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出逃·花园》花离间

13、愿你向我走来

　　天色阴沉，月光被乌云遮蔽。基地外下起暴雨，天顶玻璃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为了不干扰基地正常运作，会面时间安排在晚上。
　　一三五全程监视。
　　哗哗再次踏入禁闭室，布置没变，干净整洁，几乎没有生活痕迹，只是天花板四角多了球状摄像头，亮着不起眼的红光，如同鲨鱼的眼睛。
　　一团小小的冰蓝色躺在床心，不是可爱的少女，而是酷似哗哗的迷你少年。
　　这个时候珍真理应醒着，可是它现在睡得很沉，哗哗甚至有些不忍心叫醒它。
　　“珍真……珍真……”哗哗轻声呼唤，食指碰碰珍真的小胳膊，“醒醒，我把你的家带来了。”
　　珍真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哗哗瞬间清醒，惊坐起身。
　　“哗……哗哗！”珍真往哗哗的方向挪动，乖巧坐好，眼神一刻不离。待看到守在门边的一三五，立刻了然。
　　哗哗笑笑，拿出口袋里的红贝壳，放在珍真面前：“你以前一直待在贝壳里，突然出来这么久，很不习惯吧？”
　　“谢谢……”珍真抱住贝壳，深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是它的家，它最安全的港湾。
　　哗哗静静看了一会儿，声音轻飘飘，带着苦味：“你变蓝也很好看。”
　　珍真缓缓抚摸贝壳的纹路，抬起头，淡淡地嗯了声：“我也觉得。”
　　“饿了？”
　　“不是。换颜色，换心情。”
　　“他们要执行净化。”
　　“我知道。”
　　“你知道啊……你不害怕吗？”
　　“花，好吃，我变成花，没关系。你怕花，我不希望，你变花。”
　　“当时我差点被抓，对吗？”
　　“是我自己，平衡差，掉出去。”
　　珍真说得真诚，哗哗却并不相信珍真的辩解，它在床边蹲下，与珍真平视，伸手抚摸它柔软的短发。
　　“你本不必如此。我害你离开家，又害你被发现……是我没保护好你。”
　　“你也，本不必如此。你保护我，帮我躲藏，给我食物。”珍真微微一笑，发顶轻蹭哗哗的指心，“其实，他们没说错，大家因为我，越来越，不像人。我是主谋，我，蛊惑你，蛊惑大家。”
　　“蛊惑又怎样？我心甘情愿被你蛊惑，心甘情愿与你高歌。他们没资格轻易否定我喜欢的东西。”
　　“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打破二人世界，一三五提醒哗哗慎言。
　　哗哗抿唇，时间不多了，积攒的关心只能烂在肚子里。珍真看出哗哗的为难，小小的手轻拍哗哗微微波动的指节。
　　“不用惋惜。你会拟人，你会幸福。”
　　“可是……我怕花，也怕失去你……”
　　眼泪比海水咸涩，哗哗品尝到了故乡的滋味。珍真努力变大，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有哗哗的一半大小，它冰蓝的手堪堪触碰哗哗的脸颊，指尖描摹泪痕。哗哗感觉自己在照镜子，这个冰蓝透明的缩小的“自己”，和它的颜色一样悲伤，似真非真，替它承担任性的后果。
　　“我该走了，在贝壳里好好睡一觉吧，你总是在白天睡得很沉。”哗哗紧紧握住珍真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愿梦里，你向我走来。晚安，好梦。”
　　“梦里”两个字说得很轻，几乎被哭腔抹去。
　　时间到了。
　　珍真抱着珍珠，在贝壳里躺下。一三五锁好门，领着哗哗离开。三名夜巡净化者回到禁闭室外看守。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房间，哗哗才问道：“必须执行净化吗？你也看到了，它很温柔，没有攻击性。”
　　一三五转身的动作明显停顿，低声回道：“这是大家的决定。”
　　“‘大家’……不包括怪物们，是吗？”
　　“……嗯。”
　　“‘大家’包括你吗？”
　　“……也许吧，我确实讨厌它。都是因为它，你才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一三五不再多言，加快脚步离开哗哗的房间。
　　啪嗒啪嗒啪嗒……雨水击打天顶的声音钻入耳朵，哗哗的视线慢慢移向窗外的天空，细小的哼唱穿过雨声传来，越来越清晰，并且是新鲜的、人类的语言。
　　哗哗动动唇，移步窗边。
　　人类的文明很发达，人类的知识很实用。在拟人的过程中，怪物们学会了一种人类的思考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