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木有舟》买时间的人

25、第二十五章

　　第一节 社死的欢迎仪式

　　乐极生悲的沈先生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又被我的电话铃声吵醒，“今天要回外婆家，记得哟”。
　　“当然，东西都准备好啦。”电话那头得意洋洋，嗓音都带着雀跃。
　　“那么，我开车去接你们。”沈先生开始讨好我，确切来说是讨好我们一家人。
　　“好呀！”我让爸妈收拾收拾，在门口等你。

　　半小时后，沈先生如约而至，并且打扮得十分时尚，好久没看到他如此装扮了，休闲夹克，休闲裤，干净利落的发型，充分说明他是懂人心的，见岳父母，见陌生亲戚，既不能太高调，又不能太失礼，今天的打扮正合适。
　　“叔叔阿姨，行李只有这些，对吗？我来！”他自告奋勇当搬运工。
　　东西搬好之后，他坐上驾驶座，坐姿十分板正，握着方向盘的手特别不自然，我呢，在副驾上半开玩笑地说：“又不是上战场，没必要这么紧张。”
　　“没……没有，我专心开车呢。你不要打扰我。”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小沈，第一次来农村吧，乡下地方虽然比不上城里方便，风景和空气却是顶顶好的。”爸爸言外之意是，乡下地方，得自给自足，一切靠自己。
　　“叔叔，我很好养的，什么都能适应。”沈先生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眼神闪烁，生怕说错话。
　　“不用紧张，只是小住几天，体验体验，不像城里人，那么多讲究。”爸爸继续鞭策沈先生，目光若有所思。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安的心情到达了顶点，不能表现太明显，只能偷偷瞒着，沈先生你自求多福吧，我满脸同情，瞅了他一眼，不自然地开口：“是啊……是啊……重在……体验！”
　　沈舟扬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机械附和我的话：“对啊，体验生活嚒。”

　　一个小时后，一行人顺利到达“锦色”村，眼前的景色十分震撼，一望无际的稻田，漫山遍野的花朵，银装素裹，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吧。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纯净的空气，在山野间漫开，如果没有这场雪，我们也看不到如此“壮阔”的美景。
　　下车后，我捧起一抹雪，往沈先生脸上贴贴：“来，欢迎仪式，特别吧？”
　　他不甘示弱，随手抓了一大把，朝我身上扔过来：“嗯，十分特别。”
　　爸妈对我俩的打情骂俏，早就习以为常。在后面静静欣赏我们的表演。
　　打雪仗的我俩，还不知道，村里的人早就拉起了横幅，在村口等候我们大驾光临了。
　　“好啦，再不走，就要冻成雪人喽。”爸爸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
　　“遵命，父皇。”我调皮地朝他眨眼，挽着沈舟扬的胳膊，迈开步子。
　　“你啊……”爸爸似乎吃醋了，有种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村口，外婆和家里的亲戚都来了，醒目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欢迎苏小姐，沈先生莅临我村，你们的光临令本村蓬荜生辉”。村长在旁边指挥着乐队，开始列队迎接，敲锣打鼓，这阵势也太高调啦。
　　“我不知道还有这一个环节啊？怎么没有事先通知我们。”我简直要社死了，沈先生会不会被吓到，这样的大场面，一生也只有这么一回了。
　　“好啦，好啦，低调低调。”爸爸对村民的热情，好像习以为常，却还是不适应。
　　“我很荣幸，你的家人如此欢迎我。”沈先生还自豪上了，开始发表领导感言。
　　我好整以暇，听着感人肺腑的发言，然后扫视这一幕，沈先生的演技真的没话说，该说不说，迎合大众这一块，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行人敲锣打鼓，高调在村里迎接成功人士回村，确实可以上头条新闻了。

　　第二节 拎起锄头种菜去

　　我们一家人在村民的簇拥下，顺利下榻今天的落脚点—外婆家。
　　整个村子不算大，所以哪家有事，都互相帮忙，盛大节日，更是全村出动。村里的氛围确实比城市温暖，有烟火气、人气儿。
　　听说非遗传人的孙女婿要光临寒舍，七大姑八大姨早就候着了，围了满满的几大桌。
　　然而，沈先生这次居然不淡定了，他假装头疼，一溜烟儿跑到后厨去帮忙了，留下我一人独自应付。
　　虽然我早有准备，知道家里亲戚多，没想到今天会这么……这么多？
　　连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远道而来，看来沈先生真是，名声在外。
　　一番寒暄之后，我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溜到厨房，沈先生正在帮忙洗菜，爸爸也在这里。
　　“那么，你对木木的真心到底有几分，这几天好好表现给我看看。”爸爸郑重其事，开门见山。
　　“叔叔，我对木木的真心，天地可鉴，我接受任何考验。”亮晶晶的眼睛，坚定不移。
　　“那么，明天早上5.0，门口集合。”爸爸对沈先生的赞许，又多了那么一丝。

　　简单盘问后，外婆终于以“今天是自家人聚会，改天办喜宴，再邀请大家”这个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遣散了七大姑八大姨。世界终于安静了。
　　接下来，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吃了一顿丰盛无比的晚餐，老家的特色菜轮番上桌，风味酱鸭、糖渍蜜藕、松鼠桂鱼，腌笃鲜，响油鳝糊，大闸蟹……应有尽有，摆满一大桌。
　　席上，热热闹闹，过年嘛，就是吃吃喝喝，然后唠家常。
　　吃了一会儿，外婆终于开口：“小沈，对这里还适应吧，多吃点，改天让木木带你，到周边逛逛，乡下地方，多的是城里人没见过的景色。”
　　说完，外婆朝我使了个眼色：“对吧，木木。”
　　“嗯，不过他好像没什么时间。”我抓起一只螃蟹，意味深长地朝他看去。
　　“我尽量安排。”他笑呵呵地回答，在应付家人这一块，他已经修炼得如火纯青了。
　　“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啊，多体验体验不一样的生活，你说对吧，小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外婆这是欲扬先抑啊。
　　“嗯，外婆，您老人家放心吧，我会好好表现的。”他视死如归的状态，真是令人心疼。
　　短暂沉默了一会儿，外婆朝爸爸使了个眼色，爸爸立马会意，这是要他来唱红脸，当这个坏人呢。
　　“明天开始，早起耕种去，记得每天早上5.0，准时！”爸爸的声音自带一种威严，不容拒绝。
　　“好！”简短的字，掩饰不了他内心的不安，他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真是追悔莫及啊。

　　直到我们都吃撑了，才扶着墙壁各自回屋。
　　沈先生以吃撑的理由，成功邀我月下散步，“好久没有遇到如此盛大的场面了，你的家人很温暖，我很喜欢这里。”
　　最近他似乎很感性，嘴巴里总是挂着甜言蜜语。
　　“那么，你考虑考虑，以后搬来这里定居？”我顺坡下驴，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
　　“还是不了，虽然很好，但不习惯。”他总算有自知之明。
　　“看，远处那颗星，像不像你？”他开始转移话题。
　　“哪里像了？”我瞪他。
　　他笑了，揽过我，低下头，我以为他要亲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子，然而他只是轻轻地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呼吸相闻。

　　凌晨5.0，天还没亮，沈先生把自己裹得像粽子，瑟瑟发抖地站在院子门口。
　　“那么，今天就从刨土，撒菜种开始吧。”说完，爸爸丢给他一把锄头。
　　“还有，你穿成这样，不适合干活，回屋换掉。”爸爸有点儿不近人情了。
　　“好。”沈先生为了给家人留个好印象，真是言听计从。
　　五分钟后，沈先生换了一身运动套装，打扮清爽，出现在菜地里。
　　爸爸示范了一遍种菜的基本要领，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沈先生。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开始吧。”爸爸对女婿的态度，不帮不扶，冷眼旁观。
　　“好的，我试试。”沈先生拎起锄头，面露难色。

　　他站在田垄间，像个误入异星世界的宇航员，周身都是格格不入的局促。弯腰的姿势极其别扭，生锈的铁板，每一次俯身都无比艰难，伴随着无声的呻吟。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运动服，他紧张而力不从心，辛勤地耕耘，土地却纹丝不动，这一身反骨，他败下阵来。
　　“锄地要用巧劲儿，不要用蛮力。”爸爸的眉头拧成一块儿，恨不能帮他，一想到他要拐走自己的宝贝女儿，狠狠心，让他继续。
　　“好的。”他握锄头的双手，再次深入土地，泥土在他的手上，成功化开，松松软软，整齐划一。
　　“这样可以吗？”沈先生好像开窍了，手起锄落，渐渐上手。
　　“不错，每隔10公分，挖一个洞，撒种。”爸爸把手上的袋子，丢到他手里。
　　“种子要撒均匀，不可顾此失彼，继续。”爸爸对他的刁难，又在耳边响起，这样的训练，带着私心。
　　“好。”他接过种子，开始不厌其烦地挖洞。
　　爸爸在一旁看着，沉默地抽着烟，眼神里没有责备，倒有一种看自家孩子受苦的怜悯。
　　“体能和耐心这一项过关了。”爸爸嘴角抹开笑意，悄悄在心里打了个勾。

　　也许是下过雪了吧，院子里特别凉，屋子开了暖气，这样的冬天特别适合冬眠，我睡到自然醒，在外婆温柔的呼唤下，懒懒踱到饭桌前，迷迷糊糊睁不开眼。
　　“小懒猫终于醒啦，人家舟扬可是早早就下地干活了呢，外婆煮了你最爱吃的小混沌，快点儿趁热吃。”外婆笑眯眯地，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端到我面前。
　　我伸伸懒腰，满足地闻了闻食物的香气，然后不顾冷热，一口吞掉混沌。
　　“小心烫！真是个馋丫头。”外婆宠溺地笑着。
　　“木木，你的吃相？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沈先生落井下石地调侃。
　　“嗯，我这是跟某人学的，上行下效，耳濡目染。”我轻蔑地瞧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反击。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赢了。”他似乎很享受。
　　“那么，今天的业绩达标了吗？”我摆出领导对员工的架子，开始盘问。
　　“不负众望，刚好及格。”他得意洋洋，却又无比谦虚。
　　“明天继续加油喽。”我朝他使了个眼色。
　　“明天……还有……”他喝汤的双手，马上顿住。
　　“不然你以为呢……想娶我，没那么容易哟，好好体验！”我彻底笑开了。
　　天真的沈先生，对这次过年的体验，一定终身难忘。
　　他俊眉微扬，撇撇嘴儿：“尽管放马过来吧……在下必定不负使命。”
　　瞧他得意忘形的样子，过几天说不定该哭爹喊娘了。
　　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定甘之如饴，倾尽全力。
　　毕竟，娶我，是他排除万难，也要达成的，坚定不移的目标。
　　他会做到的，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