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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后记 故事最后一无所有 ...

  •   其一·与妻书
      致 A.V.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一切应已尘埃落定。请不必为此感到沉重,这不过是一个罪有应得之人,在黑暗尽头留下的几句呓语。
      我时常回想那个审讯室。你站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却仍试图啄伤猎手的鸟儿。
      那刻,我引以为傲的理智出现了头道裂痕。我告诉自己,将你留在身边是为了征服,为了驯服,为了证明权力能扭曲一切。我错了。那或许是最初的借口,但后来,它变成了我在这人间地狱里,唯一能抓住的虚幻微光。
      我用权力构筑牢笼,最终却发现,被囚禁最深的,是我自己。你的恨意是锁,我的……(此处墨点晕染,似乎笔尖在此停顿良久)……我的执念是钥。我们共同锁死了彼此。
      关于你的家人,我无意再为自己辩解。正如法庭所言,我亦是那架杀戮机器上不可或缺的齿轮。我的手上沾满了无法洗净的血,其中也包括间接沾染了你亲人的血。这份罪责,我背负,并愿以此终结。
      只是,有一事我必须言明,并非为了求得谅解(我知道我不配),而是为了在我永恒的沉默降临前,抹去最后一丝谎言。
      我爱你,阿芙琳。
      写下这三个字,比我签署任何一份死亡命令都需要更大的勇气。这是扭曲的情感,诞生于血污与权力不对等的废墟之上。它配不上你,玷污了你,甚至在我自己看来,都是种可悲的亵渎。
      但它是真的。
      它存在于我将你生日设为密码时那荒谬的念头里;存在于你中弹时我的恐慌中;存在于每一个你假装顺从、而我假装信以为真的夜晚;更存在于我知道你那场“刺杀”是演戏,却依然甘愿陪你演下去的愚蠢里。
      我甚至愚蠢地想过和你在战后结婚,我曾半信半疑却又全身心地相信你也爱过我。我曾以为把你强行囚禁在这鸟笼你会总有一天为我歌唱,像只金丝雀。我曾以为掌控所有,最终才明白,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底输了。
      我爱你,爱不是自私的,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挣脱牢笼,飞向自由。
      我看着你飞远去,而我却无能为力。
      因为你是属于自由的,不是属于我的。
      不要为我的结局悲伤,更不要因此困惑。你长久以来的恨没有错,你最终的迷茫也情有可原。错的是我,是那个时代,是那身我自愿穿上的、沾满罪恶的军装。
      我剥夺了你的太多东西,这最后的自由,请你务必为自己保留。忘记我,或者,如果无法忘记,那就记住那个在法庭上承认一切罪行的盖世太保。那才是我应有的,也是唯一的形象。
      活下去,阿芙琳。
      在阳光下,在没有我阴影笼罩的世界里,像一个真正二十岁女孩那样,去笑,去爱,去感受生命本该有的模样。
      这便是我这罪恶一生,最后、也是最卑微的祈求。
      S.S.
      于黑暗降临前。

      其二·康庄大道
      塞巴斯蒂安·弗里茨·施密特死了。
      在执行绞刑前两天死于自杀。
      没人知道他服毒用的□□是怎么弄到手的。他的死法给了阿芙琳一记重锤。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两眼抹黑晕了过去。
      她想起她首回刺杀他的时候用的也是□□。
      知道她伤心的人只有艾琳和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不懂为什么,但心思细腻的艾琳懂了,她知道阿芙琳在愧疚。愧疚自己恨错了人,愧疚自己恶意揣测他纯炽的爱意,即使他确实是个恶棍,他声名狼藉,是刽子手,是盖世太保。
      可是。
      他从来没有杀过她的父母,反而他护住了她。
      阿芙琳在战后去了趟汉诺威,塞巴斯蒂安的故乡。他曾想在盟军登陆的时候带她走,然而她“害”了他。
      战后的汉诺威一片萧条。
      她站在广场上味鸽子,心绪却飘远。
      要是当时他们顺利撤退到了汉诺威,恐怕此时他们已经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说不定自己早已嫁给他做妻子,说不定他会因为他的罪行赎罪。
      她无意美化这个纳粹恶棍。
      只是她可耻且迟来地意识到,她爱他。
      当恨意没了出口,爱意便登上舞台。
      她站在汉诺威市政厅残破的拱门下,1947年的风穿过断壁残垣,那个总是梳着背头的男人,那个对红酒情有独钟的男人,若看到故乡这般模样,大西洋湛蓝般的蓝色的眼睛里会泛起怎样的波纹?
      “他会修好这些的。”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他总有办法让一切恢复秩序。”
      在经历法庭崩溃、得知死讯晕厥、长达一年的失语后,她终于被迫承认——那些精心设计的顺从,那些假意迎合的夜晚,有几分真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了。
      鸽子扑棱棱飞走。她望着广场中央被炸毁的喷泉,忽然看见幻觉:穿便装的他坐在石阶上看报纸,而她提着裙摆穿过阳光,去到他身边。
      多可怕的想象。
      她本该在战后成为英雄,站在废墟上歌颂自由。可此刻站在真正的废墟里,她只想回到巴黎的那个囚笼。至少那里,有人会用沾染鲜血的手小心擦掉她嘴角的面包屑,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
      而最后,他却用自己的死,把她从“爱上一个纳粹”的道德困境中永久赦免。
      在回巴黎的车上,她望着窗外。窗外的风景在眼前飞驰……她恍惚看见十九岁的自己站在审讯室里,朝那个穿制服的男人啐了一口。
      而他在笑。
      始终在笑。
      下雨了。
      雨点飘进窗户,但她没关窗。
      只听她轻声说。
      “再见,塞巴斯蒂安。”
      这次用的是德语。
      “Auf Wiedersehen.”
      不是永别,是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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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情缚》与姊妹篇《情劫》皆已完结,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评论投稿 感谢我为数不多的读者观看…新书《情堕》待开,看完简介感兴趣的可以蹲蹲~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