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最后一只小龙虾》黄心木薯

12、第 12 章

　　此时已过了饭点，厨师正慢悠悠地清点剩余的食材，听尤拉说想让他帮忙用虾做几道菜，好奇地往他提着的水桶里看了一眼。
　　“这什么虾？我怎么没见过？”

　　厨师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没见过活的小龙虾，看着桶里的虾觉得有些眼熟，却根本没往小龙虾身上想。

　　尤拉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家有个亲戚是养虾的，这是他从乡下老家带过来给我的，说是杂交的，长得像小龙虾，想着能卖个好价钱。”
　　遮遮掩掩反倒引人怀疑，这样一说，没人会觉得它们真是小龙虾。

　　“哦对，小龙虾，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厨师伸手拨了拨水里的虾，“怎么一动不动的，不会全死了吧？”

　　尤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清楚，亲戚拿来的时候就这样。但我闻着没味道，应该还没坏，就想着赶紧把它们给做了。”

　　厨师捻起一只虾，凑过去闻了闻：“嗯，确实还没坏，能吃。”
　　“你想做几个菜？怎么做？”厨师将虾丢进桶里，甩了甩手上的水。

　　尤拉：“小龙虾那几样经典的做法您会吗？”

　　“那还能不会？”厨师笑了，“咱这可是湘菜馆，还能不会做小龙虾？”

　　说来好笑，小龙虾灭绝了四十年，小龙虾的做法却没有就此失传，反而风靡在各大餐馆里，总有人让厨师用各种虾做“平替小龙虾”。

　　“虽然比不上正宗的小龙虾，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厨师喊了声，一个学徒走过来。
　　“去把这桶虾洗了。”厨师吩咐。

　　学徒去水池边洗虾，厨师又问尤拉：“那我给你做个麻辣的，再做个蒜蓉的，这是最经典的两种口味，你还想试试其他的口味不？”

　　尤拉想了想，说：“就先做这两种吧。”
　　小龙虾味道行不行，两种口味就能试出来了。

　　小龙虾是养在营养液里的，本来就很干净，学徒很快就端着小龙虾走了过来。

　　厨师拎过菜刀，剁蒜剁得咚咚作响，然后拿过大勺，开始大展身手。
　　起锅烧油，小龙虾往里一下，噼里啪啦炸开一片。蒜末滋啦一声，蒜香味扑鼻而来，各种调料一放，小龙虾倒里面翻拌均匀，用啤酒一焖，一盘蒜蓉小龙虾就这么麻利地出锅了。

　　尤拉在一旁看着，心中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在网上学的教程也是这样，没什么不同。

　　厨师用小勺尝了口汤汁，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来，尝一个！”他将做好的小龙虾推到尤拉面前。
　　“我可不是吹，我这手艺，这一片没几个比得上！”

　　尤拉深吸口气，拿过一只小龙虾开始剥壳，然后在厨师期待的目光中沾了点汤汁，送进嘴里。

　　蒜香浓郁，调味确实要比他这个门外汉强很多，但可惜的是，小龙虾的味道依旧没有多大区别。

　　见尤拉迟迟没说话，脸色也不太对，厨师纳闷，他做过这么多次蒜蓉虾，难道还能失手不成？
　　汤他尝过了，没问题啊。
　　难道是虾炸过头了？那也不能这么难吃吧？
　　他拿筷子夹出一只虾，将壳随便一扯就往嘴里一丢。

　　刚嚼两口，厨师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小伙子，你这虾不对啊！”
　　一咬就碎，毫无嚼劲，这味道能是虾？
　　是虾也得是死了三天的虾吧！
　　厨师皱眉将虾囫囵吞下去，为自己辩解：“我这味调的可没错，汤汁拿给人家能拌一碗饭呢！是你这虾不行！”

　　旁边大盆里还有没处理的活虾，厨师随便捉了一只，手中用力，将虾掰成两半，虾肉无比松散，随便用手一拨就散开了。
　　“你看！你这虾肉质根本不行，我还没用力它就碎了，这怎么能好吃？”

　　尤拉沉默片刻，将剩下的虾倒回自己的水桶里，对厨师说：“麻烦了，剩下的就不用做了，这虾估计没养好。”

　　“长得倒是水灵，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厨师在一旁可惜，“你那亲戚这次估计得赔惨。”

　　尤拉到前台扫码付账，算作加工费。

　　厨师没事干，慢慢悠悠晃出来，凑在前台劝尤拉。
　　“劝劝你那亲戚吧，捣鼓杂交是人家研究院的事，是科学家才能做的，一般人做不来！”
　　“现在做生意本来就难，干养殖的更难，这实验一搞失败，那不是血本无归！这得砸进去多少钱啊！”
　　“人家那些科学家、研究员，那是旱涝保收的，搞不搞得出来他都有工资拿，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就不一样了，赚点钱难哦！”

　　尤拉心情不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应了几句，转头往家里走。

　　接下来几天，尤拉又是整日在外，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来。

　　夏夏已经逐渐习惯当虾的生活，虽然寂寞，却也不至于无聊。
　　人类对娱乐的开发已经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就算独自一人待上数月，只要有手机有网络，就不会无聊。
　　夏夏最近迷上了刷短剧，明明演技浮夸，剧情无脑，偏偏让人一看就停不下来，夏夏每天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连尤拉都没太关注了。

　　尤拉将上次实验过程中的数据细细捋了一遍，跟生命科学研究院里的专家分析了实验失败的原因，又亲自将附近的虾塘跑了个遍，总结出几条需要改进的地方，随后一头扎进实验室，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克隆实验。

　　根据专家的建议和养殖户的经验，尤拉改进了培养液中各种成分的比例，主要是钙元素和各类氨基酸。

　　不久后，小龙虾重新出现在培养液中，这次好像有了成功的希望——它们的壳开始慢慢变硬了。

　　但尤拉没高兴几天，才长到指节长的虾陆陆续续全死了。

　　小龙虾依旧没有睁眼，随着体型逐渐变大，已经变得坚硬的甲壳限制住了它们的生长。没有真正活过来的小龙虾无法蜕壳，生生被困死在甲壳里。

　　这次比上次更失败，小龙虾幼苗还没长大，就全部彻底死亡。

　　尤拉实验过很多次，不论怎么调节培养液的比例，小龙虾始终没有睁开过眼，肉质不是松散得像豆腐渣，就是又老又柴，根本没法吃。

　　期间，夏夏恢复了人形，尤拉又抽取了他一部分血来做实验。
　　但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克隆实验依旧失败了。

　　一次接一次失败，尤拉逐渐有些魔怔了。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克隆的生物没有灵魂？
　　——这说出去简直能令人笑掉大牙。
　　灵魂怎么会影响口感？

　　命运像是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他连灭绝四十年的小龙虾都遇到了，却在一个简简单单的克隆实验上反复失败。
　　成功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触摸。

　　尤拉由此一蹶不振。

　　夏夏已经恢复了人形，却依旧不被允许外出，整日待在家里，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玛利亚被从宠物店接了回来。离开家太久，它对夏夏的思念几乎要满溢而出，夏夏走到哪儿都要跟着他，连睡觉都要紧紧挨着夏夏，黏人得厉害。

　　一家三口难得齐聚一堂，但曾经温馨的小家，如今却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压抑。

　　尤拉的情绪很不对劲，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玛利亚都不太敢靠近他。
　　他整日整日沉默着，总是默默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向来烟酒不沾的人甚至学会了借酒浇愁。
　　夏夏试图逗他开心，但尤拉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只自顾自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