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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盛夏的暗影 ...

  •   暑假终于来临,陆青迫切需要的是一份能维持生计、积攒学费的工作。他不想再与容珏和他所代表的世界有任何牵扯。

      很快,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型文印店找到了暑期工。

      店老板姓杨,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得知陆青是广深一中的学生后,他脸上露出明显的惊异。

      在他的印象里,那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怎么会来打这种零工?

      面对杨老板的疑惑,陆青平静地解释:“广深一中里,并不是每个学生都家境优渥。只是相比其他学校,那里的学生家庭条件普遍较好。”

      他回忆起自己初入校园时的类似想法,语气平和:“我刚开始也这么以为,但后来发现,同学们大多是通过激烈竞争选拔上来的。学校招生看重的是成绩和能力,家庭条件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是通过青云梯计划,从春城市的偏远地区选拔上来的。”陆青目光坦诚,“我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勤工俭学,是想给自己多攒点大学学费。”

      杨老板虽然不太明白“青云梯计划”的具体内容,但“国家选拔”、“偏远地区”、“孤儿”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足以让他对眼前这个清瘦却眼神明亮的少年刮目相看。

      他点点头,语气真诚:“原来是这样。小伙子不容易啊。”他想了想,实话实说,“我这儿本来想招长期工,不过看你精神,人也机灵,留下也行!”

      接着,杨老板热心地提点:“小陆,你成绩应该不错,其实可以试试做家教。就教初中以下的孩子,肯定没问题。”

      “现在广深有钱人多,都重视教育,家教这行当也是这几年才兴起的,行情不错。你要是能找到活儿,比在我这儿打零工挣得多。”

      陆青感激地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文印店的工作并不复杂,他主要负责接待顾客、操作打印复印设备、以及简单的照片冲印。

      平时在学校就经常使用打印机的陆青,对这些设备操作熟练,人也细心负责。杨老板很快放心地将小店交给他看管,自己更多时间出去跑业务。

      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和休息日,陆青开始穿梭在广深市的一些中高档小区、教育培训机构聚集的街区,毛遂自荐地寻找家教机会。

      他打印了简单的个人信息和成绩单,站在小区公告栏附近,或向接送孩子的家长礼貌询问。

      大多数家长看到他稚嫩的脸庞,听说他才读完高一,都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担心他太年轻,教学经验不足。

      面对质疑,陆青并不气馁:“阿姨/叔叔,正因为我才离开初中没多久,知识点还记得很牢固,解题思路也更贴近现在的考试要求。”

      “我是广深一中的学生,成绩方面您可以放心,初中以下的全科我都可以辅导。”

      陆青总是从容不迫地介绍自己,主动留下联系方式:“请您给我一个试讲的机会,如果孩子觉得没有效果,我可以不收任何费用。”

      他谈吐清晰,逻辑分明,身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自信。这种气质让一些原本犹豫的家长产生了兴趣。

      虽然接连碰壁是常态,但也确实有部分家长在交流后态度松动,接下了他的联系方式,表示会“考虑一下”。

      而陆青并不知道,在他为生计奔波时,不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里,容珏正透过深色车窗,将他所有的努力、被拒绝后的短暂失落、面对机会时重新燃起的期待,尽收眼底。

      望着阳光下四处奔走的陆青,容珏的思绪恍惚间回到初见时的午后。

      那时的阳光也如此明媚,洒在那个低头演算的少年身上,像一缕纯粹的金色阳光,瞬间驱散了他世界中的所有阴霾与乏味。

      后山那场血色对峙,让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恐惧”。以往面对他人的恐惧,他只感到兴奋和掌控的快感。但那一刻,看着陆青手腕涌出的鲜血和决绝的眼神,他只有害怕失去的冰冷战栗。

      他不想失去这抹来之不易的光彩,这个被他从灵魂深处认可的“同类”。

      他固执地认为,陆青是上苍赐予他的礼物,是能让他卸下所有伪装、做真实自己的唯一存在。容珏偏执地认定,他们是世界上最契合的灵魂伴侣。

      但此刻,看着陆青在烈日下奔走,看着他对陌生人展露的、为了争取机会而真诚的笑容,容珏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阵阵密集的刺痛。

      那是心疼。为他如此奔波劳碌、为区区薪水殚精竭虑感到心疼。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汹涌的嫉妒和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陆青对着那些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都能付出这份真诚,甚至带上渴望被接纳的笑容?

      可他容珏,付出了那么多(在他扭曲的认知里),却从未得到过陆青哪怕一次真心的、阳光下的笑容?连一个平和的眼神都吝于给予?

      一种阴暗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他想让陆青永远只对着他一个人露出那样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驱使着他,像一道无法摆脱的幽魂,隐匿在陆青看不见的角落,近乎贪婪地偷窥着他忙碌的身影。

      这一跟,就是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天色完全黑透,华灯初上。

      而陆青对此毫无所觉。他只是像完成日常任务般,揉了揉发胀的小腿,拖着疲惫却挺直的背影,返回狭小但租金便宜的出租屋。

      拧亮台灯,摊开书本和习题,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继续在题海中奋战。

      他的暑假生活,与在学校时并无本质区别,依旧是打工、学习、睡觉三点一线,平淡、枯燥,却是他所能把握的最坚实可靠的节奏。

      容珏这种近乎病态的窥视,并没能持续太久。几天后,他被容家派来的人强制带回了帝京。

      容珏的祖父,那位在权力中心沉浮半生的老人,终究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孙子这一个学期在广深一中的“所作所为”。

      当“陆青”这个名字,连同“纠缠”、“对峙”、“割腕”这些关键词,第二次出现在关于容珏的异常行为报告中时,老人家的眉头深深锁紧。

      基于对孙子秉性的深刻了解,以及那份“前科累累”的档案,容老爷子的第一反应并非孙子陷入了感情,而是做出了与事实相反、却符合他认知的判断——他怀疑容珏的“犯罪”手段再次升级了。

      他倾向于认为,这是容珏精心策划的一种新型精神操控与迫害手段:先制造心理压力,再通过行为刺激,诱导目标走向自我毁灭,并利用家族权势和精神病历规避法律制裁。

      为了阻止可能出现的悲剧,也为了维护容家声誉,老人当机立断,决定将这个不稳定的“危险源”,牢牢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管。

      他亲自下令,为容珏办理广深一中的退学手续,并要求帝京那边准备好接收和“监管”的一切事宜。

      这一切的风起云涌、背后的博弈与误解,远在广深、正为未来奋力挣扎的陆青毫不知情。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认真地生活,拼命地学习。

      直到暑假开始后约莫一周,一位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士,根据陆青留在家教中介机构的信息,找到了文印店。

      她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瘦却眼神沉静的少年,温和地提出请求,想请他为自己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补习数学和英语,并主动表示,时薪可以按照本地重点大学在校生的标准支付。

      这对陆青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维持着镇定,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并向引荐的杨老板再次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就这样,陆青忐忑而认真地开启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家教生涯。学生的名字叫沈言晞,而这位给予他机会的女士,是沈言晞的母亲,袁欣女士。

      走回出租屋的路上,夕阳将陆青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路依然漫长,但他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夜色渐深,出租屋的灯光再次亮起。少年伏在简陋的书桌前,一边备课一边自学高二的课程。

      窗外是广深不眠的灯火,窗内是一个少年不灭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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