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欲孽》弦断有谁听

6、第六章 交锋

　　“宝禅，你先退下。”
　　永寿宫内，如妃端坐上位，安茜只俯首帖耳立于一旁，门外有一干人等把守。大门闭合，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听宝禅提到，你在宫中也不短了是不是？”如妃凤目横扫，只随意的问道。
　　“承蒙娘娘眷顾，安茜才可以在宫中侍候这么多位主子。”安茜低眉顺目，谦逊有礼。

　　如妃只好笑的看着安茜，越发觉得她低眉顺目也别有一番风情。倒是比她身边同为姑姑的宝禅知礼明事的多了。
　　“眷顾？你从未来永寿宫侍奉，在本宫未受封之前，你也没有调守钟粹宫，你我从未有主仆情谊，又何来眷顾之说？”

　　“安茜虽然没有侍奉过娘娘，但是安茜知道，娘娘对六宫均心存厚泽之心，得到娘娘的洪福庇翼，等同眷顾。”场面话，安茜自是张口就来。

　　“原来你们还会以为我对你们有厚泽之心吗，看起来你真的很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意。那你不如猜猜本宫让你留下来，到底想干什么。”如妃去了附在手上之物，只留了红玉戒指，玉手轻轻一扶桌椅，几步便行至安茜身侧。总觉得那般离着远了，说起话来不方便。刚刚在御花园，黑灯瞎火的，也没有看得清安茜的样子。进了她的永寿宫了，又老是把头埋得那么低，当真是不想让她看到安茜的样子呢。

　　“主仆有别，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娘娘的心意。而且娘娘您是人中龙凤，奴婢只不过是常鳞凡介，试问又怎么能够猜到娘娘您的蕙心兰质呢？”安茜只小心应对着，今天一日之内，让她近距离接触如妃太多次了。心，似乎早就不平静了。
　　“你果然很会说话，难怪你在宫中这么多年，一直深得人心。对了，听说明年你就够日子离宫还乡了是不是？”如妃话锋一转，微微扶起安茜。

　　四目交接，电光火石，安茜险些不稳了身子，如妃只稍稍露出笑意。
　　“是，娘娘。”

　　如妃拿着光滑如玉的食指勾起安茜的下巴，似是要仔细审视着安茜，怕是谁都要醉在这凤颜之下了。
　　“当宫里的女人盛衰荣枯，全要看得不得到皇上的恩宠。但是后宫有这么多妃嫔，到底有多少可以得沐圣恩。所以当你们宫女更好，只要没犯什么错，只要年期一到，便可以离宫返乡，不需要老死宫中。这个就是你们的福气。”

　　如妃吐气如兰，安茜，也险些醉了。
　　口中无拦，只口随心意，俯身答道：“娘娘万千恩宠集为一身，娘娘您的福气更大。”
　　“哦？是么，本宫倒不这么觉得。”如妃笑然不语，安茜，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顺着本宫做些什么事情呢。

　　“娘娘万千荣宠在一身，掌管宫中大小事务，如今又身怀六甲，安茜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福气。”安茜幽幽说道，久久不见如妃说话，不禁抬起头来，正对上如妃柔情似水的凤目。心底登时大乱，复又故作镇定，低首候着。
　　“安茜，你在打听本宫？”如妃又挑起安茜的下巴，指腹还不忘摩挲着上好的触感，无奈主人似是无动于衷。

　　“安茜知娘娘一言一行，铭记于心，娘娘的事迹宫中传颂，安茜不敢有所图谋。倒是娘娘，为何求安茜的丹青呢？”不卑不亢，温言软语中又带了那么几分气势。在宫中十年，为数不多的让宫人尊敬，让主子喜欢的姑姑，是为安茜也。
　　“丹青？”如妃不怒反笑，被人戳穿的滋味不好受，但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就是要直面被人质问，直面自己要人丹青的事实，而颜色不改。

　　“安茜果真是深得人心，本宫今日不过闲来无事求来一副丹青，安茜便知了。怎么，本宫做事，还要向安茜汇报吗？”如妃笑靥如花，步步紧逼，只一句便让安茜败退，刚刚有的气势全然消退。一句你是主我是仆，便把她所有的气势全都生生逼退。

　　安茜后悔自己没有受住如妃刚刚的诱惑，如妃只要稍拿凤眼扫她一眼，在她看来不是应该噤声不语，而是应该迎刃而上。方才对得起美人朱颜。
　　“娘娘做事，自然不用向奴婢汇报，安茜嘴拙，问错了话。”安茜特有的磁性声音响起来，如妃只越听越舒服。
　　子时过后，后宫怕是最为安静，听惯了宝禅奉承溜须之言，安茜自是更让她耳目一新了。

　　“也不尽如此，本宫毕竟求得是安茜的丹青，问上一问，自然也算情理之中。不过本宫要不要答，倒是要看心情了。”如妃步态悠然，复又留给安茜一个遐想万分的背影，只怕安茜也只敢对着这一闪而逝的背影几多期许了。

　　“奴婢不知娘娘现在心情如何？”安茜索性直言，良辰美景，子时已过，夜深深，若是辜负了，叫做，不解风情。
　　“若是旁人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不管是谁，本宫怕是都要一怒了。不过既然是安茜嘛，本宫倒是觉得值得了。”凤目流转，午夜微醺，安茜已然醉在这含情一望里。

　　美人含情目，流转生辉，勿要当了真，会错意，空自叹。

　　“值得？”安茜美目抬起，突然有些不懂如妃的话了。
　　“承蒙皇后娘娘眷顾，六宫大小适宜全都委托本宫。安茜明年便要出宫，若是本宫无缘窥见真颜，倒是枉做六宫之主了。那才是不值得。”如妃一语挑破，倒真让安茜疑惑。纵是安茜比旁人聪明些，见过的事情多些，也终是心生疑惑。

　　“哼，本宫一直以为安茜耳聪目明，落叶知秋，能猜得透主子的心意。今日看来，倒是本宫会错意了。”如妃几次诱惑，不见安茜有所反应，一时心有不顺也是人之常情。

　　“安茜愚笨，不敢揣测娘娘心意。”安茜诚惶诚恐，如妃道行高深，不知她下句话要说什么，也只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你不要再跟本宫说这些了！其实你今天做了这么多功夫，表面上看起来很像是买本宫的帐，其实你想保住的是另有其人！”是玉莹还是谁，本宫倒是要看看安茜下的这步棋到底是想保住什么人。
　　“娘娘明鉴，安茜在娘娘面前不敢谋算任何人，任何事！”安茜噗通跪倒在地，如妃娘娘变脸堪比翻书，让她如站针毡。

　　“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今晚不是责问玉莹，只怕她落在本宫手里得到的惩治会更大，是不是？要保住一个秀女不犯事，也就是保住你们钟粹宫上下的奴才不用受到牵连，这个道理我很明白。也就是诚如本宫所说，安茜，你很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今天你也能猜得到。
　　不过你要好好听着，要能够猜到主子的心意不是什么本事，要让主子发觉不了，你才能活的长久。”只可惜，本宫想让你明白的，安茜，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没让本宫发觉。

　　“娘娘教诲，安茜永记于心。”
　　“跪安吧。”

　　如妃也不再留安茜，宝禅随后推门而入，随身侍奉。
　　“宝禅，那副丹青是谁画的来着？”如妃自然是记得如意馆的小禄子，哼，安茜倒是很招宫人喜欢。
　　“啊？娘娘，哪副丹青啊？”宝禅果然显得没有安茜那么耳聪目明，得如妃提醒方才知道是谁。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宝禅才能一直待在如妃身边，和小灵子一起成为如妃身边的左膀右臂。

　　钟粹宫内，自然不会安静，玉莹经此一事，可不是扰乱了东西六宫，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宁。钟粹宫各小主皆来凑一番热闹，来看玉莹出丑。
　　只尔淳和玉莹端坐房内，打了一盆温水，软绸丝绢，点拭细擦，好不温柔。

　　“尔淳啊，只有你对我好啊！汀兰，还不快关上房门！”玉莹委屈的抽泣着，现在六宫之中人人都知道了她脸上画咒作福，提灯夜行，不过是为了让一个小宫女在如妃面前邀功。这等委屈怎么能受得下去，门前又有一干人等不时的出言讥笑她。好在，好在有尔淳在她的身边。
　　“姐姐，不要哭了。”尔淳只温柔的擦拭着玉莹脸上的墨迹，似乎门外的风言风语全都听不到她心里去。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让人捉弄，丢脸过……”玉莹继续抱怨着，低声抽泣着，虽然玉莹是姐姐，但是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需要被尔淳照顾的妹妹。

　　“哎呀，你才多大啊，世上那么多事情你全知道吗，更何况这里是皇宫，又不是在你们家。”淑宁早看不惯玉莹一副有钱冲阔，恃貌而娇的样子。如此来了这等机会，怎能不好生奚落一番。
　　“照我说呢，就是在家里也不能这么丢人啊。”和淑宁最要好的沅淇首先附和道，才十四岁的沅淇看起来倒是一直天真烂漫。

　　玉莹羞怒交加，自然上前理论：“你们几个人，看到我这副样子，是很开心啊！”

　　“是谁这么吵？”温润有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来，钟粹宫这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