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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还能脱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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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厌第一次见江疏是暑假一个下雨天。
那日外面下着大雨,咖啡店客流量很少,所以下午赵肖袁放心地留他一个人在咖啡店,自己跟男朋友出去看电影。
他送走店里最后一位客人。
“女士你的拿铁好了。”覃厌打包好,放在吧台上。
“妈妈我要吃小蛋糕。”
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脸贴在甜品柜玻璃上,盯着里面各式各样的甜品,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肯走。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道:“麻烦帮我再打包一份草莓千层。”
覃厌应声,打包好的蛋糕递过去。女人接过蛋糕给女儿,“回去吃完,乖乖写作业,妈妈等会儿还有工作,晚上回来检查。”
女人叮嘱完女儿,才对覃厌说,“怎么支付。”
“扫这边的二维码。”覃厌指给她。
女人付完钱,直径走到门口,打开雨伞回头,“妈妈快迟到了,走快点。”
女人话音刚落,蛋糕的打包盒被小女孩扯开。
啪嗒——
两分钟前覃厌亲手打包的蛋糕静静的躺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
小女孩看看手上的打包盒,又看看掉地上的蛋糕,委屈地撅着嘴,眼泪在眼眶打转。
但终究是没哭,牵着妈妈的手离开。
覃厌目送他们走后,与地上流心草莓千层对视了一会,才去收纳柜拿上打扫工具,关上柜门。
身后传来动静,覃厌回头,少年清瘦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店外,大雨肆意的拍打玻璃,天气阴沉昏暗,全世界灰蒙蒙的,少年穿着纯白体恤,成了周围唯一亮色。
覃厌怔愣间,少年走进咖啡厅,店里暖色光晕打在他脸上,他才发现男生发梢湿润,眉眼上沾着雨滴,白色体恤深一块浅一块。
“欢迎光…”覃厌下意识的开口,余光一瞥,注意到地上的蛋糕,连忙出声阻止“小心脚下!”
男生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漂亮的眉毛稍微扬了扬,投来疑惑的目光。
下一秒整个人僵在原地,数秒后他缓缓垂下眼帘,看着脚下一片狼藉,眉头渐渐拧在一起。
白色运动鞋瞬间染成草莓红,鞋尖还顶着半块草莓。
“抱歉,我喊晚了。”覃厌放下手里的工具,跑过去扶他,男生胳膊冰凉湿润。覃厌扶着他走到干净的地方,随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搀扶着他慢慢坐下。
“小心点。”草莓酱别沾在干净的木板上,又给他增加工作量。
咔嚓——
坐下去的瞬间木椅桌腿毫无征兆地裂开。男生失去平衡,身体往外倒,覃厌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肩膀,下一秒体恤下摆受一股蛮力拉扯,没站稳跟着江疏倒下,两人双双摔倒在地,覃厌下巴撞到身下人的额头,疼得他双眼冒金星。
江疏一直抬着的脚因刚才的意外,在脚下留了一地草莓酱味的脚印。
周围一片狼藉。
覃厌缓了好一会,推开扶在腰侧的双手,从地上爬起来,又扶起地上差点起不来的男生,围着他绕了两圈,确定他没受伤,覃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在这站着别动。”
他自己试椅子,找了个最结实的搬过来让他坐。
“我先给你擦鞋。”覃厌拿了两包纸巾,蹲在他面前刚要给他擦鞋,冰凉宽厚的手掌圈住他手腕。
覃厌抬头,男生茶色的瞳孔映着他蹲着的身影,很小,但覃厌看的清楚。
“我自己来就行。”男生在他愣神的间隙抽走他手里纸巾,自顾擦鞋。
进门那么宽的咖啡厅他偏偏踩中一小块小蛋糕。
这使用几个月屁事没有的椅子,偏偏今天裂了。就好像专门等江疏过来,方便陷害。
覃厌怀疑这人出门没看黄历。
嗯…自己也是。
擦完这边,擦那边。
他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以江疏为中心,一米为半径擦了三遍。
江疏擦鞋,覃厌擦地。
擦完谁都没说话。
覃厌自认在没必要的情况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不会主动找他聊天。
江疏也安静地看着窗外发呆,头发依旧湿润,凌乱垂在眼前看不清神情。
覃厌盯了他一会儿,鬼使神差地热了一杯牛奶,送过去。
男生疑惑地抬起头。
覃厌摸了摸鼻头,眼神飘忽不定,“呃…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喝点东西。”
“我没带钱。”江疏又垂眸看着那杯热牛奶,放在膝盖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男生神情局促:“手机放背包一起落在公交车上了,身上没钱。”
“不要…”覃厌本想说不要钱,但他跟男生第一次见,怕自己莫名其妙的示好给对方带来不适,又改口道:“你下次来的时候补上就行。”
好在江疏没再说别的,只道了声谢,安安静静地坐在咖啡厅,存在感低到覃厌写作业的时候都忘记还有别人在。
等覃厌做完一套数学卷子,再抬头时江疏站在吧台前,不知道看了多久。
“怎么了?”覃厌眨了眨眼,问道。
“椅子多少钱,我找个时间再来一趟,跟热牛奶的钱一起给了。”
嗯?
“不用赔的。”
这椅子江疏刚坐下来就裂开,也许购买的时候运气不好买到一把有疵瑕,这几天又下雨受潮了,跟他没多大关系。
“外面雨那么大,你现在要走吗?”
覃厌看向门外,又看向孑然一身的江疏,皱了皱眉,“你没伞,雨这么大,会感冒。”
男生看向窗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关系。”
“这把伞借你,等你下次来的时候送回店就行。”覃厌给他递一把黑伞,他临走时又补了一句:“南县雨多,出门记得带伞。”
*
第二次见是次日早上他来还伞。
穿着黑色体恤和黑裤子衬得皮肤雪白。他背了件灰色书包,身形修长,干净利落,丝毫不见昨日落魄样。
还完伞,又付了昨天热牛奶的钱,他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看书。覃厌每次忙完,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低垂眼帘看书的模样。
“这么帅,你认识啊?”店长赵肖袁凑过来,看着不远处坐下来的男生两眼放光。
覃厌跟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天的事。
赵肖袁乐的得合不拢嘴,“我说倒霉熊怎么停播了,这到底是王不见王还是避他锋芒。”
覃厌也跟着笑,他抬起头。
今天少有的晴天,毒辣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江疏身上,柔和不刺眼。覃厌莫名地想到岁月静好几个字。
江疏坐到快中午,要了一杯手冲咖啡。
覃厌送过去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尖细的惊呼声。
他回头。
江疏空杯子举在嘴边,咖啡顺着他下巴,流到衣服上,有些溅到桌上摊开的书本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起身动作太大了,碰到你了,对不起…”
江疏擦掉脸上的咖啡渍,似乎是倒霉惯了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事。
那以后江疏偶尔会来店里,坐在同一个位置,一坐就是一天。
开学后他周末来过几回,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这张脸他见了一个暑假,太过熟悉。
他也没想到会学校遇见他,还是这种方式。
拜店长所赐,整天在他耳边喊江疏叫倒霉熊。这会儿一见到他都顺口说出来,把人给得罪了。
不过,这封情书还得给他。
想到这覃厌麻利地道歉。
“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覃厌三连道歉,不等江疏反应过来掏出情书,“我是替别人送…情…这个的。”
‘情书’两字太难以启齿。
还没上课,楼道上人来人往。覃厌捏着情书怕别人看到直接塞到江疏手里。
江疏没说话,只是抽回手藏在背后,目光微沉。江疏本就眉眼疏淡,眼型细长,眼尾微挑,不笑的时候像是长在冰山上的雪莲,漂亮但寒气逼人。
覃厌后退了一小步,垂下眼帘。心想果然把人得罪了。
“这个真的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只是跑腿的…”覃厌解释到后面声音细若蚊蚋。
预备铃都响了,两人僵持着,眼看着快上课,覃厌心一横,上下扫了眼江疏,除了校服口袋没地方塞。
那就塞口袋。
覃厌迅速放进去。
口袋里还有一部手机,贴心提醒他:“你带手机最好别放口袋里,校服口袋浅,小心上课的时候掉到老师面前,被抓。”
覃厌刚要抽回手,江疏宽厚的掌心伸了进去,一同握着他的手和情书抽出来,语气不悦,“你拿走。”
江疏速度过快,口袋里的手机一并带出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嘶——”
随后一道吃痛声从江疏身后传来。覃厌歪头看过去,跟数学老师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俩在这堵着干什么,还有谁拿手机砸我脚。”数学老师顶着滑溜溜的脑袋,冲着身前两人咆哮。
覃厌低头,老师穿的人字拖。
“砸到我甲沟炎了。”
覃厌:“…”这运气没谁了。
江疏:“…”
“谁的手机,没收了。”数学老师疼得呲牙咧嘴,但瞟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强忍着疼摆出严肃的表情,“一万字检讨,一字都不许少,放学前给我。”
覃厌刚要认下,江疏抢在他前面,“我的,抱歉老师。”
“赶快回去上课。”
*
“我脱单有望吗?”
覃厌回班刚坐下,赵肖琪迫不及待的靠过来,满眼放光。
“如何如何,他收了没有?”
覃厌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哇靠难道我真要脱单了吗!”
“你没戏了。”覃厌想到他走时江疏那冰冷的眼神,毫不客气地泼了她一身冷水,“他现在不把情书交给老师算好了。”
“怎么可能呢,又不是小学生怎么还跟老师告状,他接我情书,说明对我还是有点意思。我就知道上次去接水,我站在他后面的时候肯定注意到我了。”
覃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情书我临走时硬塞给他的。我又害得他手机被没收了。还有我当着他的面说他外号,喊他倒霉熊。”覃厌顿了顿,为自己辩解:“这个还是因为店长天天在我耳边念倒霉熊怎么不来,倒霉熊真的好帅之类的话,给我也洗脑了。”
覃厌简单的给她复述暑假发生的事,赵肖琪反应跟她姐姐一模一样,捧着肚子趴在桌上笑了半天,“怎么感觉他倒霉是因为你克夫。”
“跟我有什么关系。”覃厌反驳道,“我又…等等什么叫克夫啊,你语文有没有学好!”
赵肖琪反应过来,连忙道歉,“顺口了,口误。”她继续纠正道:“我觉得你克他。”
他克不克江疏覃厌不知道,但是江疏绝对克他。
他攒了几个月钱,是要给舅舅买胰岛素泵的。
江疏手机牌子货,至少得八千块。
舅舅近期血糖不太稳定,医生建议他用胰岛素泵,舅舅又不舍得买,一直拖着。
他计划好等下个月收到上学期末参加学科竞赛的奖励金,再加上这段时间攒的钱,拿去买泵。
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买手机!!!
覃厌烦躁地抓头发,数学老师估计很生气,一时半会儿不会还手机。
早知道不乱塞情书了。
覃厌一上午心不在焉的,午饭吃得也味同嚼蜡。
他不想欠别人。
不管怎么说手机因为他被没收的。
中午覃厌吃完饭回教室,写完剩下的检讨,趁着还没上课给江疏送过去。
“检讨给你写好了。手机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过段时间赔给你,我的手机虽然旧了,但还能凑合,你能不能先用一下。”
他想了一上午,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虽然他的手机旧了一点,卡了一点,但是基本功能都是齐全的。
他舅舅的泵不能再拖了。
覃厌举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江疏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手机。江疏手机那么贵,他这个几年前的杂牌自然看不上,甚至嫌弃。
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知道这手机比不上你的,但好歹能用。”覃厌极力推荐。
江疏看了眼身后,确定没有老师提醒覃厌,“你收起来吧别被老师看到了。我那只是备用手机,不要紧。”
覃厌:“?”,
备用机都用这么贵的吗?
他看看自己杂牌手机,就算给他套个两百多壳都改变不了他是杂牌的事实。
难怪江疏就算穿简简单单的白色体恤都那么出众养眼。
这气质,从内到外,再普通的衣服都挡不住。
覃厌没逞强,麻利的收回手机。
但是…
“就算是你备用机我还是得赔。”他有没有钱,还有没有手机跟他没关系,也改变不了他害的江疏被没收了一部手机,该赔的还得赔,“手机我就自己留下,下个月我手头有钱了就赔你一部。上午数学老师情况不太好,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能还回来。”
江疏这次倒是没拒绝。“好。”
覃厌松了口气,折磨他一下午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你好,我叫覃厌,‘厌厌良人,秩秩德音’的厌。”
江疏看着他,声音很轻:“江疏。”
面前的少年嘴角弯弯,笑容明媚,那日给他送牛奶时一样,眼底犹如星辰闪耀。
他说:“我知道,暗香疏影的疏,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