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黑夜里的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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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阳的失联，像一块不断增殖的阴云，沉重地压在林序心头，与奶奶病危的阴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他守在ICU门外，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监护仪器那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标记着生命的微弱搏动。
每一天，他都在希望与绝望的钢丝上行走。医生每次出来告知情况“暂时稳定”时，他能获得片刻的喘息；而每一次医护人员匆忙进出，或者仪器发出不寻常的警报时，他的心都会瞬间提到嗓子眼，恐惧得浑身发冷。
那张银行卡里的数字在持续减少，像沙漏里不断流逝的沙，提醒着他救命的资源正在一点点耗尽。他不敢去想钱花光的那一天，只能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当下，苦苦支撑。
偶尔，在极度疲惫和恍惚的间隙，他会拿出那把天台的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能让他获得一丝短暂的、虚幻的安宁。那里曾是他的避难所，是他可以短暂做回自己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回忆，和那个不知所踪的人。
他尝试过再次拨打陆朝阳的电话，依旧是关机。他也曾鼓起勇气，走到槐安巷9号那扇紧闭的院门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响。他怕听到更坏的消息，也怕自己的出现，会给他带来新的麻烦。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等待和担忧逼疯的时候，一个微小的、意想不到的转机，悄然出现。
那是一个深夜，林序因为连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靠在ICU门外的长椅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交织着奶奶痛苦的喘息、陆朝阳绝望的眼神和陆父冰冷的面孔。
他被一阵轻微的、持续的震动惊醒。是口袋里的手机。
他迷迷糊糊地掏出来，屏幕亮着，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固定电话号码。他的心猛地一跳，残留的睡意瞬间消散。会是医院吗？还是……
他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显得有些紧张的女声：“是……林序同学吗？”
这个声音……林序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您是哪位？”
“我……我是陆朝阳家的保姆，吴姨。”对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长话短说，朝阳他……他没事。他现在在外面，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林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坐直身体，急切地追问：“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为什么联系不上？”
“具体在哪里我不能说，他嘱咐过的。”吴姨的声音又快又急，“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好，让你照顾好自己和奶奶。还有……那张卡里的钱，你放心用，不够……他再想办法。他让你……别找他，也别担心他。”
说完这些，不等林序再问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
林序握着手机，保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杂着得知陆朝阳安全的解脱，和对他处境更深的担忧。
吴姨打来的电话……这意味着陆朝阳并没有完全消失，他还在关注着自己，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他动用那张卡为奶奶缴费的事情了。他让吴姨传话，是怕自己担心，还是……他那边也遇到了什么不便联系的困难？
“他很好”……真的很好吗？离开家，身无分文（林序猜测他动用了自己的积蓄，但并不知道具体数额），他能去哪里？住哪里？吃什么？
“不够他再想办法”……他还能想什么办法？去找朋友借？还是……
林序不敢再想下去。陆朝阳为了他，已经和家里彻底闹翻，失去了经济来源和庇护。如果他再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愧疚，再次涌上林序的心头。他宁愿陆朝阳对他不管不顾，宁愿自己独自承受这一切，也不愿看到他为了自己，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可是，吴姨的这个电话，像黑夜中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切地驱散了一些笼罩在他心头的、关于陆朝阳安危的浓重迷雾。
至少，他知道他还安全。
至少，他知道他还在。
至少，他知道，在那片他无法触及的黑暗里，那束光，并未完全熄灭，仍在以一种他无法看见的方式，固执地想要照亮他。
他抬起头，透过ICU门上的探视窗，看着里面那些象征着生命挣扎的仪器灯光。
奶奶还在坚持。
陆朝阳也还在某个地方，为他努力。
他不能先倒下。
他握紧了手机，将那串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牢牢记住。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脊梁。
（第五十六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黑夜里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