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无语女士

34、第 34 章

　　身旁人的一呼一吸都格外清晰，直到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你也打算离开吗？你早晚都会离开的吧。吴声现在已经深刻知道，没有谁会永远存在。
　　吴声抽出鼻子里的纸巾，尖端已经被鲜血染红，鼻腔的炙热感已经减弱许多，但吴声知道，只要不甚注意，血流会再次突破脆弱的防线喷涌而出，就像现在，吴声的情绪一般。

　　失而复得是怎样的感觉呢？比如此刻。
　　是原以为已经离开的人却重新出现在眼前，并且贴心地为难过的你买了水，声音有些佯装的冷淡：“给你，新的，你喝吧。”
　　吴声顺着课桌上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往上延伸，不知道何时彭清晏悄无声息地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
　　彭清晏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吴声抬起头的那一刻，自己就一讲完全心软了，“吴声，不要不开心。”
　　泪水顺其自然地流下，吴声连忙抬起手抹掉，直到整个手背上都因此湿润。
　　吴声扬起一个笑脸，“我没事，你先走吧。”
　　彭清晏看着吴声并不真诚的笑脸，他或许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太过用力的嘴角其实是向下的。
　　吴声假装忙碌起来，扭开彭清晏送来的水瓶喝了一口，突然感觉鼻腔一股热流涌出，吴声下意识伸出手抹掉。
　　“小心。”看见鲜血的那一刻，彭清晏心下一揪。
　　他上前蹲下身，抬起吴声的脸，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吴声鼻子下的血迹，米白色的手帕很快被染红。
　　吴声胡乱动作起来：“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
　　彭清晏用左手抓住吴声的双手，往下拉住，吴声被禁锢在座位上动弹不了，“不要乱动，我帮你擦干净。”
　　挣扎不过，吴声闭上眼睛，微仰起头放弃了挣扎。柔软布料的触感在下巴和唇周抚过，直到有什么东西想塞进他的鼻腔里。
　　吴声警惕地睁开眼睛，“你干嘛？”
　　彭清晏手里拿着一张卷着圆锥形的纸巾“帮你止血。”
　　“我自己来。”
　　看着吴声的动作，彭清晏忍不住说道，“你流鼻血怎么会流这么多？”
　　吴声迅速将纸塞进鼻子里，含糊不清地说：“体质原因。”
　　一个小插曲过去，彭清晏仅存的一点愠怒早已消失。
　　吴声注意到他手里撺着的那条手帕，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被染红，“我赔给你吧。”说着就要伸手你拿过来。
　　彭清晏连忙将手背到身后，手帕被他团成一团紧握在手心，“不用，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帕子，等会儿我丢掉就行。”
　　对话戛然而止，只剩下灯光僵在原地。
　　彭清晏舔了一下嘴唇，彭清晏感受到胸腔内心脏传来的强烈跳动。
　　直到吴声的声音响起，“回宿舍吗？”
　　“好。”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排列着。
　　彭清晏走在前头，看着路面上一部分重叠着的影子，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吴声也同样如此，和彭清晏一同行走，让他混沌了几天的头脑清明了一些。
　　“吴声…”彭清晏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处飘来，轻轻落在吴声心上，“难过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
　　吴声偏了偏头，视线从地面上两人的影子移向彭清晏，他宽阔的背影在此刻显得那么可靠。
　　吴声盯着他的背影看得入神，没有立刻开口。
　　彭清晏突然放慢了脚步，吴声移开视线，但很快注意到地面上两人的影子逐渐重叠。
　　“吴声，你知道吗？其实我爸妈离婚了。”彭清晏突然开口道，“他们在我刚上初中的那一年离的婚，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突然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然而妈妈在离婚后不久就去搬去了美国定居，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吴声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上。
　　“现在的我虽然知道她并没有故意丢下我，但当时的我是有些恨的。自从父母离婚后，爸爸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对我的要求越来越高。我感觉自己不是他的儿子，而只是一个机器，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完美的机器人。可是我不是，我是有情感的人。没晚我躺在床上都会流泪，不明白为什么两人要分开，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彭清晏越说声音越落寞。
　　吴声偏头看向彭清晏，眼神里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情绪。那种感情对于吴声来说再熟悉不过：尽管身处在具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中却依旧孤立无援的感觉，吴声经历过数次。
　　彭清晏轻笑一声，缓缓叙述：“我其实挺害怕现在这样的父亲的，在他的强迫，我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况且连我也离开了他，他还有谁呢？”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吴声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涌出泪水。
　　“吴声？你怎么了？”彭清晏注意到吴声的反常。
　　吴声的双唇不自觉颤抖着，连带着胸腔。
　　“吴声？你怎么了？”彭清晏的声音慌张了些，拉着吴声在路边停住。
　　吴声抬起头，满眼是泪地看着彭清晏，颤抖着声音表白：“我…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彭清晏听懂了吴声话里的意思，让吴声靠着自己的肩膀，感受着怀里人的颤抖，自己的心脏似乎也传来一阵钝痛。
　　彭清晏轻轻扶着吴声的肩膀，鼓励着吴声随意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人的颤抖渐渐止住。
　　吴声松开紧紧抓住彭清晏腰部两侧衣服的双手，站定后，抹了抹脸颊边还残留的泪水。
　　彭清晏从裤袋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吴声：“用这个吧。”
　　“谢谢。”堤了提鼻涕，擦掉眼泪，吴声觉得心里明显舒畅了许多。
　　洪水冲破河堤，心脏坚硬的外壳被浸湿从而变得柔软，轻易就被眼前的人撕了一个小口，一切事情与所有情绪就这样如倾盆大雨倾泻。
　　“好些了吗？”彭清晏轻声询问。
　　“嗯…好多了。”哭过后嗓音带着厚重的鼻音，吴声有些不太习惯自己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