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果》麦香柠檬堡

5、第 5 章

　　距离那日宴席过了半月有余，齐明聪突然提出要带着新姨娘去庄子上住几天，好好培养感情。
　　元娘没有理由不答应。
　　庄子是齐府的家产，就在城外不远处的农庄里，地广人稀，只住着几个雇农还有府上派去管理田产的管事。齐二少爷养病的地方就是在庄子上，但齐明聪此次去的地方并不和他在一处。
　　元娘已经听月娘抱怨了好几次五姨娘艳娘和七姨娘玉娘在她院子门口斗嘴的事。
　　说争吵还算不上，只不过是拈酸吃醋，若是以往，月娘闲着无事也要出去和她们说上几句，不能显得自己太过软弱不是？
　　但月娘如今半分争风吃醋的心都没有。
　　元娘爱在佛堂待着，她常看的书都放在佛堂里，月娘去过几次，每次元娘抄经顾不得理她的时候就随手扔去一本书让她看，多是志怪之类的小说，也有讲民俗地理的，一来二去的月娘也得了趣。
　　“我如今是要当女夫子的，何必和她们一起吵些没用的。但是我不理她们，她们也每日叽叽喳喳地在人耳边，烦得很。五姨娘也真是的，她自己单挑七姨娘有些底虚，就想着把我也拉下水，夫人你也不管管...”
　　元娘感觉自己也被她吵得头疼了。
　　“你先前也是她俩那般想法，这才几日就教训起别人了？我不管姨娘的事不是一直如此，你怎么今日才反应过来？若是我日日掺和到她们里头，怕是要死在齐明聪前头去。”
　　“呸呸呸，不许胡说。夫人你怎么在佛祖面前反而口无遮拦了呢！”
　　月娘正要义正辞严地念叨几句，就看到锦绣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夫人，您交代的查七姨娘的事查清楚了，她本人没什么可疑的，家世清白，进了醉红楼之后也无异常，因才貌双全做了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也有许多入幕之宾。但是，巧合的是，二少爷也是她的熟客，曾向鸨母打听过七姨娘的价钱，之前还向老爷要钱要给她赎身......”
　　月娘一愣，“老爷知道二少爷要赎的是七姨娘吗？”
　　元娘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也不会带她去庄子上了。”
　　“如今再说什么已经晚了，只能寄希望于二少爷不知道老爷的行程，或者寄希望于他不至于那么禽兽，连自己名义上的小娘也要染指。”
　　话虽如此，但元娘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
　　七姨娘足足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这期间齐明聪除了看看账本，见几个客人之外其他事一概不理，府内外一应事务都落在了元娘头上，她整日忙着各种琐碎小事，竟在一月内生生瘦了一圈。
　　七姨娘回府的时候有些憔悴，让元娘更觉得自己猜测的怕是已经发生。但七姨娘已经回了府，齐二再有贼心有贼胆也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她便放心了些。

　　“听说庄子上风景不错，而且不像府里人多吵闹，整日里又有新鲜瓜果供着，怎么就憔悴了呢？”
　　“心里有事吃不下睡不着自然就憔悴了。”
　　“夫人，如果不是在讨论七姨娘，我真的感觉您在说我。”
　　元娘失笑，“我并无此意，是你听者有心了。”
　　她又正色道：“月娘，七姨娘受宠，但老爷不可能让她一人独大，你和艳娘两人里定是要有一人被老爷树起来和她分庭抗礼的，你如今性子沉稳了些，我并不担心，但艳娘一向莽撞，你若有闲，还请多看顾着她些。”
　　月娘信誓旦旦地保证，但她没想到，真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切准备都用不上。
　　那是七姨娘进府的几个月后，树叶坠了满园，已是秋末。
　　女子多数怕冷，元娘早就叫府里制了新衣，没等秋风刮来寒气，齐府上下都添了衣服。
　　七姨娘像是尤其怕冷，穿得格外厚，显得身子都有些臃肿了起来，元娘觉得不太对，叫来大夫一看，果然是怀了孕，已经显怀了。
　　她每日来花园里走动半把个时辰又回去，穿金戴银，把五姨娘气得牙痒痒。
　　出事那一日是难得的艳阳天。
　　五姨娘最近心情不错。
　　七姨娘有孕伺候不了，老爷也一反常态得没有去外面寻快活，而是又重新挑了姨娘来伺候，这时候旧宠复燃的就是五姨娘。她新得了齐明聪赏的衣服料子，急急制成了衣服穿出来给七姨娘显摆。
　　七姨娘坐着的地方离她稍远，听到她得意的笑声很是不悦。
　　“有些人得了几天好脸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若不是老爷心疼我身子不适，哪里轮得到某些人耀武扬威？”
　　七姨娘叉着腰走到五姨娘跟前，高高在上的表情写满不屑，就差指着五姨娘的鼻子骂她小人得志了。
　　五姨娘哼笑一声，“说什么才貌双全的才女，我看是连书都没读过，不懂得先来后到尊卑有序...我一个姨娘也就罢了，以你的身份在府里穿正红是个什么意思，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吗？”
　　七姨娘最恨有人拿她沦落风尘说事，一时气急，扬手就要打，但她哪比得过五姨娘眼疾手快，后者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哼着一甩，七姨娘便顺着力道摔在地上......
　　元娘被锦绣一脸焦急得叫醒的时候就知道出事了。月娘中午不休息，已经先一步去了园子，元娘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听锦绣说着事情经过，她思忖着，叮嘱锦绣，“先叫大夫，务必拖着先不要让老爷知道。”
　　月娘到时园子里已经乱做一团。
　　七姨娘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发白，五姨娘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直到她看见七姨娘身下的红衣更红，像是殷出了血，目光才一下子变了，脸色也肉眼可见得惨白起来......多亏月娘及时地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也倒下......
　　元娘赶来，先让人抬着七姨娘回房等大夫，又做主让五姨娘回房。
　　“月娘去陪着艳娘。”
　　元娘表情很是凝重，她看向月娘，月娘无声地点了点头。
　　府里乱作一团，老爷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回府的路上，元娘就是其他的什么都不做，也得把七姨娘这厢料理好。她把五姨娘交给了月娘，自己随着七姨娘回了她的院子。
　　七姨娘一路上还算安静，只不时呢喃着喊一句痛。但其实她已经魂不附体了。
　　她想起之前不愿多想的事。
　　在她跟着老爷到庄子上的第二天，二少爷就得到消息跟了过去。她嫁入齐府前是知道齐府老爷和二少爷的关系的，但还是嫁了，那日一见二少爷，还以为是他来报复，但二少爷表现地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但晚上二少爷摸进了她的房间。她以为是什么歹人，正欲开口喊人，就被捂住了嘴唇。
　　“若是想让我爹进来看到你我，你就叫。看到时候他是选我还是保你？”
　　玉娘权衡了一下，软了下来。
　　二少爷放开她，冷哼了一声，“我当是什么贞节烈女，不过一句就将你唬住了？”
　　他闲适地仿佛是在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睛浸着淫邪的光，上下打量着玉娘。
　　玉娘只穿着一身轻薄的里衣，被他这么看着又羞又气，却不敢妄动。
　　“二少爷何必如此。如今你我二人身份已经不同，往日我也未曾允过你什么，就这样各自安好不行吗？”
　　二少爷轻嗤一声，言语里满是恶意：“未曾应允？怕是你玉娘从始至终都看不起我齐二少爷吧。你若不是那爱慕虚荣的女人，何苦应了我爹当他的七姨娘？”
　　玉娘慌忙解释：“老爷是鸨母应下的，我......”
　　“够了！”齐二打断她，“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只不是来和你做个交易。”
　　“我父亲花大价钱纳你为妾的原因你可知？”
　　玉娘默默点头。
　　“老爷说过，他纳妾不过是为了生儿子。”
　　“哼，老不死的倒也实诚。”
　　齐二像是极为看不上齐明聪似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他不过自负自己会做生意，便觉得做生意是世上最好的行业，商人是世上一等的地位。我和大哥没继承了他的能力，他便从小冷落忽视我俩...我母亲也因为他心灰意冷郁郁而终，他齐明聪便是这世上一等的伪君子，你们还如香饽饽似的捧着他......”
　　他忽然阴险地笑了一下。
　　“玉娘，你不知道吧，我们府里除了我哥俩就再没有其他的孩子了，齐明聪他不能生，你跟着他到死都不会有孩子，你猜，下一个被厌弃的会不会就是你呢？”
　　玉娘陡然知道这般阴私，很是惶恐，但还是强撑着问齐二：“老爷的事，你又如何知道地这么清楚？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齐二哈哈一笑，“玉娘，我骗你又为何，你已经不是那个我爱慕的清倌人了，何须我费心骗你。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只是来和你做个交易。”
　　“我可以给你个孩子，日后助你成为齐府的老夫人，如何？”
　　他看玉娘在犹豫，又说：“啊，忘记告诉你了，这个交易你只有答应的份儿，没有拒绝的余地。理由，你也是知道的吧，顺着我，你起码会有个孩子，以后荣华富贵更是不缺，忤逆我，你怕是连醉红楼都回不去，那样，就只有乱葬岗是你的归宿了。”
　　他边说着话边贴近玉娘，像是蛊惑：“玉娘，答应我。你没有任何损失，你的孩子依旧是齐府的血脉，我大哥在京城为官也不会贪图齐府这一点东西，你以后的好日子可是近在眼前呀......”
　　玉娘觉得自己被逼无奈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贞节烈女不好做，何苦因为守着贞操丢了命......
　　事到如今怪只怪自己棋行险招，选了错的路翻车也在所难免......
　　只是，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