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木有舟》买时间的人

7、第七章

　　第一节 加班加班加班……

　　“叮咚叮咚……”
　　我以百米加急的速度，快速越过一楼的公司门禁，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又陌生。
　　三年前的菜鸟，今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踏进这座办公大楼，正式在这里落脚，近在咫尺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啦，内心有些许小小的激动。
　　把自己塞进早高峰的电梯，是一项严峻的挑战。
　　目送了好几部电梯的起起落落，数字在我眼前晃了好几个世纪，还没成功把自己送进目的楼层。
　　我焦急万分的，抬手盯着手表指针，差1分钟就到上班时间了，开动开动脑子想个办法呀，站在原地的我，揉着发晕的脑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滴滴滴”最后的希望，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由人体构成的、密不透风的“墙”。
　　“哎呦……”我精准地被一堵无形的“人墙”，推进了人堆里，密不透风的空间，不停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像一条沙丁鱼似的，被困在这密密麻麻的深海里。
　　到达目的地楼层，电梯门打开了，如同开闸泄洪。
　　靠近门口的人流迅速涌出，而深处的人则需要像解魔方一样，艰难地调整角度，在一片“借过一下”的低语中，杀出一条血路。
　　反复盯着手表的我，说不上是焦急还是紧张，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到达20楼的办公室，我词穷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workplace，更像一个时尚的“实验室”或手术室，灰白主色调，一块干净的面布，色彩和材质是绝对的主角，一面核心灵感墙，被大胆地涂成了深蓝色。
　　上面钉满了情绪图片、色卡、面料小样和潦草的设计草图，像一幅未完成的艺术拼贴。
　　旁边是如同图书馆书架般的面料柜，每一个柜子里都陈列着不同的“书籍”—丝绸、羊毛、棉麻、高科技纤维，还有精美的刺绣样布，像编辑严谨的色谱，随手可触。
　　设计区的工作台，立着几个人体模型，有些穿着国漫流行服饰，有的则光裸着，保持最原始的曲线美。
　　一排复古的工业滚轮衣架上，挂满了当季的样品，大衣的剪裁、和裙子的垂坠感，以及面料的高级质感，扑面而来，仿佛一场静默的时装发布会。
　　A公司成立的时间不久，这几年凭借打造国漫元素服饰，为游戏pc们注入角色灵魂，使得玩家们在玩游戏的同时，感受到中式美学与游戏pc碰撞的快感。
　　以国风元素为主，结合年轻人的特点，开拓了国潮服饰的巨大缺口，奠定了公司的品牌形象，一线地位，成为行业的佼佼者。
　　“苏小姐，你终于到啦，沈总早已在办公室候着啦。”
　　张旭很有眼力见地把我领导了沈舟扬的办公室门口，“沈总最不喜欢别人迟到啦，进去记得“少说多做”！
　　说完，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咚咚咚……”带着奔赴刑场、视死如归的感觉，深呼吸，我像勇士一般敲开了眼前闭锁的房门。
　　“门没锁，自己进！”冷冷的嗓音从这间大得离谱的办公室飘来。
　　一张巨大的、线条凌厉的办公桌，桌面异常整洁，只有一台苹果电脑，一本Molskine笔记本和一杯咖啡。
　　而另一侧则是“创作者”混乱的办公区，一件未完成的成衣样品，散落一地来不及捡起的设计废纸，还有桌面未完成的设计稿，和眼前冷峻的男人，构成一幅秀色可餐的画卷。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垂眸画稿，冷漠的男人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腕表，毫不留情地开口“迟到5分钟！下班时间推迟半小时。”
　　“你的手表坏掉了吧？时间不是刚刚好吗？”
　　我把手上的表抬起，凑到他的跟前，皮笑肉不笑，扯开嘴角，反驳道。
　　“在这个公司里，上班时间，以我手上的这块表为准。”义正辞严，不容置疑的语气，活像一个资本家。
　　“第一天不知道贵公司的制度，下回准时！”
　　我开启变脸模式，勉强给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已经原地去世。
　　“你似乎很开心？”沈舟扬仿佛察觉到我的异样，微微挑眉。
　　“没…没呢…领导有啥吩咐，请指教！”
　　我摆出一副勤奋好学的姿态，做贼心虚地抛出这几个词儿。
　　“先把桌上的设计稿整理清楚，再把桌上的这叠面料和色卡，全部看完，看完写一篇……3000字的心得。”
　　不带一丝感情的男人，口齿清晰，不近人情地开了尊口。
　　“好勒，沈总！我这就去。”
　　如听话的哈士奇一般，我捧着一叠文件，恭恭敬敬地打算，从这个办公室遁逃。
　　“打算去哪里，你的座位在那儿！”
　　冷若冰霜的男人，慢悠悠地指了指前面的一张白色的小办公桌，淡定地说道。
　　我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办公桌，收拾干净的办公桌。
　　“苏木槿”三个字特别醒目，名牌这么快就做好啦，这难道是……蓄谋已久……”
　　不得不说，我的预感令人郁闷的准确。
　　当我开始沉浸在设计稿的氛围，不能自拔时，冷漠无情不带一丝同情的男中音，从空气的缝隙钻来。
　　“帮我去买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我只喝这家的咖啡，然后把设计稿送到样衣室，记得把我设计好的样衣取回，三十分钟之内完成！”
　　说完，甩给我一张咖啡的名片。
　　像是被施了紧箍咒，半晌我才回魂。“什么，30分钟完成，资本家对人民群众的压榨，又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务嘛！”我小声嘀咕着，幻想着把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的情景。
　　“怎么？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俊眉微眺的男人，径直向我走来，深情款款地与我对视，眼神温柔，从发梢到指尖，像一个收藏家，在审视稀世珍宝，生怕遗漏任何细节，最后，落到我惴惴不安、不甘示弱的眼神里。
　　他俯身向我靠近，距离只有0.001厘米，暧昧的气息扑面袭来，我踉跄地后退了一大步，眼疾手快地他立刻扶住我的腰，脸颊几乎要贴上我的鬓角，呼吸间的暖意，瞬间让我的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一层红晕。
　　“没……没有……”
　　我本能地将双手悬于半空，指尖微颤，不知该置身何处。
　　片刻的迟疑后，我终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快速地挣脱他的束缚，飞也似地逃离了办公室。
　　沈舟扬不舍地松开了温热的双手，无意识地用指尖触摸，刚刚搂过我腰身的手掌，心满意足地回味着那份触感、温度，然后旁若无人，迅速地将手插进口袋。
　　这是他与她第一次亲密接触，多少带点嘲弄的意味，感觉却……妙不可言！
　　“木木，你的任何模样我都喜欢得发紧，不管是落落大方的，亦或是……小鸟依人的……”

　　第二节 过关斩将，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被一阵剧烈冲击，迷迷糊糊原地转圈的我，已经没了方向感，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询问着咖啡店的地址，一打听才清楚，咖啡店竟然与这里隔了5—6条街。
　　我认命似地打了一辆车，火急火燎地买完咖啡，然后像送信的快递似地，八百里加急赶到公司，小心地拖着咖啡的底托，生怕它溅出来。
　　“样衣室怎么走？”我气喘吁吁地询问前台。
　　“喏，那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紧接着，快速踱步到样衣间：大门是敞开的，几个裁剪师傅，正有条不紊地在裁剪、缝制样衣，形形色色的样衣堆满了样衣间，却井然有序，一点儿不觉得杂乱。
　　我左顾右盼地搜寻着目标人物，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再这样一定得迟到。
　　我灵机一动，把设计稿举过头顶，大声喊着：“寻找这件设计作品的主人？”
　　师傅们听到这句无厘头的话，像看怪物似地盯了我半晌。
　　这时，戴着老花镜，穿中式便服，埋头剪裁的赵师傅，朝我的方向挥了挥手：“设计稿放下，小姑娘，下回嗓门别这么大，老头儿我经不起吓，你这么咋咋唬唬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寻仇的呢！”
　　赵师傅抬了抬老花镜，朝我笑眯眯地说着，俨然是一个亲切慈祥的老头形象，如沐春风。
　　“这是舟扬需要的样衣，记得给他带句话，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下回需要定制，务必提前三天。老头子不比年轻人，身子骨吃不消啊………”
　　说完这句话，赵师傅小心翼翼地叠着这件艺术品，装进专门的样衣架。
　　我腾出仅存的一只手，小心地接过样衣，如履薄冰地穿过办公大厅，原路返回办公室。

　　“不多不少，时间刚好。”我把咖啡、样衣从我的手中卸下，气定神闲地瞧着沈舟扬。
　　这回，你要是还能挑出任何毛病，算我输！
　　“咖啡凉了，样衣皱了。时间嘛，迟到了5秒！”聒噪的声音令人倍感不适。
　　“加班时间继续延长……半小时！”说完这句话后，他一脸得逞地瞅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情由晴转阴，他的阴谋诡计，昭然若揭。
　　我深刻怀疑，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戏精，而且堪比“国粹”—四川变脸。
　　“我不服，首先，我没有迟到，您可以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其次，样衣的褶皱，并不影响它整体的美观，大不了熨一下！最后，请你别把加班加班加班，挂在嘴边，我可以加班，但请您支付加班费！”
　　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我的舌头开始打结，试探性地斜睨了沈舟扬一眼，心虚、怀疑、理不直气不壮的我，悄悄地挪回办公桌。
　　“那么，我支付加班费，木木，可以和我待长一点的时间嘛？”
　　略带磁性沙哑的嗓音，轻轻刮过我的耳膜，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所以他是在乞求我留下来吗？他今天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取与我一起的时间？
　　我愣神了一会儿，不留情面地开口：“晚上，我还有约会。”
　　期待的目光转瞬即暗，他松了松发紧的领带，故作镇定地回道：“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别放心上，工作吧！”

　　第三节 这是在向我表白？

　　我们就这样僵持地坐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直到下班时间。
　　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木木，我请你吃饭啊，有些私事找你聊。”
　　电话挂断了，我爽快地答应着：“好吧，今天我的心情也不好，，一起聊聊吧。”
　　假装工作的沈舟扬，若无其事地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整理着样衣。表面淡定，其实心里已经设想了，无数个破坏约会的计策！腹黑的本性一览无遗。
　　长达10多个小时的工作量，让我累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我头也不回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踩着三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溜出办公室。
　　那一脸傲娇的模样，好像死刑犯得到了特赦似的……欢天喜地。
　　我前脚刚走，沈舟扬，就像个小偷似地，偷偷摸摸地跟了上来。大有“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的架势。
　　很快地，我逃到了公司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与妍妍会和。
　　虽然是下班高峰期，一路却畅通无阻。隐隐约约地，我感到有辆车跟着我，但是看不真切。
　　来不及细想，我兴高采烈地飞奔到餐厅门口，不明所以的妍妍，被我一顿熊抱。
　　夜色暗沉，沈舟扬眯着眼，扶着方向盘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肌肉紧绷，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使劲锤了方向盘几下，转而打开车窗，愤怒地盯着互相拥抱的俩人，像一头凶猛的狮子，，随时准备攻击目标。
　　幸亏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努力压抑着情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爆发。
　　大脑疯狂地寻找合理的解释：“也许是她的哥哥…或者是出于安慰？”
　　他用尽全部逻辑去分析每一个细节，只为给这个拥抱找一个不至于让自己崩溃的理由，尽管内心早已一片狼籍。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才从眼前的震惊中抽离出来，打开了车门，径直朝餐厅迈去。

　　进到大门，门口的美女服务生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你好先生，用餐吗？几位？
　　沈舟扬没有搭理服务生，鬼鬼祟祟地朝我们俩就餐的包间走去。脸色特别难看！
　　“妍妍，我真的是招黑体质，为什么所有男人只要长得帅点的就跟我过不去啊！”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不停地向妍妍吐槽。
　　“这不是很好吗？说明你桃花运很旺，不是？”妍妍抛给我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
　　大概过了半小时，我的碎碎念完毕，扭头瞧妍妍，发现她表情有些凝重。
　　“你怎么啦，妍妍，发生什么事，能让我们的妍大神，如此闷闷不乐？”
　　“和我一起pk的游戏网友，主动提出想和我见一面，我正在发愁，到底要不要见面？”
　　妍妍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虚拟的世界毕竟和真实的生活不同，万一见面以后，连网友都当不成了呢？”
　　“真的真的吗？他是谁？他打算约你在哪里见面？”我像个吃瓜群众一样，八卦之魂瞬间燃起。
　　“他打算约我在学校外面那个咖啡厅见面，他是我们的校友，大了我们一届的学长。”
　　妍妍喝了一口柠檬水，有点迟疑地开了口。
　　“你答应他了没，不对，万一他是个中年油腻大叔，是个骗子呢？”
　　我双手插兜，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想到哪儿去啦，你的脑洞能不能不要这么大，都说了，是校友。”妍妍瞪着我，又好气又好笑。
　　“去吧去吧，也许他是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帅哥呢。”我笑嘻嘻地揶揄。
　　“带上我，我可以躲在背后，当你的军师，他要是个丑八怪，我也可以救你于水火！”我义正辞严，一本正经地说道。
　　“再说吧，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等我想通了，再联系他。对了，你今天找我，除了吐槽老板的不是以外，就没别的事啦？”妍妍挑眉看着没心没肺的我。
　　“倒是有件事，我有点不知所措，今天沈舟扬，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他好像……”
　　话还没说完，“趴……”清脆的响动从外面传来。
　　我和妍妍齐刷刷扭头，朝门口望去。
　　隔着屏风看不真切，于是我俩手挽手，离开座位，举步来到大厅，狐疑地盯着制造出惊天动地响声的—罪魁祸首。
　　沈舟扬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离谱的事，如果现在有个地洞，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厚着脸皮，假装路过似的，与木槿打招呼：“木木，真巧！你们也在这家餐厅用餐啊，我的朋友刚走。”
　　“是么？”被我盯穿的沈舟扬，尴尬地扯出一个死亡微笑，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我对这样的狡辩视而不见，径直朝餐厅收银台走去，对着服务员说道：“买单！”
　　妍妍斜睨着沈舟扬，玩味似地瞧着我们俩。
　　“我刚好开车过来，俩个女孩子单独回家不安全，万一路上遇到坏人，我送你们回家，安全点。”他近乎乞求诚恳地说。
　　“对我俩来说，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我与妍妍相互交换了眼神，默契地点点头。
　　但是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啦！”我不置可否地说。

　　妍妍和我默契地在后排落座，车上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沈舟扬率先开口：“你们关系很好？”
　　“嗯！”
　　“你们平时喜欢吃什么？做什么？”他吞吞吐吐地说着一些无聊的话题。
　　“所以今天你是跟着我去餐厅的，你想做什么？”我直截了当地正视他。
　　被盯得发毛的沈舟扬眉头一拧，握着方向盘的手稍微紧了紧，继而松开。
　　“我以为，我又要把你弄丢了……”他深邃的眼眸，透过后视镜，深情地注视着我，欲言又止。
　　他，是在向我表白？只是这样的表白，含蓄而委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假装不知道，别过头去，我的心里也有一个位置，正在悄然生长萌芽，只是你并不知道，暂时不知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