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铸盾 为我正名》无心栽砚

52、第52章：瓶颈?见天地

　　第52章：《瓶颈?见天地》
　　七月的上海，闷热潮湿。
　　苏晓晨提着一个简洁的手提袋，再次站在林岚警官的家门口。这一次，她的心跳平稳了许多。
　　门开了，林岚看到她，眼神里已没有了最初的审视与隔阂，只是平静地让开身：
　　“进来吧。”
　　“林阿姨，”
　　苏晓晨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
　　“这是我上学年的成绩单，全优。还有这个，”
　　她指尖点着一张奖状，
　　“上海市大学生艺术展演，个人舞一等奖。”
　　林岚的目光扫过成绩单和奖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
　　苏晓晨又拿出一个包装仔细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副专业的运动护膝，旁边还附着一份打印的产品说明和几篇从学术网站下载的、关于髌骨软化康复训练的文献摘要。
　　“我查了很多资料，咨询了运动康复科的同学，”
　　苏晓晨的声音很认真，带着一种做研究般的笃定，
　　“这种带凝胶垫和支撑条的，对您的旧伤可能更有效。您试试看，如果不合适，我再去换。”
　　林岚看着那副护膝和旁边厚厚的资料，沉默了很久。她伸出手，指尖在那冰凉的凝胶垫上轻轻按了按，然后抬起眼，目光复杂地落在苏晓晨脸上。
　　“……谢谢。”
　　她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
　　在苏晓晨准备告辞时，她却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艰难：
　　“她在那边，都好。”
　　苏晓晨的脚步顿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回过头，脸上绽开一个平静而温暖的笑容，她没有说话，只是使劲点了点头。
　　她没有多问，林岚也没有再说。但似乎在这一刻，一种名为信任和理解的东西，于两人之间无声地建立起来。
　　……
　　假期里的空荡荡练功房只有苏晓晨和王老师。苏晓晨正在练习一段高难度的现代舞组合，她的身体控制力惊人，每一个延伸，每一次旋转，都稳定得如同精密仪器。
　　王老师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眉头却越锁越紧。
　　突然，在一个需要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的动作上，苏晓晨的衔接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几乎不能称之为失误的凝滞。她立刻调整，完美地定格。
　　“停！”王老师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严厉。
　　苏晓晨微微喘息，疑惑地看向老师。
　　王老师走到她面前，目光如炬，却不是批评她的失误。
　　“晓晨，你的技术，无可挑剔。”
　　王老师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忧虑，
　　“肌肉力量、柔韧性、控制力，你都做到了你目前的极致。但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来描绘那种“不对劲”。
　　“你的舞蹈，像一篇立意精确，并且所有句子都精美语法无误的文章，却就是表达不准，或者说表达不完整。”王老师的手指在空中用力一点
　　，“你在表达痛苦，但痛苦多种多样，且有的微微痛心，有的撕心裂肺，你在表达那一种什么程度的痛苦？你在表现喜悦，我只看到‘舒展的’跳跃欢快的表情。你的情感是真的，意图是好的，但落到身体上，却隔了一层毛玻璃——表达不是不到位，就是失真了。”
　　苏晓晨怔在原地，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心里却一片冰凉。王老师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迷茫和无力感。她明明那么努力地去感受，去注入情感，为什么结果会不到位，会是“失真”？
　　“你的问题，不在身体，在这里。”
　　王老师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缺的不是感受，而是将感受精准转化和有效输出的方法论。你的‘工具箱’里，只有身体技术和感情这两件工具，不够了。”
　　王老师叹了口气，语气不容置疑：
　　“停下来。别再练了。立刻，收拾东西，出去走走。不是让你去玩，是让你带着眼睛和脑子，去‘采风’。去看看菜市场怎么讨价还价，去看看公园里老人怎么下棋，去看看工地上的工人怎么流汗……你需要往你的‘工具箱’里，塞进点别的东西。”
　　苏晓晨被王老师近乎“驱逐”地赶出了练功房。
　　江南水乡苏州河畔。
　　刘老师没好气的笑骂着：
　　“你个死丫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河沿上，一身清凉夏装的苏晓晨一脸悠闲陶醉的表情，身体却像是真的再用劲儿，前后脚微微分开身体下沉，有节奏的前摇后摆，双手好像正在摇着船橹，与舞蹈中的发力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活的力量。
　　苏晓晨看了看河里渐渐划远的船娘钻过石桥不见踪影，这才直起身转向妈妈跑过来保住她的胳膊。
　　“哈哈，妈，你看我刚才，是不是好像正在慢悠悠也不赶时间划船回家的船娘？我跟你说，我这是在体验生活！你懂不懂？”
　　苏母甩开她的胳膊：“去，还说陪我出来旅游散心呢，一路上尽看你发癫了，这么大的姑娘家了，真是！”
　　“这叫旅游采风两不误！，走走，咱们去对岸那个茶楼上坐坐去。”
　　哈哈笑着间，苏晓晨的胳膊再次死皮赖脸的缠上母亲的胳膊。
　　赣南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外道路旁。
　　一场简陋的乡村葬礼，亲属那哭到几乎昏厥、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的姿态，那种沉重的、被悲伤彻底击垮的肢体语言，给远远躲在大树下的苏晓晨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紧接着她就被苏母追杀，后背被她妈捶得生疼：
　　“死丫头，你什么表情？你干嘛呢？你妈我还没死呢！……”
　　一路苏*不靠谱*晨抱头鼠窜求饶惨叫不断。
　　上海市医院。
　　余巧巧拉着苏晓晨来医院看望祝愿的高中语文老师“灭绝师太”，路过产科余巧巧忽然发现身边的苏晓晨不见了。
　　扭头就看到苏晓晨怔怔的看着产房门口，一位初为人父的男人，得知母子平安时，那如释重负的、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的身体，
　　接着，就见苏晓晨不知发了什么疯，把拎着的那袋水果抱到怀里，身体微微前倾满脸的虚弱和满足，噙着微笑的嘴角上扬，表情复杂喜悦，还用患者水果袋的手轻轻拍着那袋子，轻轻摇动。
　　无语的余巧巧简直没眼看，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步走过去掐苏晓晨胳膊。
　　“苏、晓、晨！你够了啊，我看这几天你是真的魔怔了，请问，您怀里这个，男孩女孩啊？”
　　“我在将“喜悦的重量”直观地刻进脑海里。”苏晓晨认真得让余巧巧无语凝噎。
　　苏晓晨的生活体验观察日记本空白页越来越少：
　　「摇橹：力从地起，发于腰，传于臂，收发瞬间较为用力，非单纯手臂用力。情绪舒缓时，全身放松，韵律与木船摇晃节奏同频，」
　　「极致悲伤：身体会失去支撑，重量完全交付他人。……」
　　「巨大喜悦：有时会让人腿软，跪下或坐下，而非跳跃。是“喜悦的重量”……」
　　苏晓晨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
　　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
　　“不对！，怎么就是表达不到位呢？”精疲力尽的苏晓晨坐在练功房地板上喘气，眉毛都挤到一起了。忽然发泄似的，苏晓晨身体倒下，手脚乱蹬哀嚎起来：“哎呀，为了么呀！道理哪里不对啊啊啊……”
　　要是她在就好了，他那么厉害，绝对能找到问题……苏晓晨忽然想到。

　　垂头丧气回到家。晚上，心烦意乱地翻看过去的日记。
　　看到一篇，记录着林知意在她补课课间时，不陪她玩闹，反而在看一本《建筑结构与美学》的“杂书”。她当时抱怨林知意是个“书呆子”，而林知意当时头也不抬地回答：
　　“项目遇到瓶颈。看看其他领域的底层逻辑和结构美学，是夯实基础、拓宽眼界、寻找交叉学科灵感的有效路径。”
　　日记里，她当时气愤地写下一句：
　　「林木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什么都要学，什么都学得会啊！」
　　看着这句充满稚气的抱怨，苏晓晨先是忍不住笑了，随即，笑容凝固在脸上。
　　“夯实基础……拓宽眼界……寻找交叉学科灵感……”
　　林知意清冷而理性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一道光，瞬间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她一直试图用更丰富的“情感素材”和更极致的“身体技术”去冲破瓶颈，却从来没想过，她缺少的，正是林知意那种将复杂问题拆解、并寻求理论支撑和系统方法的理性工具！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猛地跳下床飞快穿戴好，飞奔出门。身后苏老爹苏老娘着急：“输了什么事啦，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王老师，马上就回来”声音未消，人已不见。
　　王老师家。一身睡衣的王老师看着赖在她肩膀上的女弟子一脸无奈。
　　“老师，我……我想学习编导理论。”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但眼神无比坚定，
　　“不是旁听几节课，是系统地学。舞蹈美学原理、音乐分析、作品结构……我想知道，情感到底该如何通过动作的‘语法’和‘结构’精准地传递出去。我的‘工具箱’，需要新的工具了。”
　　王老师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无比欣慰的笑容，缓缓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好！好！太好了！”
　　王老师一连说了三个好，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总算自己走到这一步了！这才是真正开窍了！”
　　她立刻变得雷厉风行起来：“舞蹈艺术概论和音乐分析与运用，这两门是根基，下学期你必须拿下！课时我来帮你协调，学校那边我去打招呼。”
　　王老师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故意板起脸，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不过你得当心点，编导系那个钱胖子——就是系主任，上次看了你的《念?线》，就在打你的主意，说你灵光，想把你撬到编导系去！我可告诉你，门都没有！你生是我表演系的人，死……咳咳”
　　“死也是您的鬼！”苏大嗓门坚定无比。
　　“……呸！总之，好好学，但别被他忽悠跑了！”
　　苏晓晨看着老师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心中因瓶颈而积郁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找到了新的方向。
　　回家路上，万家灯火，车流如龙，苏晓晨遥望光影斑斓的黄浦江，微笑着呢喃：
　　“虽然你跑去了地球那一头，但是，你看，我迈出的每一步，都有你的参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