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 2 黑潮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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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憔悴的阴天，但明天是安息日，这个事实使得今天就像明媚的阳光那样令人高兴且放松。
一年中总有这样的日子，裹尸布小镇被笼罩在密云内，白天也分不出影子。傍晚时，只剩下微光还在浓云内徘徊，区分出天和地。
尖顶的修道院内，晚祷正要开始，教堂的合唱队在为明天的弥撒排练；大大小小的商铺正在打烊；老板支付薪水，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牛马出笼；而酒馆赌场早早地掌上了灯，准备接待那些城内城外劳累了一天的牛马。
广场上堆放的萤石开始发光，长椅上已经躺满了街溜子，只有在安息日前夜，不会有治安官们抓他们这些无业游民。
傍晚的广场上已经有了很多摆摊的小贩，人群开始聚集。之前的“蓝帽人”德维特也来到了马戏团，为稍后的表演检查道具。
“广场”是裹尸布小镇里唯一在夜间还有光源的公共场所。
在嘈杂拥挤的塞伯里，能有这么一大块空地纯粹是因为这里的岩石质地太过坚固，难以开发。
后来有人把彩虹萤石等废料倾倒到了这里，别的人也有学有样，渐渐这里堆积了一大堆的发光的荧石，这些白日里偷窃阳光的石头，到了夜间就发出彩虹般绚烂的光辉。
这里还一度因为地下水冲蚀坍塌，暴露出了一块符文明灭的古碑，记载着圣徒阿格莱娅的行传，和她在此地皈依的缘由。这被墓地学院的历史学会认为是有关塞伯里存在的最早史料。
在一两百年前，当时的最高委员会一致通过了保留“历史广场”的提案，并且利用那一大堆的废料荧石重新合成并规划了广场的光源。
于是，这片贫瘠、骨鲠且硌人的裸地（*），终于从一开始的污染物填埋场，翻身成了官方盖戳的“历史文化场所”、唯一的夜间活动场所。但大家还是习惯性地把这片人头攒动之地，称作“垃圾场”或者好听点儿的“彩虹广场”。
塞伯里人一向是相当长情，用心记录一切感受的。
德维特为广场马戏团准备道具，偶尔演员短缺时还要兼职一些杂耍，比如今天。
但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联系不上的演员可能已经死在某个角落。
事实上，马戏团这个活儿本身也都是他的兼职，塞伯里不养闲人，没有多少有钱人会整日地看那几个几年都不翻新的马戏，他的主业还是白日到城外游荡碰运气的采集者。
嗐，这叫什么事儿，牛马演马戏给另一批牛马看。
好了，横幅已经挂起，侏儒沃特把后面的钢丝、火圈等等都布置好了，可以开始演出了。
今天是个阴天，大家心情不高，德维特决定先喷个火，用明亮的焰、危险的火给人们一点视觉冲击，吸引一下人群。
德维特苦笑道：“沃特，你也来点灯油，一会来个‘接吻’？”
侏儒沃特瘪着脸接过。“我讨厌这些黑兽油的味道。”但德维特也没办法，他的舌尖都快被黑兽油腌得没味觉了。一旁的猴子事不关己地攀在钢丝上吃香蕉。
“女士们，先生们——或者该称，各位‘潜在纵火案目击者’？（德维特甩了下火把，点燃了横幅边的气灯）欢迎光临‘黑兽烧烤摊’！别急着掏灭火器，我们提供三秒钟后悔险！”
机灵的小猴子拿出了一个布袋巡游，人群稀稀落落地投下了一些硬币。
“天很暗，人不多，但我们的朋友依然温度够高……这是个糟糕到该死的时代，但死亡从未击溃快乐与热情！”
“让我们歌颂——”
德维特向火把吐出了第一口油气，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腾空而起！绚丽的火焰瞬间点亮了这昏暗的傍晚，令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这这稍纵即逝的美！”
侏儒沃特用变形的声音嘶喊着接道，随后也看准方向吐出火焰，两条火龙交汇成了一道灿烂壮观的火龙卷！
掌声和欢呼不断地响起，看见火光的人们都向这里聚集过来。
德维特正眯着眼忍受着灼人的热浪，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人群发出的恐惧惊叫、慌乱后退的脚步声。他心中一紧——难道沃特……但随即就是沃特不可置信的怪叫，小侏儒已经先行停下了喷火。
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然后瞬间脸色发白——原来那红色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转为了幽绿色，蜷曲的焰尾闪着冷冷的尸火般光芒。
德维特一口吐掉嘴里的油气，直冒冷汗地和沃特交流。人群也不断地充满了恐惧的窃窃私语。
“该死，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石蜡混进去了？”
“胡说，那样该是蓝色的火焰，而且我他妈要是会调这种瀑布蓝火，藏着掖着干嘛？能多赚多少钱？绿色应该是、是……”沃特的声音发抖，踮起脚和他咬耳朵，“维特，你小子老实说，你真的没把尸油混进去吗？”
寒意从德维特心里窜上来，“少来！我干什么做这种变态的事！我说假话就让女神厌弃我！”
这时猴子扒拉着油脂袋子和罐子到他们面前，小侏儒突然有了发现，道：“看这拖拽痕迹！是那破石头！”
很多没有信仰的塞伯里人，就把那块记录阿格莱娅行传的破损大石碑，喊做“破石头”。德维特才发现眼前的装油块的袋子破了个洞，而袋子被他们拖拽过石碑窟，沾着那些苔藓的痕迹。所以，是黑兽油里混进了苔藓，然后调出的灯油，发出了绿光。
他们是抄近道来的广场，经过了那个被地下水侵蚀、塌出石碑的溶洞，甚至大不敬地就把袋子拖过了那块石碑。所以，那个洞里……沃特焦虑咬着指甲。
德维特正联想得后背发凉，突然发现退潮般缩去的人群还留下了一个人，直勾勾地对着他，立刻心慌起来。幽绿的火光明显是个恶兆，他害怕有些强人借此要找麻烦。
他一只手还握着火棒，一只手还拿着收钱的袋子，脑袋还没拎清，先下意识地把钱袋子往腰间藏了藏……
那个正走近的人，忽然从黑黢黢的兜帽里向他滑出来个东西，德维特呆了片刻，然后才意识到，那是根黏腻的黑色触手。
蛙趣！
德维特的心直往喉咙上蹦，噗地吐出一口油，喷出了一嗓子火。
恐怖的火花在一震颤间就席卷了人群，整个广场彻底骚动起来，人们惊惶地四散奔逃，黑兽的嘶吼、人群的尖叫像一阵一阵的海浪，将他们自身淹没。
没有任何预警，荆棘之环没有破……
有史以来，第一次，黑潮直接从裹尸布小镇的内部爆发了！
黑暗的地窖中，棺材板被猝然地翻了出去，压扁了养在黑暗中的一小丛蔷薇。
但格里高利没空想这些，地下巨大的脉动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他，几乎瞬间令他进入了应激状态。大地也将远处那些破碎的尖叫、可怖的怪吼传来，送进了他灵敏的耳朵，“黑潮”“救命”“妈妈”“女神啊”“治安官呢”“没有警报”……肢体碎裂的声音，令人发麻的咀嚼声。
震心是一个，可是恐惧的中心却不止一个。
格里高利的心狂跳起来，血液上涌，震惊之余，他迅速背上两把剑，往最近的恐惧焦点奔去。
……
“怎么了，亚利？”芝妮雅正在准备晚饭，突然发现亚利塔纳脸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亚利塔纳突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而这恶感转眼就应验了，远处的危塔开始发光，传来了急促如催命的锣声，那是远处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提醒所有的居民。
芝妮雅手中的土豆掉进了水池里，恐惧攥住了她，与此同时，那窸窸窣窣的恐怖声音仿佛楔子钻进了她脑袋里。
“躲在屋子里，一定不要开门，什么声音都别开门。待在壁炉边。”亚利塔纳说完就走了，顺便解决了一只游荡到附近的黑兽，然后消失在街角。
这栋二层公寓并没有很强的隔音效果，采光很好，这时候就成了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缺点。芝妮雅老太太待在冬末生着火的温暖屋子里，却身临其境般清晰地听着外面的奔走哀嚎、看到怪物与人类的血液四下流淌交融。
砍杀、破碎，“啪嗒——”芝妮雅看见一只满是咬痕的断手撞到了玻璃窗上，大部分的血肉已经成了黑色，玻璃窗流淌下了一道道红黑斑驳的污迹。但很快，所有的血腥都被那些疯长树脉般的黑色污染了。
门窗上，那些亚利塔纳亲手画上的魔法阵全都开始发亮。这整幢房子仿佛渐渐活过来。
芝妮雅怀抱着黑猫，蜷缩在壁炉边发抖。此刻连这只平时躲避厌恶她的黑猫都缩到了她怀中，毕竟这情景如此是令人惊惶不安，仿佛世界即将坍塌，末日里只有他们彼此相依。
然后，芝妮雅冻住了，她听见自己道：“把有魔法的东西扔进壁炉，加大火……”
她的喉咙好像地狱的口，从中发出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可怕声音，嘶哑、幽暗，好像每个音节里都缠绕着血丝，热潮潮、黏糊糊的：
“快，有东西正在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hapter 2 黑潮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