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孩子气［正文完］》随晓

63、H.63

　　自一次，在盛蓝工作室楼下，两人情难自禁接吻被未来姐夫顾昭言撞个正着后，盛阳和迟骁在外头都收敛了不少。
　　倒不是感情淡了，纯粹是怕哪天又冒出个熟人，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时光荏苒，转眼春夏之交，气候最为宜人。

　　“哎呦，不错诶。”盛蓝围着盛阳转了一圈，仔细端详着，眼里满是欣慰。

　　弟弟确实比刚回国时长了点肉，脸颊不再那么清瘦，眼神也少了些之前的疲惫和蔫巴巴的感觉，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精心照料后的润泽。“还是男朋友养得好。”
　　她笑着打趣，不禁想起了自己留学时，试图照顾弟弟却只能贡献出各种“黑暗料理”的黑历史。

　　盛阳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还行吧。言哥约的几点？”

　　今天顾昭言做东，约着盛阳一起吃饭，但他临时有事，抽不出空来接人。让盛蓝来接他也不太放心，毕竟盛蓝开车风格比较“写意”。

　　最后任务落在了小舅子头上。盛阳想着一个人去也无聊，便提议把迟骁带上？顾昭言在电话那头爽快答应：“一起吧，都是自己人。”

　　“……” 盛阳挂掉电话，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重现了上次被顾昭言撞见接吻的“名场面”，耳根有点发热。
　　餐厅选在一家环境雅致的江浙菜馆，包厢临窗，可以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街景。

　　四人落座，气氛带着点微妙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盛蓝和顾昭言自然是默契十足，迟骁也努力融入，盛阳则介于“自家弟弟”和“别人家男朋友”之间。
　　菜品陆续上桌，清淡精致。

　　起初话题还围绕着天气、最近的电影、江城的变化打转。但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拐到了工作上。

　　盛阳之前只知道迟迟蕴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业务好像挺广，但直到此刻，听他和顾昭言、盛蓝交谈，才具体了解到迟蕴的核心板块之一，竟然是制药与生物技术。

　　他们讨论着某种新型生物材料的研发进展、市场前景，以及未来与顾昭言所在的科技领域、甚至盛蓝设计工作室可能涉及的智能穿戴设备材料进行跨界合作的可能性。

　　盛蓝也对某些技术参数很感兴趣，不时插话询问。三人聊得投入，专业术语不时蹦出，俨然一个小型商业研讨会。

　　盛阳拿着筷子，看着桌上色泽诱人的龙井虾仁、清蒸鲥鱼、蟹粉豆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眨了眨眼，忽然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清脆的敲击声让讨论暂停，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盛阳面无表情，眼神里带着点控诉：“要不……我走？”

　　三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失笑。
　　顾昭言率先道歉，语气带着歉意：“我的错我的错，光顾着聊了。”

　　盛阳抱怨道：“言哥，是你约我吃饭的吧？” 意思是，主角难道不是吃饭吗？

　　顾昭言点头，没否认自己的疏忽。

　　盛蓝笑着抢答，精准翻译了弟弟的潜台词：“他是在抱怨，菜都要凉了，还不能开动吗？他的胃在抗议了。”
　　盛阳立刻看向姐姐，露出一副“还是你懂我”的嘚瑟小表情，用力点了点头。

　　迟骁看着他那样子，眼底满是笑意，连忙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肥美的鲥鱼肚子肉，柔声道：“先吃，饿了吧。”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大家动起筷子，品尝着美食。

　　吃了一会儿，迟骁放下纸巾，看向盛蓝，语气正式了些：“盛蓝姐，提前跟你请个假。过段时间，等盛阳手头项目告一段落，我想带他出去玩玩，休个年假。”

　　顾昭言闻言点头：“这挺不错的，是该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小阳，工作别那么拼。”

　　盛蓝也立刻附和：“没错没错！你刚回公司，很多事情急不来，别太逼着自己。我们现在都在，能帮你分担的，压力别太大，身体最重要。”

　　压力？

　　盛阳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压力能不大吗？回盛德这一周多，每天面对的都是跟着爷爷打江山多年的元老。他们表面上客气，眼神里的审视和质疑却几乎不加掩饰。

　　私下里的议论和不满，他多少也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无非是说姐弟相差一岁，还是比不上姐姐盛蓝沉稳干练，让他“多跟姐姐学习”的声音不绝于耳。那种无形的压力和不被完全认可的憋闷，快溢出来了。
　　可以做，但兴趣泛泛实在不多，也觉得无趣。

　　不用他们说，他自己都觉得姐姐比自己更合适去管理公司。

　　他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忽然抬起头，看向盛蓝，眼神里带着一丝挣扎和不确定，声音有些低：“姐，要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蓝打断了。盛蓝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盛蓝放下筷子，神情变得认真而温和。

　　盛阳抿着唇，没说话。

　　盛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理解和一丝无奈：“我都支持你，你想做什么，姐姐都站在你这边。但是……姑姑那边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你和迟骁的事，已经够让她难受、需要时间消化了。你现在要是再去跟她说，你不想管公司，想当甩手掌柜……唉。”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无疑是在盛明珠本就复杂的心情上又添了一把乱。

　　她看着弟弟低垂的眼帘，放缓了声音，鼓励道：“你喜欢做的事，可以先做着，慢慢把兴趣捡起来。姐姐不逼你立刻扛起所有，但答应我，先学着，好吗？慢慢来。我现在工作室这边也确实有点兼顾不过来，到时候可能还得再招几个人。”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稍微变得有些压抑。
　　一直安静听着的迟骁，感受到盛阳低落的情绪，适时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也提供一个思路：“说到招人，我倒是想起一个人选，不知道合不合适。”

　　三人都看向他。
　　迟骁看向盛蓝：“陈南南，盛蓝姐你也认识的。现在在市医院见习，估计也快结束了。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知根知底。”

　　盛蓝闻言，认真思考起来：“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南南确实不错，专业能力和为人都没得说。等见习结束，我倒是可以问问他的意向。”

　　这个话题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顾昭言也笑着接话：“是啊，找个靠谱又熟悉的人，能省心不少。”

　　盛阳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明白姐姐的为难和期望。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盛蓝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知道了姐，我先学着。你别太累，工作室那边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盛蓝看着他，终于松了口气，也笑了：“好。”

　　晚餐结束，四人一同走向停车场。当顾昭言看到停车位上那两辆并排停放的摩托车，不禁扶额。

　　“本来想着让你来接你姐，我能省点心……”顾昭言无奈地看向盛阳，又瞥了一眼身边一脸“我车帅吧”表情的盛蓝，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姐弟俩，真是一个样。”

　　他的担忧溢于言表，毕竟机车风险高。虽然他平常会陪着她疯，但现在还是晚高峰刚过，路上车流依旧不少，他实在是怕盛蓝出点什么意外。

　　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说道，“回去的路你们一起吧，我就不送姐姐了。”

　　说着，他走到自己的宝马旁边，拿起那个属于他的全盔，转身递给了迟骁。然后，他又从盛蓝的杜卡迪后座拿过另一个明显小一号、带着些女性化设计元素的头盔，准备自己戴。

　　迟骁抱着那个头盔，有点懵：“我戴？”

　　盛阳已经利落地跨上了S1000 RR，长腿支地，动作流畅帅气，他一边调整着头盔带子，一边理所当然地看向迟骁：“不然呢？你想酒驾？” 他刚才喝了点餐酒。

　　迟骁看着他那被小一号头盔包裹着、显得脸颊更加鼓囊囊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可爱：“车丢这？”

　　“嗯，”盛阳发动了引擎，宝马的直列四缸发动机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等下叫司机来开回去。上来。”

　　迟骁无奈地笑了笑，依言戴好头盔，跨坐上去，小心翼翼地扶住盛阳的腰。

　　腰好细。

　　“抱紧点，摔下去我可不负责。”盛阳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和不容置疑。

　　迟骁闻言，立刻从善如流地收紧手臂，整个人贴上了盛阳的后背。他能感受到手下腰腹肌肉的紧实，以及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

　　“坐稳了。”盛阳话音落下，离弦之箭般平稳而迅速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夜色车流之中。

　　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从头盔的缝隙灌入。城市的霓虹在飞速后退，化作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线条。迟骁紧紧抱着盛阳，感受着速度带来的轻微失重感和耳边呼啸的风声。

　　这是一种与坐在密闭轿车里完全不同的体验，自由、畅快，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甩在了身后。他低头看着盛阳专注操控车辆的样子。

　　盛阳的车技很好，在车流中穿梭自如，既保证了速度，又足够稳健，让原本有些紧张的迟骁也逐渐放松下来，开始享受这难得的夜晚骑行。

　　很快便到了嘉磬府的地下停车场。盛阳稳稳地将车停好，熄火，两人先后下车，摘下了头盔。

　　盛阳呼出一口气，额前的碎发被头盔压得有些凌乱，脸上因为兴奋和闷热透着薄红。他看向迟骁，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一直想问你，当初怎么会想到买这的房子？”

　　迟骁正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闻言动作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尽量随意的语气回答：“就……当时路过，看着还行，就定了。”
　　这个理由其实有些牵强，嘉磬府并非他当时最优先的选择。

　　盛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往电梯走，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哦。越澜湾那边的新楼盘，能留几套，离公司更近一些。”

　　迟骁跟在他身后，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品出点别的味道来，他快走两步，与盛阳并肩，侧头看着他，眼底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笑意，压低声音问：“听你意思……是准备娶我过门了？”

　　盛阳：“……” 他耳根一热，瞪了迟骁一眼，快步走进刚好打开的电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回到家，带着一身骑行后的微尘和薄汗，两人很有默契地决定泡个澡解乏。

　　宽敞的浴缸里，热水氤氲着蒸汽，驱散了夜晚的微凉和骑行的疲惫。盛阳靠在迟骁怀里，舒服地眯着眼。

　　“晚上吃饭的时候，”迟骁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盛阳湿漉漉的头发，提起话题，“聊到工作……我看你后来情绪不太高。”

　　盛阳“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迟骁继续道：“你之前好像从来没仔细过问。”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复合这么久，终于提得起兴趣关心一下你男朋友的家底？”

　　盛阳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往后靠了靠，脑袋抵着他的下巴，闷声说：“没……我又不图你钱，惦记这些干嘛？” 他确实从未刻意打听过，在他眼里，迟骁就是迟骁，和他的家世背景无关。

　　迟骁低笑，胸腔震动传到盛阳后背。他也没在意，开始娓娓道来，将迟蕴涉及的领域：

　　首先，从核心的生物制药，也是迟良海起家的，并且他准备开设校企合作的实验室，引进更多可实操-技术型人才，打算摒弃纸上谈兵那份理论；

　　其次，医疗器械研发，准备联合盛德预投产七个亿，这也是他这几年一直在跟的项目；

　　再来就是拓展的新材料、科技投资等板块，这些可以联合靳明家的产业实现双赢......等主要几个项目，清晰而简明地向盛阳介绍了一遍。

　　盛阳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在听。他没想到迟骁涉猎的范围这么广，而且听起来都做得相当扎实，很有想法，并非玩票性质。

　　说完，迟骁轻轻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回晚餐时：“晚上餐桌上，关于你回公司的事……我当时听着，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那是盛阳和盛蓝姐弟，乃至整个盛家内部需要协调的事情，他暂时作为外人，尤其是男朋友的身份，贸然插话并不明智。

　　“我理解。”盛阳简短地回答，他知道迟骁的顾虑。

　　沉默了一会儿，迟骁忍不住问出了一个他好奇已久的问题：“你当初……明明不喜欢经商，为什么大学还会选择学计算机？” 这个专业虽然与技术相关，但与他最终要接手的家族企业方向，并非完全吻合，但也算是打下了一些信息化的基础。

　　盛阳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带着点认命般的语气回答：“我有的选吗？”

　　短短四个字，道尽了身不由己的无奈。他的专业选择，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迎合家族未来的需要，而非纯粹的个人兴趣。

　　迟骁听了，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自己虽然也背负着家族期望，但好在都是他真正感兴趣并愿意深入钻研的领域。
　　他能够想象，如果被迫去学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那该是多么枯燥而痛苦的一件事。

　　“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迟骁试图缓和一下有些低沉的气氛，也坦诚道，“当时发那两篇SCI，也是觉得做实验、推导经济模型有点意思，不然光是啃那些理论和数据，也够无趣的。”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半是真心地说，“跟你比起来，我算是幸运的了。”

　　盛阳却摇了摇头，在水里转过身，面对着他，很认真地说：“不，你还是厉害。化学工程和经济学，跨度那么大，还能同时拿下，双学位……变态。”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带着点嗔怪，更多的是佩服。

　　迟骁被他这直白的夸奖逗笑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追问：“那你呢？抛开那些，你喜欢什么？”

　　盛阳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转过身，背对着迟骁，开始非常认真地揉搓自己的头发，打起了泡沫，含糊道：“洗澡……”

　　迟骁看着他微微绷紧的脊背线条，心里了然——那里藏着一个还未准备好被触碰的秘密。

　　他没有丝毫逼迫的意思，只是温柔地扬起唇角，也挤了些薄荷清香的洗发水，在掌心搓出细腻的泡沫，然后伸手，指尖轻柔地穿过盛阳湿润的发丝，与他一起揉搓。

　　“好，先洗澡。”迟骁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里显得格外温柔，他倾身，在盛阳泛红的眼尾轻轻嘬了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想说就不说。”

　　“......咱们......什么时候去。”

　　迟骁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愿意说，一度转移话题，却从善如流地接话，语气带着雀跃：“后天就出发！机票酒店都订好了。”

　　“......太好了。”他彻底放松下来，不再抵抗水下那双正温柔游走的大手。

　　迟骁忍不住轻吸一口气“嘶......你再这么用力，都要破皮了。”

　　“......你先......弄我的。”盛阳仰起头，脖颈拉出弧度，任由温热的水流和身后人更炽热的亲吻落在肌肤上。
　　他闭上眼，长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浴缸边缘。

　　“哦。”

　　温热的水流持续冲刷着两人的身体，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彼此的轮廓。那些暂时不愿触及的话题，都被暂时冲刷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