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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医生咨询了耀耀的出生与生长情况、告知了住院事项、让临熙签了一堆单子,季升正好拎着两个大袋子回来了。

      他把东西递给医生,又说了些客气的话,两人走出谈话室,在大厅找了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下。

      大堂不大,摆着两列、□□排铁质的椅子,零零星星地坐着四对家长,有的旁边还放着行李箱和大大小小的包裹,约么是从外地来给孩子看病的。

      有的麻木地刷着手机或玩游戏;有的低声打着电话,像在说自家孩子的病情;有的就蜷缩在长椅上补觉。

      每个家长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憔悴、焦虑、和担忧,但还要互相鼓劲,不能在孩子与病魔作斗争的时候,自己先倒下去。

      临熙看了圈这些愁眉苦脸的家长,心里更苦涩了,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时,一只手围住了肩膀,轻轻把她往旁边牵着。

      敏感的触觉让她晃过神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季升说道:“你先回去吧,都办好了,我自己在这就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住院交了多少钱,我先转给你。”说着就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作势要转账。

      手机突然被夺走,锁屏后又滑回了临熙的口袋,临熙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对面的男人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头倒在椅背上,眨巴着眼闷闷不乐地说:“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划清界限了?”

      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急得临熙连连说“没有,没有”,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胳膊,柔声解释道:“你昨晚刚刚挂的盐水,今晚得再喝点粥,要不然胃又要疼了。”

      听到对方在意的话语,季升的嘴角立马上扬,胳膊前伸搭在临熙的椅背上,微微靠近:“你别说现在是有点饿了,你陪我去附近吃点东西吧,这边我也不熟,不知道哪有卖粥的店。”

      临熙十分犹豫,吞吞吐吐地说:“我怕医生再找我。”

      季升闻言,站起来直接背起书包,拉起临熙的手,要把她拽起来:“走吧,有事情医生肯定会先给你打电话的,先陪我吃点,要不这地儿我真找不到哪里有白粥可以喝。”

      也许为了逃避这温暖的手掌,也许为了逃避这压抑的环境,临熙只好起身,扭扭捏捏地跟着季升进入电梯。

      医院门口临街就有一家专门卖粥的小店,和拉面馆、沙县小吃一样的布置,临熙站在门口抬头用眼神征询季升的意见,季升大步迈入,找了个靠墙的桌子坐下。

      他抬头看着墙上的菜单,问临熙:“你想喝什么?甜的咸的?”接着自说自话:“甜的吧,八宝粥行么?”临熙现在实在是没胃口,但也不好驳对方的意,就点点头,说了句好。

      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自己在后厨熬粥,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一个低头心事重重,一个望着、绞尽脑汁想如何安慰。

      不想让自己把气氛搞得如此沉重,临熙先打破了沉默,她抬头看着季升说:“你今天肚子疼了么,还有没有不舒服?”

      听到对方一开口竟是关心自己,季升心里暖洋洋的,遏制住要抓住对方手的冲动,身体微倾,笑着回道:“一点都不疼了,昨天的盐水还挺管用的,就是老觉着饿,吃了一天粥。”

      临熙闻言挤出个微笑,也是分散了自己焦虑的心情,话也多了起来,嘱咐道:“今晚还要继续吃药的,医生说连吃三天,等会吃好你直接就回家吧,药我放你家玄关上了,就一盒,我记得是一天一片,你看看盒子上有没有标签,医生会标记吃法的。”

      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女生,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临熙比季升小两岁,可有时候就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现在自己当了妈妈,母爱更加浓厚,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的光,让人暖暖的,想要靠近。

      季升还是没忍住,两手握住了对方搭在桌沿上的手,轻轻摩挲着:“知道啦,等会我就先回去吃药,你要带什么东西吗?今晚怎么办,要在大厅里坐一夜吗?”

      临熙红了脸,想挣脱对方的手掌,可被季升紧紧地抓着,动弹不得,又不好意思闹地动静太大,只得低头说道:“你回去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在这就行。晚上看看,在车里眯一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季升说:“我得和行长请个假”,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对方挪开大手,季升只好依依不舍地把手拿开。

      临熙拿出手机,聚精会神地编辑起消息来,季升也拿出手机,处理着消息。

      过了一会,看临熙不再打字,浏览着什么,季升放下手机,问道:“请好假了么,请了几天?”

      临熙边看着搜索内容,边回道:“先请了5天年假,后面看情况,不行再请事假。耀耀即使出了院也要养段时间,我得陪着他。”

      两碗粥正好都来了,冒着热气,周围暖烘烘的。

      临熙放下手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地吹着。

      季升也慢慢地搅着白粥,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对那三年的未知:“这几年都是你自己带孩子吗?”

      听到这个问题,临熙的手一顿,慢慢地喝了口粥,回答道:“第一年是我妈妈帮我一起带的,来上海就我一个人带了。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有些弱,不能老是为我操劳。”

      季升喝了口,有些烫嘴,还是慢慢喝下去:“孩子的爸爸知道耀耀的存在吗?”

      也许是热粥让人心里暖暖的,也许是感激今天对方的付出,也许是眼前的白雾可以遮住自己的情绪,临熙没有听到这个敏感的话题变得激动,而是很平静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他不知道。”

      看临熙没有和之前一样听到耀耀的亲生父亲就情绪失控,季升胆子大了一些,继续问道:“那没想过让他知道么?毕竟他也有责任。”

      临熙顿了一下,缓缓而出,却不容置疑:“没有必要。”

      看到对方脸色略变,季升没有继续发问,两人安静地吃完了粥,临熙交了钱,季升没拦着。

      两人走出小店,临熙对季升说到:“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回去先吃药,早点睡,明天还要工作。”

      季升望着她:“你昨晚也没睡好,今晚不回家休息了吗?”

      临熙摇摇头:“不回去了,在家不踏实,离医院近点,心里能踏实些。”

      季升略一思索,点点头:“也是,那你快回去吧,我去打车,不用送我了。”

      临熙看着他,迟疑片刻,再次道谢:“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早点休息。”

      季升没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转身向打车点走去,临熙也转身,走回医院。

      临熙回到了大厅,坐回刚刚的角落里,头折在靠背上,让自己繁杂的思绪放空。

      周围萧瑟又肃穆,沉重的空气压迫着,让人疲惫又逞强。

      木已成舟,除了在心底默默许愿与祈祷,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也许是不放心,也许是不甘心,临熙拿出手机,从网上搜索起儿童心肌炎相关的内容。

      搜索网站、社交网站、医用APP、医院小程序、公众号,翻阅了自己能想到的各种靠谱的渠道,结论都与这边医生给出的一致,潜在的风险很大,还是住院让人踏实些。

      彻底死了心,关掉了所有的相关页面,打开app,手指机械地刷着新闻。

      实在是看不进去,临熙把双肩包放在膝上,头埋入双臂中。

      不知几时,身上突然传来被织物覆盖的温暖,临熙警觉地起身看去,季升刚刚放下一个大袋子,坐在旁边。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一脸诧异。

      季升微笑着反问道:“我怎么可能不来?”他献宝似的把大袋子拿给临熙看:“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我拿了个充电宝,还有靠枕、薄毯,在这等着也能舒服一些。”

      临熙眼里闪过一瞬微微的光亮,缓缓把纸袋子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你吃药了么?”

      “吃过了,盒子上的标签写的一天一次,我吃好拿了东西就过来了。”

      “你不用过来的,明天还得上班,不用陪我。”虽然说的是拒绝的话语,但能听出来,对方还是很高兴的。

      季升也很开心,调皮地朝她一挤眼:“这可不像我做的风格。”

      临熙释然一笑,是啊,为所欲为的是他,体贴入微的也是他,如果季升是个听取他人意见的男人,现在也不会陪自己坐在这里了。

      心底还是感动和开心的,这个时候能有人在身边陪着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再大的困难也不觉得苦,会有人分担,这就是一路同行的意义吗?

      为了不让氛围变得更压抑,也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临熙倚着靠背,神态自然,想和对方聊天打发时间:“你现在创业做什么呢?”

      季升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对方竟然主动问起自己的事情了。

      他也后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转头看着对方回道:“先是和老瑞一起开了家酒吧玩玩,老瑞经验足,成本可控,人流也相对稳定。最近还在研究人工智能,觉得这个领域挺好玩的。”

      临熙微微一笑,揶揄了对方一把:“酒吧和你专业对口,熟能生巧了,人工智能倒是挺意外的。”

      季升蹭了下对方的胳膊:“酒吧也不一定都是乱七八糟的,等耀耀好了我带你去玩玩。”

      临熙回了个微笑,没有回绝:“好啊。”一提起耀耀,她的心又揪了起来:“不知道耀耀在里面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哭,也不知道打针疼不疼,难不难受。”说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一双大手覆了上来,轻轻安抚着:“肯定没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临熙没有避开对方的温暖,轻轻点了点头,也是安慰自己:“刚刚医生突然找前面带行李箱的小朋友家长,说他们的孩子要加引流管。医生讲话的声音不大,别的我也没听清,”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孩子都这么小,在这里面住的孩子都不是简单的头痛感冒。孩子遭罪,父母也煎熬。”

      季升轻轻揽过临熙,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地说道:“孩子是父母最大的软肋,我现在也有些感触了。”

      对方没有挣脱,顺从地靠着,就像当年热恋那会的无数个瞬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珍惜这片刻的温存。

      过了好一会,临熙也没了动静,季升以为对方睡着了,刚想探头查看,临熙轻轻地开口了,声音微弱却清晰:“耀耀没满月时也住过一次院。”季升的身体微微一僵,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那三年的事情。

      临熙没有给对方提问的机会,像在自言自语,断断续续地讲着:“耀耀出生20多天时,黄疸一直下不去,小脸看着还是蜡黄,眼白都是黄的,不放心,就和我妈带着他去医院测黄疸,当时我还没出月子,大热的天带着帽子穿着长袖。医生测完,直接让住院照蓝光,说是有利于孩子退黄,我当时也是挣扎了好久,还是听了医生的话,当场办了住院。那段时间想的事情也多,思绪重,耀耀住了四天,我就哭了四天,本来奶水就不多,一哭就更少了。”

      季升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了紧他的臂膀,吻了吻她的头发,继续听着。

      “出院那天下大雨,我妈不让我去,怕我淋着雨见了风,落下月子病。可我执意要去,她也没办法。我打定主意要做的事,父母也劝不了,就和耀耀一样。”

      话题有些偏了,临熙怕对方问起耀耀的身世,立马把话题转了回来:“我还记得那天在病房外的门厅等着,医生推着小车出来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这是我的孩子,他的脑门被胡乱剃了一块,医生说有点发炎,手上扎针的血管看不清,就打额头上。孩子整个瘦了一圈,身上还有成片的红疹子,不知道是不是热着了。一张口,嗓子都哭哑了,那时候我的眼泪就和现在一样,怎么止也止不住。”

      临熙擦了擦眼泪,季升递给她几张纸。

      “耀耀运气不好,跟了我这个妈妈。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要把他生下来,他也不会受这么多苦。我妈也不会因为操心我的事,瘦到皮包骨头。”

      眼泪又一次决堤,从怀孕到此刻,临熙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自己一念的自私,会不会苦了孩子的一生,会不会是父母永远的痛?

      她弓着身子,痛苦不已。

      季升紧紧地环抱着她,歉疚地安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不跟你吵架,不甩脸走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耀耀也会作为我们的孩子,受万千宠爱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临熙闻言,无声地眼泪更多了,痛苦地抽泣着,咬着嘴唇,忍着不发出声。

      季升以为临熙为耀耀的身世感到难过,立马找补似的安慰:“不要难过了,我会改自己的臭脾气,会把耀耀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以后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好不好?”

      对方没有回答,季升也没有再追问,两个人只是静静地依偎着,就像其他父母一样,在门外为自己的孩子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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