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第七页相思

31、尘埃里的守护

　　尘埃里的守护

　　江城的冬日常有雾霾，这天的天色更是阴沉得不像话，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轧下来。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却依旧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响起的翻书声，以及空调运行的轻微嗡鸣。

　　林由安趴在桌子上，对着面前的《物理化学》课本愁眉苦脸，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却频频飘向坐在对面的慕安瑜。慕安瑜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眉头微蹙，神情专注，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眼尾的小痣若隐若现。

　　“慕天才，歇会儿吧，都看一下午了。”林由安戳了戳他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去食堂吃晚饭吧。”

　　慕安瑜抬眼，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林由安苦大仇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再等半小时，我把这章看完。”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要是饿了，先去买份面包垫垫？”

　　“不要，要吃你做的。”林由安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颊微微发烫，连忙掩饰道，“不是，我是说，食堂的饭比较香，一起去才有胃口。”

　　慕安瑜的耳尖也悄悄泛红，没拆穿他的慌乱，只是点了点头：“好，半小时后走。”

　　林由安嘿嘿一笑，也拿起书本假装看了起来，可注意力却总被慕安瑜的侧脸吸引。他想起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在实验室的针锋相对，到后来并肩作战拿下大奖，再到一起看雪、堆雪人，那些平淡又琐碎的日常，早已在他心里扎根发芽，长成了茂密的树林。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突然传来，桌子上的水杯晃了晃，几滴水流了出来。“怎么回事？地震了？”林由安下意识地坐直身体，警惕地看向四周。

　　图书馆里的人也都察觉到了异常，纷纷抬头张望，议论声渐渐响起。震动越来越强烈，书架开始摇晃，上面的书本哗啦啦地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快跑！图书馆要塌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起身，朝着楼梯口涌去。

　　林由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慕安瑜的手，拉着他就往门口跑：“快走！”

　　慕安瑜也反应过来，紧紧握住林由安的手，跟着他一起往外冲。可刚跑到走廊，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传来“咔嚓”的断裂声，大块的水泥板掉了下来，挡住了楼梯口的去路。

　　“往这边跑！”林由安当机立断，拉着慕安瑜转向旁边的阅览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书架轰然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无法呼吸。

　　“蹲下！捂住口鼻！”林由安大喊一声，一把将慕安瑜按在地上，自己则扑在他身上，用身体护住他的头。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天花板大面积坍塌，无数的砖块、水泥块、书本砸下来，砸在林由安的背上、肩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死死地护住慕安瑜，没有挪动分毫。

　　“林由安！你怎么样？”慕安瑜在他身下大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我没事！”林由安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坚定，“别说话，捂住口鼻，节省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了。图书馆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和呻吟声。灰尘弥漫在空气中，能见度极低，呛得人不停咳嗽。

　　林由安慢慢抬起头，后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肩膀也沉重得抬不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被困在了阅览区的一个角落，周围全是坍塌的废墟，只有头顶还残留着一小块完好的天花板，形成了一个狭小的安全空间。

　　“慕安瑜，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林由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慕安瑜一把按住。

　　“别动！你背上全是血！”慕安瑜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伸手摸了摸林由安的后背，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血液，吓得他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小伤而已，没事。”林由安强忍着疼痛，咧嘴笑了笑，试图让他安心，“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砸到？”

　　“我没事，你一直护着我。”慕安瑜的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他知道，要不是林由安用身体护住他，他现在可能已经被埋在废墟下面了。

　　周围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呼救，还有人在检查自己的伤势。林由安深吸一口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大家都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严重？”

　　“我腿被砸断了！好疼啊！”一个女生的哭声传来，带着绝望的意味。

　　“我胳膊流血了！”

　　“我被困住了，动不了！”

　　回应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恐惧和焦虑。

　　林由安皱了皱眉，对着慕安瑜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不行！太危险了！”慕安瑜立刻反对，“外面全是废墟，随时可能再次坍塌，你不能去！”

　　“放心，我会小心的。”林由安拍了拍他的手，“现在大家都很害怕，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忙，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待在这里，尽量保持体力，等救援人员来。”

　　说完，林由安挣扎着站起身，后背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扶着墙壁，慢慢摸索着往前走，灰尘呛得他不停咳嗽，视线也模糊不清。

　　“有人吗？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一边走，一边喊，“如果受伤了，就大声回应我，我会想办法帮你们！”

　　“我在这里！我的腿被卡住了！”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带着痛苦的呻吟。

　　林由安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发现一个男生被压在书架下面，腿被死死地卡住，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坚持住！我来帮你！”林由安蹲下身，试图搬动书架，可书架太重了，他使出浑身力气，也只挪动了一点点。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到，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摔倒。

　　“别白费力气了，这书架太重了，你搬不动的。”男生绝望地说。

　　“别放弃！救援人员肯定会来的！”林由安咬着牙，继续尝试，“我们再试试，说不定能挪动一点，让你稍微舒服点。”

　　就在这时，慕安瑜也跟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块从废墟里找到的木板：“用这个当杠杆，可能会有用。”

　　林由安眼睛一亮，接过木板，将一端塞进书架下面，慕安瑜则按住另一端，两人一起用力往下压。“一、二、三！”随着两人的呼喊，书架终于被撬起了一道缝隙。

　　“快！把腿抽出来！”林由安大喊。

　　男生立刻用力，将腿从缝隙里抽了出来，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至少摆脱了书架的压迫。

　　“谢谢你！谢谢你！”男生对着他们连连道谢，声音里充满了感激。

　　“不用谢，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林由安喘着粗气，后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血液还在不停地流淌。

　　慕安瑜扶着他，担心地说：“你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我们再去看看其他人。”林由安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一起在废墟中摸索，帮助那些被困的人。有的被书本埋住了，他们就一起动手清理；有的受伤了，他们就用从废墟里找到的干净布料简单包扎；有的因为恐惧而崩溃大哭，他们就耐心地安慰、鼓励。

　　林由安的后背一直在流血，伤口越来越疼，体力也在快速消耗，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可他看到身边的慕安瑜，看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咬牙坚持着，不肯停下脚步。

　　慕安瑜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时不时扶他一把，帮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和汗水。他心里既担心又心疼，却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只能默默陪着他，一起面对眼前的困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救援人员的声音：“里面有人吗？听到请回应！”

　　“我们在这里！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林由安立刻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外面的救援人员听到了回应，立刻开始展开救援。“大家不要慌，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听到救援人员的声音，被困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绝望的情绪渐渐被希望取代。林由安靠在墙上，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上，后背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林由安！你怎么样？”慕安瑜立刻蹲下身，扶住他，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就是有点累。”林由安虚弱地笑了笑，“救援人员来了，我们安全了。”

　　慕安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检查后背的伤口。伤口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伤口周围红肿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他拿出之前找到的干净布料，小心翼翼地帮他按压止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林由安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均匀的呼吸，心里格外踏实。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两人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那些争吵、那些默契、那些温暖的瞬间，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他突然觉得，就算今天死在这里，能和慕安瑜一起，也值了。

　　不知过了多久，救援人员终于打通了一条通道，探进头来：“里面的人都还好吗？我们现在救你们出来！”

　　“有人受伤了，需要医护人员！”慕安瑜立刻喊道。

　　救援人员点了点头，很快就有医护人员跟着进来，对受伤的人进行简单的检查和处理。当医护人员看到林由安后背的伤口时，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需要立刻送去医院处理！”

　　医护人员拿出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林由安抬上去。“我跟他一起去！”慕安瑜立刻说道，紧紧跟在担架旁边。

　　“你也受伤了，需要检查一下。”医护人员说道。

　　“我没事，我必须跟他一起去！”慕安瑜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医护人员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被抬出图书馆的那一刻，林由安眯起眼睛，适应着外面的光线。天空依旧阴沉，可他却觉得格外明亮。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慕安瑜，慕安瑜也在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慕安瑜，”林由安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

　　慕安瑜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力度传递着彼此的心意。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林由安靠在担架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后背的疼痛依旧剧烈，可他心里却暖暖的。他知道，这次能活下来，全靠慕安瑜，靠他的陪伴和鼓励，靠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

　　到了医院，林由安被立刻推进了手术室。慕安瑜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来回踱步，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他拿出手机，给项目组的其他人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和林由安的情况。

　　没过多久，陆郁、萧意、严南絮等人也赶到了医院，脸上都满是担忧。“慕哥，林哥怎么样了？”陆郁焦急地问道。

　　“还在手术中，医生说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慕安瑜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都怪我，要是我当时拉住林哥，不让他去图书馆就好了。”陆郁自责地说。

　　“跟你没关系，这是意外。”慕安瑜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他出来。”

　　众人不再说话，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待着，空气里弥漫着焦虑和担忧的气息。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时，慕安瑜立刻冲了上去，抓住医生的手：“医生，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伤口虽然深，但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听到医生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林由安被推出手术室时，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后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慕安瑜一直守在他的病床边，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直到第二天清晨，林由安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了手心的温热，转头看去，发现慕安瑜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依旧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林由安的心里一暖，轻轻动了动手指，想要抚摸他的头发，却不小心惊醒了他。

　　“你醒了！”慕安瑜立刻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和关切，“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渴。”林由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慕安瑜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谢谢你，慕安瑜。”林由安看着他，眼里满是感激。

　　“谢我什么？”慕安瑜愣了一下。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在图书馆里没有放弃我。”林由安轻声说。

　　慕安瑜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握住林由安的手，轻声说：“我们是搭档，不是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林由安笑了，笑得格外灿烂。他知道，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慕安瑜一直守在医院里，照顾林由安的饮食起居。给他喂饭、擦身、按摩，帮他处理伤口、换药，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带好吃的，补充营养。

　　项目组的其他人也经常来看望他，带来各种水果和补品，陪他聊天、解闷。陆郁还给他唱新歌，虽然依旧跑调，却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轻松。

　　林由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在慕安瑜的精心照顾下，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后背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醒来时能看到慕安瑜的脸，感受到他的陪伴。

　　这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温暖而明亮。林由安靠在床头，看着慕安瑜给他削苹果，动作认真而熟练。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眼尾的小痣格外清晰。

　　“慕安瑜，”林由安突然开口，“等我好了，我们再去堆雪人吧。”

　　慕安瑜抬眼，看向他，眼里带着笑意：“好，等你好了，我们去堆一个更大的雪人，还要拍很多照片。”

　　“嗯。”林由安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知道，这次的意外虽然惊险，却让他更加清楚地知道，慕安瑜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们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表白，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却有着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的守护，有着在困境中彼此扶持的默契，有着融入骨血的牵挂。

　　这种感情，比爱情更纯粹，比友情更深厚，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能并肩同行的坚定。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像他们之间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和美好。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就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而图书馆坍塌的那个下午，林由安用身体护住慕安瑜的那一刻，将会成为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永远铭记在彼此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