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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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东岗新村，被一层灰蒙蒙的晨雾裹着。
墙体开裂的“咔吱”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细针在扎人的神经，混着居民的哭喊，在老城区的上空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江叙白刚冲进3号楼，就被一股呛人的粉尘扑了满脸。
他抬手抹了把脸，伤口的纱布瞬间沾了灰，小臂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窜，却顾不上管。
三楼西侧传来老人的呼救声，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大爷！您在哪？”江叙白踩着晃动的楼梯往上跑，楼梯间的墙面已经裂开了指宽的缝，水泥碎屑不断往下掉，砸在安全帽上“叮叮当当”响。
“在这儿……这儿……”
声音从302室传来，门被变形的门框卡住，推不开。
江叙白后退两步，抬脚狠狠踹在门板上，连续三下才把房门踹开。屋里一片狼藉，家具倒了一地，一位白发老人蜷缩在墙角，腿被掉落的衣柜压住，脸色惨白。
江叙白蹲下身，试图搬开衣柜，可衣柜太重，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挪不动。他喊了两个消防队员，三人合力才把衣柜抬开，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架了出来。
“谢谢……谢谢……”老人攥着江叙白的胳膊，手抖得厉害，“我家墙昨天就裂了，我以为是老房子了，没想到……”
江叙白扶着老人往楼下走，余光瞥见客厅的墙面——上面有一道斜贯整个墙面的裂缝，裂缝深处露出的水泥层，颜色和之前取样的P.C42.5如出一辙。
十年前埋下的隐患，终究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爆发了。
把老人交给急救人员，江叙白刚喘了口气，对讲机里就传来队员的声音：“白哥，5号楼发现两名被困人员，是一对母子，孩子好像受了伤！”
他立刻往5号楼跑，刚跑到单元门口，就看到墙体突然往下塌了一块，碎石块砸在地面扬起大片灰尘。江叙白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楼道里的光线更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水泥灰的味道。501室的门虚掩着，江叙白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蹲在阳台角落，孩子的额头在流血，哭得撕心裂肺。
江叙白快步上前，想接过孩子，女人却警惕地往后缩了缩，死死抱着孩子不肯松手：“你是谁？我不跟你走！”
“我是警察！”江叙白掏出证件晃了一下，语气急促却尽量温和，“楼快塌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女人看着他满身的灰尘和渗血的纱布，又看了看不断掉落的水泥碎屑，终于松了手。江叙白抱起孩子，让女人跟在自己身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阳台的护栏塌了，碎玻璃和水泥块掉了下去。
女人吓得尖叫起来，江叙白回头喊了句“快走”，抱着孩子加快脚步往楼下冲。孩子在他怀里哭得直抽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温热的泪水浸透了布料，和伤口的血迹混在一起。
等把最后一名被困居民转移到安全区域，天已经亮了。江叙白靠在警车上，摘下安全帽，满头满脸都是灰，纱布上的血渍已经发黑变硬。他掏出手机想给顾沉舟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裂了道缝，大概是刚才救人时被砸到了。
“白哥，喝点水。”队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技术科的人已经过来取样了，说要检测墙体开裂的具体原因。还有，许副队那边传来消息，城郊没找到刘杰斌，但是查到他三个月前在城郊租了个废弃的仓库，现在正过去搜查。”
江叙白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水顺着喉咙往下淌，才觉得嗓子没那么干哑了。他抬头看向满目疮痍的东岗新村，3号楼和5号楼的墙体已经严重倾斜，像随时会倒下的巨人，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十年前的案子，牵扯出人命、腐败，现在又波及无辜居民，这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没被揭开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约莫四十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身后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
“您好，我是市住建局的秦朗，负责这次东岗新村墙体开裂事故的善后工作。”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笑容得体，“辛苦各位警官了，后续的居民安置、事故调查，我们会全力配合。”
江叙白接过名片，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纸面，总觉得这个秦朗的出现有些刻意。东岗新村的事故刚发生，住建局的人就赶来了，速度快得反常。
“秦科长来得挺早。”江叙白语气平淡，目光在他身后的助理身上扫过，“不知道贵局对十年前东岗新村的建设项目，有没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毕竟墙体开裂，很可能和当年的施工质量有关。”
秦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十年前的项目资料，我需要回去查一下。不过据我所知，当年的项目是合规合法的，所有手续都齐全。这次墙体开裂，大概率是因为房屋年代久远，加上近期的持续高温，热胀冷缩导致的。”
“是吗？”江叙白挑眉，“可我们查到，当年这个项目使用的水泥是不合格产品，抗压强度和抗折强度都不达标。秦科长觉得，这和墙体开裂没关系？”
秦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警官，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随便说。如果真有不合格水泥的情况，当年的监理部门不可能通过验收。我看还是等技术科的检测结果出来再说吧，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助理吩咐了几句，便忙着去安抚居民了，从头到尾都没再提十年前的项目资料 江叙白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市局审讯楼里，刘峰的审讯还在继续。
顾沉舟坐在审讯桌后，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水。他看着对面的刘峰，眼神锐利如刀，刘峰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却依旧低着头，不肯多说一个字。
“你母亲在养老院的费用，每个月都是陈阳在缴，对不对？”顾沉舟突然开口，打破了审讯室的沉默，“你替人顶罪，是不是为了保护你母亲？”
刘峰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我们查到，你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需要长期服药治疗，每年的医药费就要十几万。”顾沉舟继续说道，“陈阳答应你，只要你顶罪，就会一直负责你母亲的医药费，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母亲安度晚年。我说得对吗？”
刘峰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咬着牙不肯说话。
“你以为你替人顶罪，就能保护你母亲？”许褚嗤笑一声，“真正的凶手根本不会感激你，他们只会觉得你蠢。等你被判了刑，他们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你母亲谁来照顾？”
“不准你们说我妈！”刘峰突然抬起头，眼神凶狠，“我妈是无辜的，你们别伤害她！”
“我们不会伤害她，伤害她的是那些让你顶罪的人。”顾沉舟语气平静，“刘峰，你把真相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保护你母亲，还能给你争取从轻处理。”
刘峰的眼神动摇了，他看着顾沉舟，嘴唇哆嗦着，像是在做剧烈的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我……我真的不知道谁杀了张平。我只是收到消息，说张平死了，让我去仓库处理现场，然后去警局顶罪。”
“谁给你的消息？”顾沉舟追问。
“一个陌生号码，我不知道是谁。”刘峰摇了摇头，“对方说，如果我不照做，我母亲就会有危险。我没办法，只能照做。”
“陌生号码？”许褚挑眉，“号码是多少？有没有通话录音？”
“号码我已经删了，没有录音。”刘峰的声音带着哭腔，“对方很谨慎，每次通话都不超过一分钟，而且用的是虚拟号码，查不到来源。”
顾沉舟和许褚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那你去仓库处理了什么？”顾沉舟继续追问，“张平的尸体是怎么到仓库的？你为什么要分尸抛尸？”
刘峰的眼神又变得警惕起来，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到仓库的时候，张平的尸体已经在那了，是已经分尸过的，我直接拿走的。”
审讯陷入了僵局，刘峰虽然松了口，却始终不肯透露关键信息，像是被人捏住了软肋。顾沉舟只好暂停审讯，让队员把刘峰带下去关押。
走出审讯室，就看到技术科的人匆匆跑过来，脸色凝重：“顾队，U盘破解了，里面有当年的水泥检测报告、资金往来记录，还有一段录音！”
顾沉舟眼睛一亮，立刻跟着技术科的人去了办公室。U盘里的资料很全，当年P.C42.5水泥的检测报告显示，这批水泥的各项指标都严重不合格，根本不能用于建筑施工。资金往来记录则详细记录了赵启明、李崇山、陈力等人的受贿金额，其中赵启明的受贿金额最高，高达五百万。
而那段录音……
“这批水泥虽然不合格，但价格便宜，能省不少钱。”是李崇山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赵副局长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验收肯定能过。”
“就怕张平那边不配合，他一直盯着质量问题。”陈力的声音有些担忧。
“放心，给他塞点钱就行了。”赵启明的声音响起，带着官威，“他要是不识抬举，就找个理由把他换掉。咱们都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还有那个施工队队长刘杰斌，他好像知道点什么，要不要……”
“先别乱动，”赵启明打断了陈力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等项目结束了再说。”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当年的黑幕逐渐展现在眼前，为了利益，草菅人命。
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
“赵启明现在在哪？”顾沉舟沉声问道。
“还没找到。”队员摇了摇头，“我们查了他的别墅，发现他昨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带走了一些重要的文件和现金。监控显示，他开车往高速路口去了，可能已经逃出南宁了。”
“立刻联系高速交警，封锁所有出口，一定要把他拦下来！”顾沉舟语气坚决。
就在这时，江叙白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顾队，东岗新村的救援结束了，有三名居民受伤，没有人员死亡。另外，住建局的秦朗来了，他好像对十年前的项目很了解，却刻意回避，你觉得他有没有问题？”
“秦朗？”顾沉舟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他想了想才记起来，秦朗是赵启明当年的秘书，后来被赵启明提拔为住建局的科长，“你盯着他，别让他跑了。另外，刘峰松口了，说有人威胁他顶罪，U盘里的资料也破解了，赵启明大概率是主谋，现在正在逃。”
“好，我知道了。”江叙白的声音顿了顿，“还有个事，东岗新村的居民说，最近经常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小区里转悠，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我觉得可能是刘杰斌。”
“我知道了，我会让许褚加大搜查范围，安全第一。”
顾沉舟挂了电话，转头对许褚说，“你去东岗新村协助江叙白，盯着秦朗和那个疑似刘杰斌的，我去追赵启明。”
许褚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开。顾沉舟拿起外套，快步往楼下跑，心里清楚，赵启明是关键人物，只有抓到他，才有可能揭开当年的完整真相。
而此时的东岗新村，江叙白正盯着秦朗的一举一动。秦朗正在和居民代表谈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耐心地安抚着居民的情绪，看起来毫无破绽。可江叙白注意到，秦朗的眼神时不时会瞟向远处的路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白色的轿车驶了过来，停在秦朗身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递给秦朗一个文件袋。秦朗接过文件袋，快速塞进怀里，然后对男人点了点头，男人立刻开车离开了。
江叙白眼神一凝，立刻悄悄跟了上去。白色轿车往城郊方向开去，江叙白一路尾随，直到车子开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他把车停在工厂外面，悄悄摸了进去。工厂里一片荒凉，杂草丛生，生锈的机器散落各处。白色轿车停在厂房门口，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抽烟，看到江叙白进来，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
江叙白掏出警察证：“警察，跟我走一趟吧。”
男人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跑，江叙白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手将他按在墙上。男人挣扎着想要反抗，江叙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男人疼得叫出声来。
“别挣扎了，你跑不掉的。”江叙白语气冰冷，“你是谁？为什么给秦朗送文件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男人咬着牙，不肯说话。江叙白正想进一步逼问，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秦朗竟然跟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钢管。
“放开他！”秦朗眼神凶狠，完全没了之前的儒雅。
江叙白冷笑一声：“秦科长，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你和当年的不合格水泥案到底有什么关系？赵启明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朗挥着钢管就朝江叙白砸过来，江叙白侧身避开，反手将戴口罩的男人推到一边，与秦朗缠斗起来。
秦朗的身手不错，显然是练过的，钢管挥舞得虎虎生风。江叙白左臂有伤，动作受到限制，只能勉强避开攻击。几个回合下来，江叙白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伤口的纱布被扯破，鲜血再次流了出来。
就在秦朗的钢管快要砸到江叙白头上的时候，江叙白突然俯身，一脚踹在秦朗的膝盖上。秦朗吃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钢管掉在了地上。江叙白趁机上前，一把按住秦朗，将他铐了起来。
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想趁机逃跑，却被随后赶到的许褚拦住，当场抓获。
许褚看着江叙白冒血的手臂，有点牙疼。
“你这伤，回去想想怎么跟你顾队解释吧，我感觉他看见你胳膊，眼里就冒火……”
江叙白捡起秦朗掉在地上的文件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当年东岗新村的施工图纸，上面有几处被圈了出来，标注着“加固位置”，旁边还有秦朗的签名。
“这些加固位置，是不是就是当年用了不合格水泥的地方？”江叙白问道。
秦朗脸色惨白，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是……当年赵启明让我做的加固方案，就是为了掩盖水泥不合格的事实。我也是被逼的，我要是不做，他就会把我辞退，还会毁了我的前途。”
“你和赵启明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江叙白追问。
“我是他的秘书，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没参与受贿。”秦朗急忙辩解，“赵启明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把这份图纸交给那个男人，然后跟他一起走。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只知道他要去边境。”
江叙白立刻给顾沉舟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他。顾沉舟那边已经查到了赵启明的行踪，正在往边境赶。
挂了电话，江叙白看着被押走的秦朗和戴口罩的男人，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秦朗虽然招供了，但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个戴口罩的男人还没开口，刘杰斌也还没找到，而真正杀害张平的凶手，依旧藏在幕后。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废弃的工厂里，给生锈的机器镀上了一层暖色。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