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陵香》双满天下

56、情义两难

　　命运总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将你推入深不可测的漩涡。

　　两人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然而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陵香总觉得心绪不宁。她一直都知道，如今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夕。不管她们如何逃，仙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繁锦的事也并未解决，她始终欠锦哥哥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然而事情的风云变化，远远比她担心的还要快，比她预想的还要难以掌控。她与师傅的蜜月之旅还未结束，一切风暴已蓄势而来。这风浪几乎毁掉她唾手可得的幸福，几乎毁掉了她。

　　闷热的夏季将要过去的最后几个炎日，陵香提议到当地有名的双塔去游玩。双塔顾名思义就是有两座一模一样的塔，对水而望，相望相守。几百年流逝转变，当初对水而望的双塔，如今只剩下一座，有一座竟奇迹般的消失在河的另一边。

　　据当地人传说这双塔乃是一对神界痴恋的男女触犯天规，被玉帝惩罚所变化的。必须留在人间见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对真心相爱的人，才能冲破天规，重回天庭，从此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而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们化成了两座塔，彼此守护、彼此陪伴。然神界早在六界中消失，他们的封印已无人能解，只能这样遥望直到天荒地老。
　　许多恋爱中的男女也曾去许过愿，有幸能同时看到两座双塔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后来人们也只当这是个传说，看到前去双塔的男女，只会笑一句，又是一对来祈求白头到老的痴男怨女。
　　根据村民的指引，陵香师徒两人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双塔。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屹立在离岸边十几米的河中，光是塔在水中已教人感叹他的玄妙之处，更何况如此之高，足有上百米的高度，根本不是人力可以修建的。如此传说未必就只是传说。
　　“师傅，那塔果然在水中。”
　　陵香指着远方的双塔，回首惊奇的叹道。
　　“世间无奇不有，只是你未见过而已。”
　　陵香听师傅平淡的语气，本来热情高涨也被一盆冷水浇熄，师傅对什么都没兴趣似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这样又怎能活的快活。
　　“还以为你开窍了呢，结果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我们去塔上看看吧。”
　　说完不等陵仓表示，她便御剑向塔的方向飞去。
　　一靠近塔，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或许这里被布下了强大的结界。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就这样轻易的穿过了结界，本带着试探的想法，没想到这结界犹如水波一样只晃荡了下就穿越了。
　　来到塔内，陵香稍微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师傅怎么还没进来？此处透着诡异，虽然没感觉到任何的杀气，但小心总是对的。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陵仓进来，陵香只觉得越来越诡异，不会跟上次一样，自己又不知不觉走入了幻境吧！刚想原路返回，却发现刚进来的门已消失不见，竟变成了一面镜子。原本平淡无奇的镜子突然画面一暗，竟奇迹般的开始流转出一些画面。
　　青瑕山，青瑕殿，情无涯，天外山，虚天殿，段龙桥……画面中黑色锦衣的女子不是自己又是谁？那些全是她在青瑕山与锦哥哥一起时的美好画面，那时她有点小聪明，而他有点小傻气。看到这些陵香的心隐隐有些刺痛，然而镜中画面从未停止，当看到自己亦正亦邪地与掌门师叔和陆君师叔过招的画面，她竟发现，那不是她。几乎难以置信，那活脱脱就是凤舞本人。
　　陵香大吃一惊，似乎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在那变化莫测的画面中，自己变得越来越像凤舞。她是凤舞的转世，如果她终将成为凤舞，那陵香呢？她的十八年难道就如此被湮灭吗？
　　师傅爱的是凤舞还是她？她爱的是师傅还是凤熙？或许这两者都不是她爱的，她爱的只有那朝夕相伴十四年的锦哥哥？
　　镜中画面一转，回到三千年前。曾经模糊的人影，终于在镜中清晰。梅花树下的两人，相映成画，即使没有言语，也早胜过千言万语。果然师傅即是凤熙，没想到那时的他笑容如此爽朗。如沐春风就是说的这种感觉吧！
　　虽然这些画面在梦中曾出现过，但如今如此清晰的看到，才明白，凤舞是有多爱凤熙。难怪自己会不知不觉被她的感情左右，那么强烈的爱意，只怕是禁忌压抑后的无限扩大。
　　画面再次变换，凤舞决然离去，当她站在情无涯边，留恋回眸的瞬间，眼里闪过的决绝眷恋，以及心如死水的哀默全付之一跳。鲜红的嫁衣，盛开如莲，飘渺而惊心动魄。那是她下定决心要斩断这禁忌的纠缠，更是她给自己和哥哥的一个解脱机会。
　　本以为凤舞跳下情无涯，画面就会终止。但令陵香惊讶的是，镜中依旧飞快的闪过从未见过的画面。
　　只见画面中的女子虽然穿着红色罗裙，但陵香知道那是自己，因为‘她’的眼中没有凤舞的不可一世，没有凤舞的霸气，反而多了些熟悉的妖娆妩媚。画面中的自己御剑逆风而行，本只顾回首身后却突然转过了头，狂风吹开了挡住她左脸的秀发。
　　一瞬间陵香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画中的自己脸上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盛开正艳，妖娆至极！她终于明白这熟悉来自于何方，那简直就是洛殇的影子。同时也看到了‘她’嘴边那抹得意轻蔑的微笑。
　　是谁在她身后，是谁在追她？为什么她会有如此笑容？
　　画面飞逝，这一次陵香几乎忘了呼吸。
　　只见画面中的自己身中一剑，飞逝的画面告诉陵香这一剑确实是师傅刺的！画面中的自己比起现在的自己从容多了，竟还能微笑着看那把剑穿胸而过。更有一种解脱释然的平静，似乎‘她’对此无怨无悔。
　　师傅为何会对她出手！这不可能是真的，这绝对是谁制造的幻术，目地是挑拨她跟师傅的感情。陵香如此安慰着自己，可前面的画面都真实发生过，这最后的画面难道也会成真吗？
　　画面戛然而止，她却出了一身冷汗。突然镜中出现了一行字。
　　‘心之所往，镜中成像，心之所绊，镜中所现，因果寻之。’
　　随后镜子凭空消失，那道门复又出现，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许多画面的闪过也仅在一瞬之间。
　　“香儿？”
　　陵香顺着肩上的手看过去，不知何时师傅已站在了她身后。面带忧色的看着她，似乎有话想问她，但也只是动了动嘴，
　　“师傅？”
　　迷茫、苍白的语气，透着陵香的无助脆弱，或许在潜意识里，她相信镜中的一切。更担心真如镜中预言的那样，惨淡收场。
　　陵仓眉头紧皱，香儿刚才走神难道是想起了什么？
　　陵香再没有先前好奇玩耍的心情，而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人逛了一圈，并未发现这塔有什么特别之处。旋转式的楼梯，一路向上，塔壁绘有仙女采薇图。直到最顶上，画壁上只有一个女子隔河而望的背影，而河的对面正是另一座双塔。如此可以断定，这塔应该是双塔中的神女塔。
　　当两人走出神女塔时，陵香无意回头，仿佛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在目送他们。只见那女子嘴唇动了动，陵香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转身与师傅御剑而走。
　　“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

　　“香儿，你到底怎么了？”
　　陵仓终于在陵香沉默三天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以往的他不会在乎一个人的沉默，更不会去猜测对方的想法。如今，他猜不透陵香，而这猜不透让他不安，让他恐惧。似乎不问明白，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凡幸福。他越来越像个凡人，患得患失。虽然平时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这一个月一路走来，他体会到了甜蜜幸福的感觉。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感觉，甚至庆幸当初他的选择。
　　陵香自双塔回来，几乎都在猜测镜中的预言。她想了三天也想不到师傅会杀她的理由，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堕入魔道，与整个仙界为敌。但这个预测却是她最不愿的结果，她必须防患于未然，尽快解决洛殇的事。
　　陵香茫然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心里百感交集。
　　“师傅，如果有朝一日你不得不大义灭亲，你会杀了我吗？”
　　陵仓大惊，义正言辞的责问道：“香儿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既选择了你，又怎会做此等无情之事。”
　　“师傅，你答应娶我，是因为那是我吗？”
　　陵仓眉头紧锁，心里的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为师不知你为何会如此问，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娶你，因为那只是你——陵香。”
　　瞬间陵香因为这句话，安心了不少，但依旧无法释怀。
　　陵香苦涩一笑，无力的问道：“如果，如果徒儿堕入魔道，如果我与整个仙界为敌，师傅你会杀了我吗？”
　　“香儿你怎么会堕入魔道，即便你堕入魔道，我也会极力将你带回仙途。”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陵香似下定决心般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那天，师傅请你不要顾念任何情谊，在我伤害你之前，将我杀了。”
　　陵仓震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复杂的感情汇集，有悲有喜，久久无法言语。
　　说出这句话，那就是陵香已为最坏的结果做好了打算，如果最终她沦为洛殇复仇的躯体，她决不能容忍师傅因顾及她而被洛殇伤害。当然她也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毕竟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洛殇一日不除始终是个祸害。

　　本以为还有更多时间能让她找到解决洛殇的办法，但就在陵香下定决心的下一刻，两人平淡的生活就被迫宣告结束。
　　磁场的骤然改变，让木屋里的师徒两瞬间明白，周围已布满了青瑕弟子。看来他们已被盯上多时，只怪这两天，两人都沉浸在感情纠结中，没注意到这些。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想轻松打发这些人是不可能的。一时之间，屋里屋外都静得诡异。一触即发的气氛让双方都不敢贸然行动。
　　陵香又看向陵仓，意思是要不要硬闯。陵仓无奈叹了口气，白衣一挥。木门随即自内向外打开，果然门外已站满了青瑕弟子。而在众弟子之前的正是陆君师叔，同时容华仙子、缕衣、未央、柳灵儿、霁月以及陆君师叔的六位徒弟皆在其中。
　　陵香看这阵仗，不由一笑，不知是她的面子大，还是师傅的面子大，竟叫青瑕山几乎倾巢而出。
　　陆君见师兄都打开了门，也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师兄，你可是已想通师徒相恋乃三界不容之事，肯与师弟回青瑕山？”
　　陵仓回首拉起陵香的手淡然走出木屋，虽然衣着粗布麻衣，仍不损他仙姿卓华。
　　一旁的柳灵儿既愤怒又羡慕，霁月表面倒是平静如水。
　　任谁看了陵仓的动作都明白他的选择！
　　“师兄为何你执迷不悟？孽障你究竟如何魅惑了你师父？”陆君痛心疾首，同时又将满腔的怒火发到陵香身上。
　　“我……”
　　“你可知你的一己私欲是在毁了仙界至高的战神，你怎能如此歹毒，若你还有一丝礼义廉耻之心，就该自刎以告苍天。”
　　“我……”
　　“若你是真的爱护你的师傅，就不该让他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没有……”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都隐藏的很好，陵香我真的佩服你，可以如此无耻自私！”
　　前两次被抢白也就算了，这一次居然又被柳灵儿抢白，陵香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什么时候她受过这样的委屈！
　　“陵香，不要一错再错，你和你师父是不可能的。”一旁的容华也试图从陵香入手，毕竟他们还不想与陵仓正面冲突。
　　陵香冷眼讥笑，静待他们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身上。她本还想争辩什么，如今多说无益。
　　“师弟，若你真要什么交代，我一力承担。”
　　陵仓终于发话，挡在了陵香身前。
　　“师兄，为何你就是不懂我和玄商师兄的苦心，我们只希望你迷途知返，希望你看清事实，希望你能重回青瑕山重回仙界。只要你肯回去，我和师兄，甚至整个仙界都愿意相信你是真的悔过，你仍是高高在上的仙界第一战神。”
　　“那香儿呢？”
　　“她自然是要送去无极之地，此等大逆不道的徒弟，就该去无极之地好好悔过。”
　　“哼！”
　　陵香嗤之以鼻，原来他们不过是仰仗师傅第一战神的法力，如今魔界猖狂，他们自然希望师傅回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所谓大义，不过如此！
　　陵仓自是不答应，对方又是一番劝诫。陵香在一旁越听越鬼火，她竟成了祸国殃民为天下苍生不耻的妖女了吗？
　　未央本一言不发，看如今局势稍有改变，计上心头。
　　“师傅，为一人而弃您苦心守护千年的仙界、天下苍生不顾，值得吗？您让徒儿与师兄情何以堪？”
　　陵仓不语，眼神冷漠中有一丝动容。
　　“若您真的如此绝情，徒儿愿以死相谏。”
　　话音刚落，只见她毅然决然的跪在了陵仓身前。
　　“你！”
　　众人皆惊，不曾想兰若仙子竟能如此深明大义，一时之间未央和陵香在众人心中形象形成强烈的对比。一个深明大义，德才兼备；一个冥顽不宁，乖张狂妄。
　　眼见陵仓稍有迟疑，柳灵儿自然乘胜追击，一同跪下以死相谏。霁月迟疑了下，也缓缓跪下，突然身后一大片弟子一同跪下，异口同声的喊道：“愿尊上回山，严罚孽徒。”
　　几乎整个青瑕山的弟子都跪在了陵仓的眼前，缕衣虽然并不想为难师傅，但形势所迫，最终也跪下了。
　　陵香看着众志成城的青瑕弟子，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能让青瑕山众弟子如此费尽心思。侧头看到师傅为难的样子，她越发赞赏师姐的良苦用心。
　　众弟子见战神犹豫不决，便愈加大声的喊道：“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愿尊上重返青瑕，严惩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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