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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讨厌都柏林 ...

  •   江离原本只说需要个换洗的外套,没想到牧云辙给他邮过来满满一大包。拆开一看,冲锋衣,速干内衣,防水的裤子和鞋,连袜子都配好了。

      怎么这么多啊?江离给牧云辙打了个视频,“老公你怎么给我邮了这么多?”

      牧云辙没回答他,而是问,“你有没有冻着?”

      哎,其实也还行,就是衣服湿了以后裹在身上很难受。江离照实说了,看牧云辙那边很像是在图书馆,就问他,“你们可以在图书馆里说话吗?”

      “是自习室,提前预约就好,可以说话的。”牧云辙举起手机转了一圈,桌子上是一大叠写过字的白纸,还有一摞深蓝色的文件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句,江离说今天去的地方都很熟悉,圣三一图书馆,还有那个大教堂,还有咱们结婚时的那个小塔楼。一共就去过这么几个地方,没想到又走了一遍。

      故地重游,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大概因为一直担心镜头里的自己好不好看,长得好不好看,卖得好不好看。

      都说到这儿了,江离就顺便给他讲了讲白天越齐笙莫名其妙的发情期,顺便抱怨了下自己是卖腐又不是卖身,不知道他在那幻想个什么劲儿。还不如蒋朋呢,早知道就要蒋朋了,感觉会合作得很愉快。蒋朋人看起来挺好的,很真诚,很憨厚。而且蒋朋也很帅啊,比越齐笙还高一点,不知道周季为什么要越齐笙。

      江离自己吐槽一通后很快乐,但是看牧云辙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你怎么了,着急写作业吗?”

      牧云辙却答非所问,“你很喜欢蒋朋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真情实感地疑惑,还有一层薄薄的难过。不过牧云辙很快就调理好了,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江离,“我帮你查一查他好了,我总觉得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他们那个团是选秀组出来的,即使是最后一名成团的,他肯定也不是什么一般人。”

      什么意思?

      江离有时候恨自己的敏感,别人没说出来的话,甚至只是潜意识里的细微感受,他总会比对方更快一步地发觉。他想和好多好多人说你们不要含糊其辞,不要说一些客气的漂亮的话,我都能听懂,我都能听得很明白。

      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偶尔恨法院把我判给了她,也知道给我干脆面吃的同桌偷看我写的小说并且告诉了班主任老师。

      比如我知道牧云辙现在怀疑我有没有爱上别人。

      他有一腔想要剖白自证的话,比如我没有。就算我对爱情不忠,难道我也对婚姻不忠?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想好了,婚姻只是你一个人的束缚,我还是自由的。算一种弹性压迫吧,薛定谔的束缚。我需要你时你就是我老公,我不需要你时你就是我前男友。你这么想吗?

      他爹的。

      这种话说出来就矫情,而且牧云辙可以理所当然地承认,他说话一直很好听。他会说是的,但是我爱你,你对别人感兴趣也没关系,我会对你更好的。

      但是我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江离有点想哭,敷衍着回了牧云辙几句,就挂断视频了。

      他很想抽根烟,在房间里不太合适,就随便披了件外套准备去天台散散火气。这家酒店有一个24小时供应咖啡和黑啤的小小角落,江离想去看看有没有甜一点的红酒可以喝,房间里陈列的那些都太贵了。还没走到走廊尽头,就听到了女人的啜泣,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录个综艺,第一天就碰到鬼了?他往里面一探头,被一个披头散发蹲在地上的女人吓了一跳。

      于晓圆正蹲在地上吐。

      头晕眼花之际闯进来一个陌生男人,于晓圆费力地抬起手,想解释下自己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痛经。一张口,“呕。”

      “你坐这儿干啥啊妹子?”江离费力把于晓圆托起来,被她虚弱地推了推,“先别碰,呕——”

      世界上居然有第二个痛经痛到如此严重地步的,上一个还是江离他妹。他先把外套脱下来给于晓圆垫着,紧接着去敲安斯琪房间的门,女孩子会更方便一点,何况这里就孤男寡女两个人,也说不太清楚。等安斯琪和江离端着杯子和止痛药过来时,于晓圆应该是已经过了上一个恶心的周期了。安斯琪刚给她擦了擦嘴巴,于晓圆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怎么啊就这么严重呢?你要不要止痛药啊宝宝,”安斯琪把于晓圆揽到自己怀里,让她靠着,“喝两口热水?要不咱回房间呢,温度还能高一点。”

      于晓圆摆了摆手,手腕上的小小金色苹果也跟着晃了晃,“姐,我有止疼药,刚才想去倒一点热水喝的,我不敢用房间里的烧水壶。结果走到这儿,就吐了。”

      走廊里倒也不太冷。安斯琪回房间找了个毯子给于晓圆披着,江离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忙把刚才她吐的袋子扔掉,又翻了几个大的装黑啤的纸袋出来,摆在于晓圆面前。

      “哎,”于晓圆想拦,没拦住,江离速度蛮快的,一眨眼功夫又回来了,“咋了啊姐?”

      “你不嫌脏啊?”

      还行,其实真的还行。江离他妹痛经时也会吐他一身,他那个死爹脑梗后会大小便失禁,钟扬在软禁他的那一个月里往他身上倒咖啡和红酒。江离只是长得看起来像有洁癖,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其实地铁上没地方时他毫不介意坐在地上。

      只要不累就行,只要能歇会儿就行,只要能让对方好受就行。

      家里有洁癖的那个人反而是牧云辙。有保姆时衣服床单甚至车里的小毯子都无时无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们在剧组的那半年,并没有阿姨在的时候,牧云辙自己一个人洗洗刷刷得也很起劲儿。

      这人干活儿最好的一点,就是不抱怨,也毫不介意江离在一旁吃着薯片看热闹。牧云辙还会在干完活儿以后抽一张湿纸巾挨个指头帮江离把薯片碎屑擦干净,最后找个小被子把他裹成一只寿司卷。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一大包衣服就全部都干洗过,香喷喷的。

      江离有点想原谅牧云辙了,他在心里默默把刚才给牧云辙扣的分数加回来一点。

      发了会儿呆,又和安斯琪轮流陪于晓圆坐了会儿,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于晓圆的经纪人兼助理。那是个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中年女人,面对虚弱的于晓圆,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她的小腿,满脸不耐烦,“不是说了让你先吃止疼药?”

      “妈,”于晓圆扯了扯她妈的衣角,“别说了,这么多人呢。”

      “而且我吃了,我吃了,就是这儿太冷了,”于晓圆说话时有弯弯曲曲的眼泪黏在脸上,“不要说我了。”

      于晓圆最后被她妈妈掺走了,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原来不幸的家庭也有它的相似。江离按捺住自己想冲上去拍一拍于晓圆肩膀的冲动,他想说我懂你,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好多人围在我身边,我被按在桌子上,他们很大声地朗读我妈发到班级群里的消息,“李老师,请监督江离,不要让他上课时总偷摸画漫画,写小说!”

      小朋友们嘻嘻哈哈地,绕着他跳,还把他画的连环画翻出来看,一个传一个。图画本上,是一个穿着裙子的火柴人和一个光溜溜的火柴人,偏偏在穿裙子的火柴人旁边工工整整地写了江离两个字。小江离当时想在另一个火柴人上写下他爸爸的名字,可是很害羞,爸爸的名字是可以随便写的吗?他就写了他最好的朋友,他们班体育委员的名字。

      “江离想当小姑娘,江离想和体委处对象!”

      没有,没有,只是想一起去游乐园玩。

      挣扎间,小江离的手指被书桌旁凸出的钉子帽划得血流不止。同学们看见了,就都跑走了。剩下他一个人,把血抹在穿裙子火柴人的脸上,直到本子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一直默不作声的好朋友在旁边看着,他是最后一个走的。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我不要在这儿了,我要离开这儿。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心中的小江离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江离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去找牧云辙了吗?”

      “哼哼,那你旁边不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吗?”小人儿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跳到他怀里,仰着脸问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有好好说话啊,我说出来的话都很好听的好不好,不好听的才被我吞下去了呢。小人左蹦右跳,“我知道,我知道,你怕牧云辙也像爸爸一样,不要你了,只要你妹妹;你怕你给牧云辙写情书,情书会被比一个学校还多的人看见,被撕得比小雨滴还要碎,对不对?”

      江离懒得搭理他,“滚。”

      “哼哼,我才是最了解你的呢!”小屁孩洋洋得意,“你现在想不想给牧云辙打电话?”

      打电话干啥,给他讲我的小学一年级情史吗?江离摇了摇头,“我要睡觉了。”

      今天一天比一年还要漫长。

      我讨厌都柏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讨厌都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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