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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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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延的房子在大学城附近,离他学校很近。这个地段,尤其是靠近大学城这一片的房价不便宜。
母亲怕他在宿舍住不习惯,上大学前给他置办了一套房子,让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许星延用指纹解锁,打开房门,开了灯,房子整体宽敞明亮,装修精良,空间一百平不到,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两个人住也空间自由。
为了让凌成遥眼睛术后恢复效果更好,按照医生嘱咐,早晚各滴一次眼药水,晚上佩戴眼罩,以及日常用眼,饮食和生活作息等方面,都需要严格遵照医嘱。
“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你得听我的。”许星延双手抱胸,站立在凌成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他。
凌成遥一只手撑着沙发,长腿随意一伸,姿态很放松,懒洋洋地说,“好啊。”
那眼罩敷着有些温热,淡淡的草药味弥漫开,还算好闻。
戴着眼罩,凌成遥的世界便陷入一片漆黑与沉寂。
有点无聊。他仰头靠着沙发,心想。
下一秒,许星延像是有读心术一般,问他,“什么感觉?难受吗?你无聊吗?”
凌成遥一一回答他,“热的,很舒服,有点无聊。”
他说完,感觉身旁坐着的人动身离开了沙发,脚步声渐远,又由远及近,回到他身边,旁边的沙发凹陷下一片。
“干什么去了?”凌成遥看不见,问他。
许星延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翻开一页书,“你不是无聊吗?我念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念故事?这种哄小孩的事情,凌成遥却不觉幼稚,问他:“哪本书?”
许星延卖了个关子,“你听一段就知道了。”
静谧的空间里,凌成遥的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敏锐,他听得见风吹动窗帘发出的细微摩擦声,还有身旁书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在一片令人安逸的舒适感中,许星延的声音响起。
“我六岁那年,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上,看见过一幅精彩的插图,画的是一条蟒蛇在吞吃一头猛兽。我现在把它照样画在上面。”
他的声音干净清透,吐字清晰,语速不紧不慢,凌成遥安静地听着。
“书中写道:“蟒蛇把猎物囵吞下,嚼都不嚼。然后它就无法动弹,躺上六个月来消化它们。”
“当时,我对丛林里的奇妙景象想得很多,于是我也用彩色铅笔画了我的第一幅画:我的作品1号。”
“……”
许星延读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听动静像是喝了口水,然后继续。
“可不是嘛,我们都知道,美国的正午,正是法国太阳落山的时间。要是你能一分钟赶到法国,就可以欣赏到壮丽的日落了,只可惜,法国离这儿太远了。但在那颗小小星球上,我的小王子只需把椅子挪几下,就可以随时看到晚霞满天了……”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三次日落。”
凌成遥笃定地说,“《小王子》。”
许星延没有应声,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念道,“你知道,一个人忧伤难过时,就喜欢去看日落。”
“那你是不是特别忧伤啊?”我说,“一天看了那么多次日落。”
“但是小王子没有回答。”
“……”
“说着,她天真地让他看那四根刺。随后她又说:“别磨磨蹭蹭的,让人心烦。你已经决定要走了。那就走吧。”
“因为她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流泪。她是一朵如此骄傲的花儿…”
“……”
“当然。当你发现一颗不属于任何人的钻石,它就属于你。当你发现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岛屿,它就属于你。当你最先想出一个主意,你去申请发明专利,它就属于你。现在我占有了这些星星,因为在我以前没有人想到过占有它们。”
“……”
读了不知道多久,许星延停下来。
凌成遥半躺着,没有动静。
许星延还以为他睡着了,无声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下一秒,凌成遥转过脸。
“累了?”他问。
许星延清清嗓子,“……没有,我以为你睡着了。”
刚刚凌成遥确实有些犯困,但他始终专注地听着,他一直都是一名合格的听众。“然后呢?”他问。
许星延似乎对念故事乐此不疲,不觉得无聊枯燥,于是他继续。
“这时,一只狐狸出现了。”
“你好!”狐狸说。
“你好!”小王子礼貌地扭头回应,但什么都没看见。
“我在这儿。”那个声音说,“往苹果树下面看。”
“你是谁?”小王子看到了狐狸,“你真漂亮。”
“我是一只狐狸。”狐狸说。
“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小王子请求说,“我现在很不快乐······”
“你还没有驯养我呢,所以我现在不能跟你玩。”狐狸说。
“哦,抱歉啊!”小王子说。”
他想了一会儿,但没想明白,于是问:“驯养是什么意思啊?”
“这么说你是异乡人啦,”狐狸说,“你来干什么?”
“我找人。”小王子说,“驯养是什么意思?”
“找人啊,”狐狸说,
“人讨厌至极,经常带着枪四处打猎!他们唯一的可爱之处就是养鸡。你在找鸡吗?”
小王子摇摇头说:“我在找朋友。驯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驯养嘛,人们早快把这种事忘光啦,”狐狸说,“意思就是:建立某种稳定关系。”
“建立稳定关系?”
“是呀,”狐狸打比方说,“你是一个小男孩,当我们相互不需要的时候,在我眼里,你和其他的男孩没有任何区别。而你看我,也和其他狐狸没有任何不同。但如果你驯养我,我们之间建立了关系,我们就彼此需要了,这时,你就成了我的独一无二的男孩,我也是你无可替代的唯一的狐狸了……”
“……”
“凡事总难完美呀。”狐狸叹了口气说,但他很快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了,“我的生活乏味无聊,我偷鸡,人追我。鸡都是那样,人也全是一样的。我都快烦透了。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会立刻感到生活充满阳光。我会分辨出你与众不同的脚步声,你乐曲一样有节奏的脚步声,不但不会吓得我钻进洞里,反倒会把我召唤到洞外。看到那片麦田了吗?以前我对麦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因为我不吃面包,它对我没用。但如果你驯养了我,看到麦子橙黄的色泽,我就会想起你金色的头发。那是多美妙的事啊,我甚至还会喜欢风拂过麦田时发出的轻柔的声响……”
“狐狸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久久地看着小王子。”
“……”
“任何东西只有被驯养了,才能很好地了解它,”狐狸说,“但现在的人们却不愿意再费工夫去了解任何事物了。当他们需要什么时只想去商店买现成的。可任何的商店都不出售朋友啊,所以人也就没有了朋友。你想结交朋友,就驯养我吧!”
“怎样做才是驯养呢?”小王子说。
“耐心,需要特别耐心。”狐狸回答道,“你先离我远一点,对了,就坐在那边的草地上。我就这样用眼角瞟你,你别说话,言语总是误解的源头。然后,每天靠近我一点……”
第二天,小王子又来了。
“最好选同一个时间来,”狐狸说,“比如下午四点钟吧,如果你每天都四点钟来,三点钟时我就会感受到幸福了,并且时间越近,我的幸福感就会越强烈,越接近四点钟,我越会坐立不宁。这样,我就能深刻地体会到幸福来临时的甜蜜和惶恐。但如果你来无定时,我就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做迎接幸福的准备了……是的,该有个规则。”
“……”
小王子驯养了狐狸。但最后他们分手时,狐狸说:“唉……我好想哭!”
“这是你不对了,”小王子说,“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但你却要求我驯养你……”
“是啊!”狐狸说。
“但现在你却想哭!”小王子说。
“是想哭。”狐狸说。
“那你让我驯养你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有。”狐狸说,“我得到了麦子的颜色。”
狐狸接着说:“回头再看看那些玫瑰花,你就知道你的那朵是世上唯一的了。当你再返回来跟我道别时,我将送你一个神秘的分手礼物。”
“……”
他又返回来和狐狸道别:“再见了,我亲爱的。”
“再见了。”狐狸说,“告诉你,我的神秘礼物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本质的东西,总是藏在肉眼看不见的心灵深处。”
“本质的东西,在心灵深处。”小王子重复了一遍,他不想忘记。
“因为你的花儿花费了你的时间,所以她才变得很重要。”
“因为我的花儿花费了我的时间,所以她才变得很重要。”小王子也重复了这句话,他想要记牢它。
“人已经忘记这个真理了,”狐狸说,“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永远对你驯养的东西负责,你要对你的花儿负责……”
“……”
“……如果这时有个小孩子出现,他笑着,他有金黄色的头发,他拒绝回答问题,你一定会猜得出他是谁。如果这些发生了,请给我些安慰。不要让我如此悲伤:给我写封信,告诉我他回来了。”
书页被合上,凌成遥沉浸其间,对于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有些意犹未尽。
许星延突然说,“我困了,剩下的以后再读吧。”
“小王子最后和谁在一起了?”凌成遥发问。
“你觉得他应该和谁在一起?”许星延不答反问。
凌成遥诚实道,“不知道,我没有看过。”
许星延说,“所以我问的是你觉得,在你心目中,他应该和谁在一起?”
凌成遥想了想,认真说,“我猜,他把小狐狸当朋友,小玫瑰才是他的爱人。”
“最后小王子和玫瑰在一起了,对吗?”他试探地问道。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温馨美好的,相爱之人终成眷属。
许星延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书本发呆,“对。”
“这么多年,你遇到小玫瑰了吗?”许星延问他。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么多年,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凌成遥反应几秒,笑着说,“许星延,你是在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
许星延“嗯”了声,听见对方说,“没有。”
这些年,他忙着训练打比赛,哪里分得出时间和精力,从头到尾认识一个人,了解一个人,喜欢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许星延有些忍不住了,问他,“那这么多年,你就不好奇我有没有遇到小玫瑰吗?”
凌成遥张了张嘴,半晌说,“……喜欢你的人很多吧。”
“你现在大三,遇见喜欢的人,谈一段校园恋爱很正常,那是你的自由……”
许星延想听的不是这个,皱眉打断道,“我没有谈过。”
他的手近乎急切地触碰到身旁男生自然垂落在沙发上的指尖,触感微凉。
另一只手被他碰到,条件反射般地蜷缩,两只手之间的距离毫厘之差。
许星延盯着他绷直的嘴唇静默一会,说,“如果非要做选择,为什么狐狸和玫瑰不能是同一个人?人与人之间既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恋人。而且恋人难道一开始就是恋人吗?他们难道不是从做朋友开始,慢慢发展成恋人的吗?”
他接着说,“如果我是小王子,那么我早就遇到了那朵小玫瑰,可他同时也是只难以驯服的小狐狸,”许星延舔了下唇,继续说,“我很喜欢他,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他总让人琢磨不透。”
凌成遥仍旧平静,淡淡地说,“人都喜欢得不到的东西,那些你向往的东西,拿到手就会没那么喜欢。你曾经想要的第一名,得到后也会发现不过如此。美好的滤镜破碎后,大概率是一地狼藉。东西这样,人也是一样的。”
许星延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坚定地反驳他,“不对,不是这样的。为了得到第一,我愿意付出我的时间,精力,就是这些我为之付出的,才让第一变得珍贵,知道他的来之不易,我会加倍珍惜。”
他转头看向对方,“为了我的小玫瑰,我愿意给他我的时间,精力,金钱,陪伴,所有我拥有的东西,甚至是生命,你懂吗?因为那是我的,世界上,整个宇宙里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的。我刚刚读给你听过的,因为你的花儿花费了你的时间,所以她才变得很重要。他的价值由我自己赋予。”
“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绝无仅有。”这三个词他说的很重。
凌成遥呼吸滞了滞,微不可察。
见他不说话,许星延继续道:“反正我这个人一向固执,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还有耐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爱上我,离不开我。”许星延盯着他,目光如炬,眼中是藏不住的炽烈。
凌成遥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无火自燃,以无法控制的势态烧起来,让人不知道如何收场。
气氛一下子变得寂静,眼见他们的关系即将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延伸之前,他下意识想要终止这场快演变成辩论赛的话题,脱口道:“你明天还有早八,去睡觉吧。”
许星延这次没再让他和自己一起睡,“副卧白天已经被阿姨收拾好了,生活用品也都准备好了,有什么缺的你和我说,晚安。”
凌成遥也默契地再没说什么,应声道,“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