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升煕》萤木三章

38、第 38 章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身体的酸软，临熙裹着浴巾站在氤氲水汽中，镜中的自己脖颈间还留着几处暧昧红痕。

　　她换上了新的家居服，瘫坐在梳妆台前，吹风机的嗡鸣声刚刚响起，便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季升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手一伸就夺过吹风机，“我来。”

　　暖风拂过发丝的间隙，他的指腹轻轻按摩着头皮，动作熟稔。

　　临熙刚要起身，肩头便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将她按回梳妆凳。

　　“别动，”季升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馄饨快坨了，我吹得快些。”

　　酸胀的胳膊正抗议着昨夜的荒唐，临熙索性放松下来，任由他的指尖在发间游走。

　　镜中映出他专注的眉眼，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学会下馄饨了？”

　　季升耳根泛红，却强装镇定地挑了挑眉：“沈姨现教的，三开三点水嘛，多简单的事儿！”

　　“家里哪来的馄饨？”临熙微微蹙眉，“你们昨天才从北京回来……”

　　镜中露出季升含笑的眉眼：“沈姨一大早起来现包的，汤底是老家带来的老母鸡高汤块，”他俯身凑近，指腹轻轻地按揉着头皮，“说是中午还要给你大补呢！”

　　这话让临熙的耳垂瞬间烧了起来。她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唧：“昨晚……沈姨该不会听到……”

　　“怕什么，”季升忽然俯身，歪着头从下方捕捉她闪躲的目光，“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姨今早还训了我一顿，说你太瘦了，脸色也不好，这不，也要替我赎罪，一起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临熙轻哼一声，拍了拍季升的膝盖：“我又不是猪……”

　　突然想起正事，她仰头望向镜中的季升：“今天还要去警局录口供，我要说去酒吧是等你的吗？”

　　季升握着吹风机的手猛地僵住，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将手指穿进她发根，指腹轻轻蹭过头皮检查湿度。确认头皮不再潮湿后，才重新将风口转向发尾。

　　“实话实说。”他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丹丹也要说？”临熙猛地转身，眼睛瞪得浑圆，“我连她人影都没见着，耽误了最重要的事……”话音未落，她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对了，你在酒吧有发现可疑人物吗？”

　　季升的下颌线瞬间绷紧，手中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他咬着牙挤出一句：“她根本不在那。”

　　他的脸色如同暴风雨前的云层，变得灰黑狰狞：“那个老外，和加了药的酒，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

　　“什么？！”临熙腾地站起身，镜子“哐当”一震。

　　季升单手扶住她摇晃的肩膀，另一只手快速穿梭在她发间，确认最后一缕湿发被烘干后，他“咔嗒”扣上吹风机。
　　“先吃饭。”

　　他不由分说地扣住临熙的手，牵着她走向餐厅，“我知道‘丹丹’是谁了。”

　　季升的话语在脑海中炸开，临熙如同梦游般被牵着往前走，浑然不知两人的手早已十指相扣。

　　“‘丹丹’是……”她的声音发颤，“你熟悉的人，对不对？”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她设局让那个老外……”话语戛然而止，临熙猛地停住脚步，血色从脸上迅速褪去，指尖瞬间冰凉。

　　季升立刻转身，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紧紧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他的胸膛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声音低沉而坚定：“别怕。”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听到这话，临熙送给季升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甩开被握住的手，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清亮的鸡汤，吹散腾起的热气。

　　季升立刻狗腿般地拖过餐椅，挨着她身侧落座，一脸谄媚地讨好：“不想知道‘丹丹’是谁吗？”

　　临熙盯着碗里的馄饨，轻咬一口，等整只馄饨落入肚中才慢悠悠开口：“无非是某个为你发疯的爱慕者，反正倒霉的总是我。”

　　季升立刻贴上前，小心翼翼地蹭着临熙的胳膊，一口大白牙明晃晃地露出来，活像只讨好主人的大金毛。

　　他忽视了临熙的冷嘲热讽，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故弄玄虚：“那个人你认识，还见过，但肯定猜不到竟然会是她！”

　　临熙终究是没忍住，她侧过脸，好奇地问：“是谁？”

　　季升的嘴角刚要扬起，却在想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垮下。他眉头紧蹙，声音沉了下来：“林双婷。”

　　听到这个答案，临熙手一顿，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轻轻吐出一句：“果然。”

　　这下轮到季升惊讶了，他的双眼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你早就猜到了？”

　　临熙悠悠开口：“一开始觉得就是她。”还附赠季升一个‘你这傻子’的眼神，“也就你认为她是个拉拉，最先排除。”

　　季升这只金毛突然像发现了宝藏，整个人扑了过去，将临熙圈进怀里，下巴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临熙你好聪明哦！怎么一开始就猜出来的？”

　　临熙内心翻了个白眼，只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直觉。”

　　这只黏人的金毛紧紧抱着她不住摇晃，碗里的馄饨汤差点溅出。

　　临熙无奈地抵住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往外推，两眉一聚：“我都没法好好吃饭了！”

　　顿了顿，又正色问到：“你现在怎么确定是她的？”

　　季升正襟危坐，搭在餐桌上的手指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分析一一道来：“昨晚我看到那个老外的护照签发国是R国，而林双婷在那留过学，她还曾给我们炫耀过，同学里有什么皇室的旁支，这让她有机会接触R国驻沪大使这类享有外交豁免权的人物。”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浅抿一口接着说道：“今早我重新复盘整件事，发现能施压让你们总行强迫你辞职的，只有权力能做到。”他压低声音，“林双婷父亲是Z行总行的二把手，而她姥爷，退休前曾任银监会副主席……”

　　说完，他难为情地挠了挠耳后：“怪我被固有印象误导，大学时就认定她取向特殊，所以即便这么明显的线索摆在眼前，也选择性忽视了……”

　　临熙拖着下巴认真聆听：“仅凭你的推测，没有实质证据表明，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她做的，除非……”

　　她话音未落，季升已默契地接话：“让那个老外亲口指认幕后主使！”

　　见他一点就通，临熙嘴角微扬，抬手揉了揉金毛的发顶，笑着点头。

　　临熙若有所思，轻叹一口气：“涉外案件……想让他松口，恐怕不容易。”

　　季升眉毛一挑，将胳膊撑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无所谓。”

　　对上临熙略带诧异的目光，季升勾起嘴角：“我会直接去找林双婷他爸，把昨晚发生的事全抖给他，真相如何他自己会去查……”

　　临熙沉吟不语，片刻，旁敲侧击地问道：“如果……她爸爸压下此事，林双婷变本加厉……那怎么办？”

　　季升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他爸这几年想去银监会，一直在运作，这个节骨眼上，最怕涉外丑闻，他不会让女儿毁了自己前程的。”

　　看着季升笃定的神情，临熙略微安心，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临熙沉默不语，季升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将另一只胳膊搭在临熙的餐椅背上，说道：“等会我陪你去警局，结束了先把你送回家，就直接飞北京，今晚就回来。”

　　临熙诧异，两眼透着关心：“这么着急，要不要缓两天？”

　　季升揉了揉她的秀发，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要快。趁警方结论出来前，这份人情才最值钱。”

　　临熙点头表示赞成，又担心地问道：“你确定她父亲在北京吗？”

　　“早打听清楚了。”季升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求表扬的得意，“在北京，肯定能见到。”

　　临熙的耳尖悄悄红了：“那你在家住一晚再回来吧，要不……太折腾。”

　　季升突然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颊，顿时燎起一片红霞：“心疼我了？”

　　临熙慌忙低头，赶紧往嘴里塞了个馄饨，掩饰自己的尴尬：“胡说八道！”

　　季升笑着抽了张纸巾替她擦嘴角，语气却沉了下来：：“我暂时不打算让父母知道这些，怕影响两家的感情，毕竟……他爸是行长。”

　　临熙点头应和，赞成季升的想法。

　　接待他们的仍是昨夜那位年轻警官，问询如抽丝剥茧般细致。

　　当两人从警局出来时，日头已在头顶晒得人发昏。

　　临熙抬手看表，指针已经划过十二点，她边走边和季升商量：“你的航班是一点半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去机场，时间挺赶的。”

　　季升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下巴蹭过她发顶便迅速松开，没留给临熙拒绝反抗的机会，笑着回道：“来得及，我先把你送回家，正好把车开回去。”

　　“要不我把车开回去吧，”临熙突然揪住他袖口，仰脸建议：“你直接打车——”

　　话音未落，季升突然俯身逼近，反手握住袖子上的小手，坏笑道：“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临熙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那算了，反正又不是我赶飞机。”

　　季升三两步追上，去扯对方的袖子：“我都还没说什么条件呢！”

　　“无所谓，这么点小事还提要求。”临熙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说话间已到车旁。

　　解锁声响起，临熙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利落地扣上安全带，双手胸前交叉，目不斜视。

　　季升紧跟着坐进驾驶位，关好车门，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偏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被他看得发毛，临熙疑惑地转头，却在目光相撞的刹那，嘴唇突然覆上一片温热。

　　大脑尚未反应，任由对方轻轻地吮拭自己的唇瓣。

　　她刚抬起手要推，季升已笑着退开，指尖蹭过她发烫的脸颊，心满意足地扣上安全带，两指并拢前伸：“出发！”

　　“季升！”临熙好气又好笑，扬手拍向他的胳膊却被轻松握住，“光天化日在警察局里耍流氓，不怕监控给你拍下来。”

　　男人单手转动方向盘，嘴角挂着得逞的坏笑：“巴不得官方赶紧给我盖章认证呢！”

　　毫无意外收到临熙的一个白眼，以及掩饰不住的嘴角上扬。

　　汽车稳稳停在小区地下车位，两人并肩踏入电梯时，空无一人。

　　临熙按下两个数字，转头看着季升：“你还要带别的东西吗？”

　　季升背靠镜墙，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打转：“还带什么？这个消息已经是份大礼了，再说……”他忽然俯身靠近，呼吸轻抚耳尖，“晚上就回来了，你先睡，别等我。”

　　暧昧的动作、暧昧的语言，临熙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她偏过头去，小声反驳了句：“谁等你！”

　　电梯门刚滑开一道缝，季升已欺身靠近，在她发烫的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不等她反应，便带着得逞的轻笑迈出门去，留下一句欢快的“等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