅背对着我,看不到身后有人。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孩子?虽然我和你爸希望你们做姐妹,但你如果接受不了她……”
人行道绿灯了,我知道喻舟晚的视线停在我身上,犹豫了一瞬,最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听她的答案,而是大步往前走,过了马路。
夜宵带来的热气终究短暂,我搓着手回到家,立刻给浴缸放满水。
天越冷,我对热水越发依赖,枢城的小破屋热水器经常不灵光,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洗过澡。
我习惯性地反锁了浴室门,又拧开了锁,然后拉上帘子,脱了衣服泡进浴缸里。
身体被滚热的水烫得又痒又疼。
喻舟晚会说什么呢?我在暖乎乎的水汽里闭着眼睛乱想,我找不到她否认的理由,因此断定她会点头说是。
习惯了水的温度,我扎起头发,又往下挪了挪,只露膝盖和肩膀在外面。
我装作没听到门拧开的声音,一团影子隔着浴帘靠近,在和我一尺之隔的地方定住了。
“我说,喻舟晚,”我动了动腿,激起水花声,“你该不会像你妈说的那样真和我翻脸吧?”
她没回答我,而是撩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