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王子》陌上烟花

21、禁锢

　　第二十章禁锢

　　空旷的土地上，
　　我无处躲藏。

　　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向我走来，、
　　撩拨着我
　　一再告诉我

　　无论那枝芽伸到何方，
　　我都仍然是那棵，
　　被这片土地禁锢的树……

　　☆☆☆　☆☆☆

　　火，狰狞着，吞噬着沈家这座华丽的城堡……

　　消防车的警报声，人群的嘈杂声，轰鸣的抽水机声……仿佛是一张无形的网，包围了这个原本宁静的天地。

　　“兹吱——”突然响起的刺耳的刹车声，像把利刃划破那网。
　　没有等到停稳就被丢弃的摩托在失去平衡后，因为惯性使然撞向一边的消防车，发出沉痛的闷响。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接着消防队的队长冲过来，一把揪起那大步冲想火场的骑士。
　　“你疯了吗？！”

　　可惜，他的手只是刚刚碰到衣领就被人一掌挥开，“你！”那队长还想说什么，却被立刻赶过来的几个人给架开了。

　　这个时候，那骑士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很快锁定目标，“唯呢？！”
　　“帮主……”一边几个原本负责保卫工作的云龙堂手下，在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之后，纷纷又惭愧又内疚地低下头。

　　“情况到底如何？”那声音也是冷的，如果留意，却发现其中有着明显的的颤抖。
　　“炸弹在一楼爆炸，根据星子小姐的描述，夫人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应该还留在房间里，而麻纱总管，在爆炸后就失去消息了，还有，”报告的人几乎是颤抖地把话说完，“爆炸后，天喜小姐和常医生也冲了进去。”

　　“喀！”手指间传来的声音，几乎立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让人骨子里发颤的冷意。

　　“星子？”眼睛扫过去，准确地停在一边一直哭泣发抖的女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有人会冒充我的秘书……”星子抬起哭花的脸，看着面前宛如刹神的男子——他就是齐磊吗？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让她感到一种熟悉。

　　齐磊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脱下西装外套，然后夺过一边救援人员的消防桶，将里面的水从头淋下。

　　“帮主！”他的举动让众人皆是一惊。
　　齐磊手一抬，“封锁这个区，是谁做的我要立刻知道。”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嗜血的色彩。
　　“是！”

　　“喂，”被人晾在一边的消防队队长忍不住又上前抓住齐磊的手，“你不能进火场，”他比了一下穿着防护隔离服的队员，“我的人会把你夫人救出来的。”拜托，他以为他是神仙吗？这火场的情况这么复杂，说不准还有没有引爆的炸弹啊！

　　齐磊看他一眼，“把水枪打高一点，尽量对准楼的东西两边的。”
　　“什么？”队长一愣。
　　齐磊将袖子撕裂，然后蒙住口鼻，“找到人后，我会发出信号，然后你们把救生梯驾在那边，还有，准备好防护网。”
　　“哦，是。”队长反射性地回答，回答完了才意识到，他才是灭火的总负责吧？可惜等他醒悟的时候，齐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闪烁的火焰当中了。

　　“靠，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啊？！”那队长呐呐地说，却还是吩咐手下按照刚刚他安排的去做。

　　☆☆☆　☆☆☆

　　华楼内，西侧
　　“炸弹是在大厅和副楼的楼梯上引爆的，目的是把人困在楼上。”天喜俯着身子，小心地检查着。看来动手的人，对华楼并不是很了解。因为华楼是中空的设计，除了大厅和副楼的楼梯，还各有东西两个备用楼梯。

　　常聿折断一条实心木椅的椅腿对着门上的锁头狠狠一撬，将门打开，“这边就是楼梯了吧。”由于烟很浓很呛，所以两个人不太能睁眼看清环境，全凭天喜的记忆来摸索道路。
　　天喜点点头，然后率先走进去。
　　备用楼梯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进入后，如果时间过长，以现在这个火势的发展，很有可能会将他们两人困死在里面。

　　“你，不需要跟着我过来。”天喜头也不回地开口。
　　常聿紧跟着她，同样用袖口遮着口鼻，“进来前，我就说过了，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去的。”

　　“你！”天喜转过头——他需要做到这一步吗？“这不是游戏，会死人的，”稚气犹存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骛。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常聿越过她，牵起她的手。
　　“你要死的，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的死亡还要我来背负吗？”天喜难得失去控制，那声音，也许是因为烟熏，竟然又几分嘶喊的味道，仿佛是已经埋藏心中多时的爆发。

　　常聿深深地看了天喜一眼，然后突然放下捂着口鼻的手，接着扯下天喜的。
　　“你——”
　　天喜瞪大眼睛，看着突然放大的俊颜。

　　她虽然没有和男人交往的经验，却不代表她不经人事，妈妈和爸爸，姐姐和爱文哥哥就算再怎么小心，偶尔也会被她撞见亲热的画面……所以，她不会不懂，自己唇上的这种感觉是什么……

　　趁着天喜的惊讶之时，强硬的舌闯过贝齿的防卫，成就一个扎实的热吻。

　　可惜，吻的虽深，却也极为短暂，常聿只停搁几秒，就强迫自己分开。他看着天喜，笑地温柔，“如果我死了，你可以为我哭，只要一夜就好，然后就可以把我忘记。”

　　他……从哪里来的这么执着和火热的感情……天喜的心仿佛被人猛得一捶，那层层防护再也不能坚持。

　　“……我连哭都不会哭的。”天喜挣开他的手，快步继续向上爬。
　　常聿看着那娇小的身影，笑容却反而更加灿烂，“那也好，我喜欢看到你笑。”

　　华楼，轰隆的水枪依旧强势，可惜在渐渐强烈的风中，火依旧恣意地舞着。

　　☆☆☆　☆☆☆

　　此刻的另一边备用楼梯上，一个焦急的身影已经冲上了二楼的格间。
　　没有丝毫的迟疑，“砰！”的一脚踹开因为长久不用而封住的木门。由于风势的关系，东边的火势要比西边强烈的多，所以，门一倒，浓烈的烟也跟着涌进。
　　跳出浓烟，火光清楚地映照出齐磊的身上的多处伤痕。
　　“唯！”完全无心再顾及那让人窒息的浓烟，齐磊扯下蒙着口鼻的半截袖子，大声地呼喊着唯茜的名字。

　　该死，火越来越大了！齐磊冲进位于二楼最东边的他和唯茜的卧室。
　　“唯！你在哪里？”
　　房间里，烟雾弥漫，已经吸入大量烟尘的齐磊，再也克制不住地重重咳起来。
　　外室——没有人！
　　卧室——没有人！
　　卫生间——没有人！

　　唯！你在哪里？

　　齐磊找遍二楼东边的各个房间，却仍然找不到唯茜的踪迹。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轰”的一声，接着，整个华楼猛烈地震颤了一下。
　　果然还有炸弹吗？明明是炼狱一般的空间里，一滴冷汗却从齐磊的眉心滑落。

　　唯！你会在哪里？靠在墙边的齐磊，突然一拳重重击在墙壁上——然后修长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二次爆炸后，火更加猖狂，很快蔓延到了二楼，三楼……整个天空，被迫染上了一抹猩红。

　　☆☆☆　☆☆☆

　　“喜喜！”眼睛在刺痛着，不断涌出的泪，模糊了视线，让前行更加的困难。

　　“唯！”喉咙在燃烧着，让声音越来越嘶哑，几乎带着血的腥味。

　　然而这一切，却都不足为道。
　　“唯！”他心中唯一的，绝对不可以分割的恋人。

　　由于华楼内部是纯木质的构造，所以，很快，开始有坍塌的出现。齐磊险险躲过倒下的木梁，模糊的眼前，却没有看到从天花板上落下的吊饰——

　　血，在额头泛开，染红了眼睛……

　　“唯……喜喜……”
　　视线越来越模糊，浓烟中，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风，从开着的窗中呼啸而来，夹带着些些火星。

　　齐磊……
　　曾经，他的面前也有过这样的情景……相似的爆炸声，相似的火焰……那个男人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即使一身狼狈，却还是带着不可一世是笑容……

　　“我，不会，绝对，不会把唯交给你的……”齐磊看着前方，突然开口。

　　“轰！”地动山摇。
　　华楼外，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四射的火花，嚣张的火舌……那几乎让人灭绝希望的第三次爆炸。

　　☆☆☆　☆☆☆

　　“该死！”频频凋落的燃烧着的木梁，让常聿忍不住爆出脏话。这样的情况，恐怕在找到沈唯茜之前，他们就先挂了。

　　天喜半伏在地上，身体已经无法负荷过浓的烟尘。

　　常聿看了一眼，根本无法看清楚状况的楼道，突然转身，一把抱起天喜。
　　“你，这是干什么？”天喜一惊，然后抓紧他的手臂。她不要放弃，找到妈妈前，她绝对不要放弃。

　　“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现在我们必须设法出去。”也许答应她进来涉险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不要！”天喜挣扎，可是虚弱的身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被常聿牢牢控制在怀里。

　　“抱歉！这次不能听你的。”常聿一咬牙，抱着天喜开始往回冲。

　　“常聿！我求你，妈妈也许就在那边！”他们刚刚明明听到声音了不是吗？
　　常聿没有回答，脚步也没有停下。
　　“常聿，”天喜哭出来，“妈妈对我好重要好重要的，求你——”
　　常聿硬声地打断她，“我也求你。”因为你对我也很重要。

　　“哐！”又有一块天花板掉落，这里已经越来越危险了。就在常聿决定要冲下楼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

　　这边……

　　什么？是谁？难道是沈唯茜？不，这个身影比较高，像是个男人……没有多想，他立刻追上去。

　　一直追到走廊西头，一阵浓烟，一阵轻咳——

　　“妈妈？！”天喜惊讶地看着出现在烟雾中的人，“麻纱阿姨！”

　　没错，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的，正是沈唯茜和麻纱。
　　见到女儿和常聿，沈唯茜仅仅是愣了一秒，眉头不自主地一皱，“喜喜，你这孩子太冒险了！”

　　“……对不起。”天喜一头冲进唯茜的怀里，稍稍放松后，泪水再也克制不住。
　　唯茜抱她一下，然后抬头对上常聿，“快，靠到窗子这边来，我和麻纱用手电筒做了信号，消防员正在把消防梯靠过来。”

　　她话一说完，就见一个消防员站在消防梯的顶端靠近了窗口。
　　唯茜把天喜先推过去，交给消防员。
　　常聿看着，不由自主地开口，“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信号？”在火光里，用手电筒做信号固然可行，但是效果并不好。

　　那消防员一面将天喜带过去，一面松口气般的开口，“还不是刚刚冲进去找你们的那位齐先生，他事先安排我们注意东西两边的窗户的。”

　　“什么？！”唯茜的身体瞬间冻结，“你刚刚说什么？我先生他也进来了？”
　　那消防员似乎才发现不对劲，神情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你们没有遇见他吗？”

　　“妈妈！”下一秒，天喜看着唯茜突然转身又回到火海。
　　“小姐！”正要登上救生梯的麻纱吓的差点掉下去。

　　“常聿，带她们走。”唯茜的声音传过来，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的失陷里。
　　常聿一愣，却没能愣多久，他在破碎的窗口探出身子，一手按住想要爬回来的天喜，“他们会回来的。”
　　一定会的。

　　☆☆☆　☆☆☆

　　曾经，她有很久的时间，不敢靠近火焰。

　　因为她曾经眼睁睁看着火焰，就像是童话里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将那王子吞噬。

　　后来，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骑士，为她抚平了心中的伤痕，让她忘记了可怕的梦魇。
　　可是，现在，比记忆里更凶狠更可怕的火，又再一次，要吞噬掉她的骑士了……

　　“齐磊！”唯茜在楼道里大声地嘶喊着。
　　裙角已经染上了火星，她却根本无暇理会。

　　“哐！”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唯茜顺着声音看过去，妖娆的烟中，出现了沈无聿那张永远停留在最辉煌时的笑脸。

　　“是你吗？”唯茜突然笑了。
　　“二十多年了，你还要折磨我多久？”唯茜重重地咳了几下，“你好自私……是！你爱我，爱的轰轰烈烈！我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泪沿着脸颊划下，“好，你要我，我给你，”唇边的笑慢慢加大，找不到齐磊的恐惧和绝望，让唯茜半跪下来，“我把命赔给你好不好？只要你放过他，只要你放过他……”

　　风，仍然在嘶吼，火把一切烧得噼啪作响，可是沈唯茜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的眼前，那个男人依旧是优雅得犹如王子一般地站着，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微笑。
　　唯茜，我的唯茜啊……
　　然后，他的眉低垂，深情的眼睛落下泪来，一丝叹息终于逸出唇。

　　“唯！”火的另一边，一个身影从火焰中跳了出来。

　　唯茜慢慢转过脸，深怕这一切只是幻影。
　　她的骑士，没有被火焰吞噬，而是冲破火焰来到了她的身边。

　　☆☆☆　☆☆☆

　　华楼，昔日的传说，变成了一个通天的火柱。

　　看着在众人几乎绝望时，突然从窗口跳出的齐磊和沈唯茜，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火，仍然在烧着。只是也许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

　　滋……滋……
　　华楼中那最神秘的房间里，油画渐渐被火焰吞食，一点点一点点，画像中的人物慢慢消逝了……
　　唯茜……唯茜啊……

　　救护车中，正在用纱布帮齐磊擦拭的唯茜抬起头，透过敞开的车门看着华楼西边的某一点。
　　谢谢，还有……对不起……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去陪你的。

　　画像中的笑容融化了，俊美高贵的笑容在火焰中闪烁着，终于完全消失了。
　　只有那呼烈的风与火，仍然在呼喊着，呼喊着一个名字。

　　☆☆☆　☆☆☆

　　麻纱披着救护人员发的毛毯，走到天喜和常聿身边，“说起来，刚刚还多亏常大夫你的指引呢。”就在她和小姐在烟尘中辨别不出方向的时候，突然看见常医生站在一边手指着方向。

　　“……”天喜和常聿对看一眼，“麻纱阿姨，常聿一直和我在一起啊。”如果不是最后常聿突然抱着她跑出去，他们可能还在楼道间四处摸瞎呢。

　　“怎么可能……”麻纱睁大眼睛。

　　只有常聿定定地看着燃烧的华楼，深邃的眼睛中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