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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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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蓦地浮上展昭心头的,竟又是这首诗。
第一次想到这首诗的时候,是第一次与白玉堂重逢的时候。
去年冲霄楼一役,他以为失去了白玉堂;而听闻妙手神医将白玉堂救活之时,展昭恨不能立刻飞身前去看望。
他的确立刻前往了陷空岛,可却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官差的身份——庞太师府中宝物失窃,一口咬定是白玉堂所为,庞妃在圣上耳边煽风点火,令得圣上也动了疑心。
不过,圣上却特意将这案子交给展昭去陷空岛查问,临行时倒是私密嘱咐,交代展昭去看看白玉堂是否真的被救活才是主要。
顾不得身份的尴尬,展昭匆匆收拾了行装一路疾驰到了陷空岛,通报的人正是白福。
展昭与白福本是熟识,可是那次白福看他的眼神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展昭的心中不觉忐忑。
一路前行,小径两旁遍植的桃花灿烂得有些刺眼。
忽地一缕细细的管弦吹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闷头前行的白福突然停步,展昭立刻跟着停了下来,等待。
“五爷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情。”白福的口气,仿佛是辩解,又仿佛是松了口气。
展昭静静地等,他知道白福还没有说完。
“五爷要成亲了。”白福终于将哽着的话吐了出来。
展昭觉得有些口干,心沉甸甸的跳了两下,垂眸。
“他身子可好?”终于扬睫,展昭问。
——玉堂是真的被救活了,此愿既了,夫复何求?
闻言,白福脸上终于露出了见到展昭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憨厚的搓了搓手:“好,好,好着呢!”
仿佛要让天下人都分享到白玉堂的健康所带给自己的快乐一般,白福大步流星的带着展昭往里堂走去。
那天下午,他与白玉堂谈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是自己查案官差的身份惹得那耗子忿恚讥讽吧,而卢岛主他们则在旁边劝慰安抚。
展昭只记得,厅堂窗棂外的桃花灼烁灿烂,而白玉堂也依旧是那个神采飞扬的锦毛鼠。
仿佛时光逆流,依稀回到了盗三宝时他们在陷空岛的初次照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第二次与白玉堂重逢,是今年的八月十五。
那天,展昭失控了般的非常渴望见到白玉堂。
他想到去年的八月十五,白玉堂为了拉他到陷空岛去过中秋,花招百出。
那是展昭有生以来过的最“丰富多彩”的中秋了,应接不暇的花招,应接不暇的麻烦。
白玉堂灌他酒拐他应许一件事,白玉堂找包大人给他告假,白玉堂拖着他去看烟火然后说中秋夜陷空岛会燃放更炫目的,白玉堂百计不成恼羞成怒跟他在屋顶大打出手,白玉堂假装从屋顶跌落施展苦肉计,白玉堂终于跑到了皇宫盗取夜光杯……
于是,八月十五那天,展昭终于奉旨抵达陷空岛。
月那么圆,而且极亮。
月辉之下,白煞煞的一切无所遁形。
展昭取出圣上赐的佳酿“琥珀流光”——他珍藏了良久,却始终觉得这酒该给懂它的人喝。
展昭知道再过二十七日白玉堂就要成亲了,从此以后,每个八月十五,都是属于白玉堂的“家人”的了。
然而那晚“琥珀流光”却终究没有被能懂它的人饮下。
飞鸽传书家仆急报,苗疆巫妖为兄报仇来陷空岛寻衅白玉堂,途遇送文定的女家管事,便将之接走,留言让白玉堂再赴苗疆。
“需要展某帮忙的话……”展昭冲口而出。
奇怪的看了展昭一眼,白玉堂问:“你没公务吗?”
果不其然看到了展昭一怔,白玉堂领情的拍了拍展昭的肩头:“谢啦。不过那巫妖比起他兄长来更不入流。”
白衣人翻身跨上家仆前来的白马,在皎白的月光下疾驰而去。
展昭慢慢坐下,拍开泥封的酒坛内发出醇厚的浓香。
展昭将玉堂和自己的那两盏滴酒未沾的空杯收起。提手将满坛的“琥珀流光”倾入了汴河之中。
汴京八景:州桥明月,汴水秋声。
“琥珀流光”在月光下发出润泽的光芒,而后便随着那绵绵不尽的汴水向东流去。
不知何处,歌管楼台声细细: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展昭却起身,大步向开封府走去,歌管之声在身后愈来愈远。
翻出一些苗疆旧案文档,查阅到天微明时才放下,起身随包大人上早朝。
几日后给陷空岛去了书信,得知白玉堂确实平安归来,心也便放下了。
突然一声嘹亮的声响,展昭抬头,看到夜空一片璀璨,是那炮竹在半空中炸开,撒出的满天星辰。
是啊,明日元旦,今晚多少人都守在一起欢庆这阴消阳长之始的前夜。
昨晚王朝和赵虎还兴高采烈的合计怎么跟家人过个又热闹又经济的元旦前夜,不知今晚他们究竟是怎样过了。
展昭继续在长街上前行,夜已经很深了,子时临近。
汴京城今夜是没有宵禁的,孩子们在争相地点燃炮竹,大人们也乐呵呵的在观看。
展昭喜欢这样的气氛,令人在这样的寒冬也觉得热闹温馨,暖意融融。
他继续前行。
子时终于到了。
爆竹也终于燃尽。
人们陆陆续续返回家中,在对新一年的美好期许中酣然入梦。
展昭也终于折返。
夜很静。
他突然想起那首诗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