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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桥姬 ...

  •   【第一天】
      冰冷阴暗的警厅询问室,我浑身湿漉漉的裹着面前这个年轻警察递给我的毛毯,头顶只一个小吊灯发出昏黄的光。我知道在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都安有摄像机以便于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并有心理师对此作出相应的心理分析,所以我有种后背如刺锋芒的感觉,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金属护栏在夜色的映照下发出幽森的冷光,把我和面前的警察划分出正义与嫌疑两个空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仿佛世界之初时的公平。
      “姓名。”警察公式化的说。
      “林牵然。”我一边努力和寒冷做抵抗,一边哆哆嗦嗦的说。
      “性别。”
      “女。”
      “年龄。”
      “22。”
      “所在单位。”
      “DF财经大学,我是大三的学生。”
      “家里都有谁。”
      “爸爸林迪安,妈妈陈静。
      “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母亲。”
      “……”对面的警察停下手中游走在纸上的钢笔,抬眸深看我一眼,我同样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并打量着面前这位警察。
      一眼看去感觉长相很干净,眼眸中莹然闪烁着维护公正的光芒,不像我之前见到的那些警察,他们面对阴暗一面的麻木和置之不理看着让人绝望。
      应该是新来的吧,我脑子里初步分析着。
      “请说明一下案发经过。”正在我逐步分析的时候,面前的警察出声询问。
      “咳,可以。”我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中午我在学校接到了妈妈打给我的一通电话,她叫我马上回家找她,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听妈妈说话时语气很慌忙的样子我便问她到底什么事,可是妈妈却说这事在电话里说不清,只叫我马上回家来。”
      “于是你便回家了?”警察问道。
      我点点头,“是,今天下午反正没课,我便马上坐车从学校赶回家了。”
      “你母亲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几点?”
      我歪头想了想,“呃……是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我刚好吃过午饭。”
      “你回家之后呢?”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给妈妈打电话也不通,于是我无聊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我脚下的地板上有一滩水,本来拿着遥控器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来木桥边找我’这六个字,从字迹上我可以判断是妈妈写的。”
      “那个时候是几点?”
      “抱歉,我记不清了,不过我知道那时已经接近黄昏,我当时也很惊讶自己竟然睡了一下午。”
      警察伏案认真写着什么,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母亲所说的木桥指的是哪一座呢?”

      “那座木桥自然指的是我们搬家前在之前老宅附近的那一座,因为我和妈妈以前常常黄昏时到那里散步,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后来搬了的新家位置离那座桥也不算很远,没事的时候陪妈妈散步也会去那座桥的,只是后来听说那里有人跳河自杀过,并且自那之后接二连三的总是有人要么失足,要么自杀的发生事故,我和妈妈这才不再往那里去了。”
      年轻的警察认真做着笔录,“好的,请继续。”
      我努力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慢慢说道:“等我赶到桥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由于之前这座桥上发生过太多事故,大家都认为这个桥上有鬼魂作怪,所以平时没有什么人会从桥上行走,能绕路的统统绕道,又正赶天快黑了,所以当时桥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伏在低矮的木栏上等着妈妈,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时天已经黑透了,我正打算回家的时候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我便被推到了河里,在河里挣扎的时候感觉脚踝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抓着我把我往下带,我吓得没敢睁眼,一惊之下把嘴里仅剩的氧气都吐了出来,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便是浑身湿透的躺在岸边,转过头时正对上……对上妈妈惊恐又毫无生气的眼睛,那时她已经死了,并且身上同样是湿漉漉的,我吓得尖叫了起来,路边零星的几个行人被我的叫声引了过来,发现这样的情况后便报了警,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我全身颤抖着,至今也无法忘记妈妈那双充暴着红血丝的眼球,以及泡得发白已经不属于活人肤色的脸。就距离那样近的看着我,原本的温言笑语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诡异与惶恐。
      “我们通过对尸体的初步检查,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今日中午12点到下午1点之间,你说当时你还在学校,有谁可以证明吗?”
      “有,那时正值午休,我和我的室友去食堂吃过午饭便回了宿舍,接到电话并且收拾出发的时候也将近一点了,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吗?”面前的警察抬头看着我说道。
      我想了想,默默地摇摇头。
      警察放下笔,深吸了口气,“我现在把这些记录交到侦查组,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陈小姐需要在这里呆上48小时,如果在这48小时内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明不利于陈小姐的证据,您便获得自由。”
      我起身一颔首,“那麻烦警官您了。”
      “叫我白警官就好。”他看了看我浑身的狼狈,眉毛蹙起,“这样,你先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到等候间换身衣服吧。”
      “白警官,我可以问一下有关我妈妈的事情吗?”妈妈一向是很开朗的人,要说她自杀,鬼才会信。
      “这个,等我回来再说。”说着,便转身走出大门,从外面上了锁,黯然离开。

      【第一夜】
      安静的等候房间里,四周是淡蓝色的墙壁,看起来比刚刚那个房间轻松多了。
      从卫生间里换好衣服看到早已等候在外的陈警官站起身,“陈小姐。”
      “叫我牵然就好,白警官,能告诉我你们现在得出的结论么?”
      白警官低头斟酌着言辞,“呃……抱歉,很多事情我不便向你透露,不过我们初步排除你的母亲是自杀的可能,更进一步的恐怕要等我们采集好证物之后等待法医的验尸结果了。”
      “哦,这样啊,那就麻烦你们了。”
      “除此之外,我们发现你母亲上衣的第一枚扣子可能因为打斗的原因被扯掉了,所以我们目前正在寻找那枚扣子的下落,如果找到它的话,我们也许可以确认第一案发现场。”
      “扣子?”我垂眸暗自思索着,“请问那个扣子有什么特征?也许我可以帮上点忙。”
      “从衣服上的其他扣子来推断,那个扣子只是一般的白色纽扣,上面应该有金属镶嵌上的‘P’字样式。”
      ‘P’字?我抬头疑惑道:“我妈妈身上穿的一件是不是白色雪纺衫,PA牌的?”
      “没错,你知道什么吗?”白警官紧张的问道。
      我摇头道:“那件衣服是我买给妈妈的,因为只有PA牌子的纽扣上才会嵌‘P’字标识。抱歉啊,我只知道这些。”
      “没事,那个,我可以问一下有关那座桥的传说吗?刚刚做笔录的时候我故意没有问,是怕那些迷信的东西影响到办案情况。”
      我低头喝了口热水,点点头,“两年前的一个夏天,据说有一个高考失利的女孩子一时想不开从那座桥上跳河自杀,自那以后,每逢盛夏,都会接二连三的有人落水,侥幸活着的人都说他们在水里看到一张被水泡得发胀变性的脸,她长长的头发会缠绕住他的全身,惨白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脚往下拉。住在那附近的老人说,那是桥姬在作祟。”
      “桥姬?”白警官疑惑道。
      “嗯,这个名字是从日语中翻译过来的,指的是因溺水而死又对人间充满留恋或者饱存怨恨的女鬼,并且有时会化妆成路人的样子诱惑苦恼的人跳河,或者直接走到靠近栏杆的人身后推上一把,然后她们再化身到水中变回本来模样拉让那些人下水底溺水而死。桥姬据说出现于日本平安时代,并且曾惊动过当地政府的关注。”当时出于好奇,我可没有少查有关桥姬的资料。
      “那不是日本的鬼么?”白警官好笑的问道。
      “鬼就是鬼,哪里分什么国内国外的,只是各地对她的叫法不同罢了。”
      “那么,你相信桥姬的存在吗?事实上这和你刚刚录口供时说你落水的情况似乎很相似。”白警官细心的拿起地上的暖壶帮我把杯子里的水倒满。
      我感谢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当然,一切从桥姬的方向出发似乎很多事都可以说得通,但是我还想再努力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别的证据,毕竟,用鬼怪的说法来结案未免太搪塞了。”
      “我们一定会给会把凶手缉拿归案的,请你放心。”
      “那就有劳了。”我点头轻笑。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好。”我微笑送客。
      听到房门从外面锁上的声音,我嘴角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无力地倚着墙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埋头无声的哭着。自己妈妈莫名其妙的死了,要说不伤心绝对是骗人了,可伤心又能怎样呢?该面对的事情总是要面对,于是我强自压治住心底的恐慌与无助,冷静的分析着眼前的一切,但这不代表我不会伤心,不会脆弱。
      夜色沉静,窗外月光皎洁,可它没有办法照进这无窗的房间,不是么。

      【第三天】
      这两天里不时也会有人带我出来识别证物或者盘问些问题什么的,白警官看我是女孩子一直很照顾我。通过聊天,我知道他果然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察,似乎做警察一直是他的向往,于是我们渐渐熟悉起来。
      两天后,白警官再次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我的爸爸。
      “牵然,你父亲来接你了,他在外面等你。”
      走在狭长的过道上,我抬头询问:“还是没有进展?”
      白警官犹豫着,艰涩的开口:“牵然,我这么说,你别害怕。我们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他说他远远地看到了那个推你入河的人,但是,从他对那人大概的形容来看,那个人可能……就是你的母亲。”
      我忽然有种血液回流的感觉,汗毛都炸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白警官连忙解释:“那个目击证人可能是站的距离太远了,所以并没有看清推你那人的脸,只是,根据他所形容那人的服装,体态,与你母亲的样子几乎完全一致,所以你的谋杀嫌疑才会被洗脱。”
      我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脑子像是被清空了一样,有点眩晕感。难道妈妈真的变成了桥姬?是妈妈一步步把我骗到桥边,然后推我入河,在水里拉着我的脚踝让我活活溺死在水底!怎么会……这,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牵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爸!”我马上朝爸爸走去,现在的我只渴望那么一丝慰藉。
      “对不起,爸爸出差的这段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牵然不怕,我们这就回家。”
      “嗯。”我乖巧的点头。
      临走的时候,我特意让爸爸在外面等一下,我特意跑去找白警官道谢。
      白警官给我一张便签,“这是我的电话,如果遇到什么状况马上联系我。我推测,如果这是一场谋杀的话,凶手看到你没有死,也许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他很有可能再次进行犯罪,可我们手里证据不足,无法向上级请示调集人手全程保护你,你自己要当心,学校那边最好不要去了。”
      我接过纸条,“谢谢你,我会跟学校请假的,妈妈的事情我也会在家里找些蛛丝马迹,发现新的情况一定会联系你的,那白警官再见。”
      对方点头算是答应了,我攥着手里的纸条一步步向外走去。
      其实脑子里已经乱得可以了,凶手到底是谁,真的会是桥姬么?种种现实逼迫着我不得不相信那个桥姬的存在。

      【第三夜】
      跟着爸爸回到熟悉的居民楼,感觉全身戒备的细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回家真好。
      “牵然想吃什么?爸爸一会儿下楼买点菜去。”
      我习惯性地张口欲说出妈妈平时的拿手菜,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发出声音,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爸,我不饿,您看着买就好了。”
      爸爸走过来安抚式的摸摸我的头,“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哽咽着摇摇头,“爸,您去买菜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好。”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再说,我没那么脆弱。
      爸爸前脚出了门,我后脚直奔书房,我记得妈妈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都会一个人在书房呆上一小会儿来写她的日记,也许那里会有什么线索。
      坐在写字台后的椅子上,拉开第二个抽屉,把抽屉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底下有个木板夹层,这是我和妈妈的秘密,就连爸爸都不知道,用妈妈的话说‘这就是小女人之间的秘密。’
      拿出那个红色牛皮的日记本,我飞快的从后往前翻,竟然发现笔记本的后面几页,也就是妈妈出事的前一天写的那一页被人撕了下来,还有残余的纸屑夹在里面,我看着后一页空白的条格,马上拿起铅笔在上面均匀的涂抹着,,因为隐约间我似乎看见一个凹凸的字形,显然是妈妈写那页日记的时候太过用力而遗留下的痕迹。其实这种难度很大,显露出的字迹并不清晰,只有个别的几个字可以看清,我把那一页放在台灯下看,‘原来牵然是’这几个字。
      我怎么了?我是什么?我疑惑地轻皱眉头,这一页究竟写着什么?又是被谁撕下来的?
      整理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索,我快速的用橡皮擦掉了铅笔痕迹,依照原来的摆放样式放好,再带上抽屉。很显然,如果妈妈的日记被第三个人发现了,那么我留下的痕迹被他察觉得越少越好,否则只会让我更快因为灭口而被杀。
      没过多久,爸爸回来了,我并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爸爸,更不想让他卷入这莫名其妙的恐慌中。
      晚饭吃得异常安静,我和爸爸相对无语,就这样默默的吃饭,默默的洗碗,然后默默的回各自的房间早早睡觉。大家都很明白,再多安慰的言语也无妨抚平什么吧。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了我房间的敲门声,谁啊,迷迷糊糊的我正待下床开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瞬间打消了我的所有动作。
      “牵然……牵然……”着是妈妈的声音。
      夹带着敲门声,浑身顿时清醒了大半,可我就是不敢下去开门。
      “牵然……”妈妈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像她平时叫我的那样,敲门声依然没有停下来。
      “牵然……牵然……”水的声音?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一滩水从门缝里漫了进来。
      “啊啊啊!”我尖叫着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喊过之后,便再也听不到门外有任何动静,偷偷向外看去,只有门缝里溢出的水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假,我飞快地下床去了一点水放到床头的小瓶子里,藏好。然后躺到床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虽然此时我的心脏依然跳得极快。

      【第四天】
      “牵然,昨天睡得不安稳吗?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爸爸担忧地抬手抚摸我的额头。
      我贪恋着爸爸手掌的温度,轻轻摇头:“没什么,爸,我想一个人去外面逛逛,你去上班吧。”
      爸爸温和地看着我,“早点回来。”
      “嗯。”我回到房间,拿起枕头下面的小瓶子,里面还有我昨天收集的液体,走到窗台的地方掏出手机拨打着一个号码,几个等候音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喂,是白警官吗?我有样东西麻烦你鉴定一下……好,我马上去警察局找你,再见。”说罢挂上电话,收拾东西走人。
      我坐在警察厅化验科的外面,等待着一系列的验证结果,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警官拿着手里的数据从里面走出。
      “怎么样?”我马上追问。
      白警官看着手中的几张数据说道:“从你给我的那瓶水里提取的样本逐步分析里面的杂质样本,结果与我们从你落水的那条河里提取的河水样本一致。”
      “这说明,这个水就是那条河里的水?”我问着。
      “是,牵然,昨天你真的听见你妈妈在门外叫你?”
      我无力的点头,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我和妈妈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的声音我怎么会听错,只是看爸爸今天早上的状态,显然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想想昨晚,天,简直就是‘鬼敲门’,现在回想一下都觉得毛骨悚然。
      气氛一时之间静默下来,越来越多的证据指明着一个光怪陆离的真相,真的要我去承认一切都是桥姬做的么?
      我沮丧的垂下头,“白警官,结案吧,其实到现在我们心里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么。”
      白警官轻轻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先别那么轻率,死者身上的证据我们已经采集好了,今天下午法医会来做更进一步的解剖分析,你要不要留下来等待结果?也许案情会有新的进展也不一定。”
      我摇头,“算了,让我见证妈妈在这里开膛破肚,我实在没办法接受,太残忍了。”
      “抱歉,这是必须的探案顺序。”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没办法面对而已。”我缓缓站起身,“我想我先回去,不打扰你工作了。”
      白警官跟着站起来,“这边的结果一出来我就联系你。”
      “好,那么,再见。”
      “再见。”
      走出警察厅,我无心回家,索性跑到市中心漫无目的的逛着,希望热闹繁华的气氛能让我纷乱的心绪变得好起来,只可惜于事无补,到处都留下我和妈妈共同的回忆,一起逛过的小店,一起买过的小吃,一起谈过的话题……
      黄昏的时候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爸爸还没有回来,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正待回自己房间换电池的时候,客厅桌子上的一张纸条吸引了我的目光。
      ‘到木桥’这几个字写在这张纸上,笔记仍然是我所熟悉的妈妈的字迹。
      又是木桥!没经过任何思索我马上转身向外跑去,心底就算再怎么害怕,也一定要找到最后的答案,即使妈妈真的变成了桥姬,那么让我知道了真相也好吧。
      本想给白警官打个电话过去的,后来才反应过来手机的电池还没来得及换上我便出门了,只得作罢。

      【第四夜】
      依然是这样的黄昏,这样的落阳,由于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件’,这里已经人迹罕至了。站在桥上向外看去,我依然可以看见前几天我和妈妈的尸体被发现的岸边的岸边被黄白色相间的警戒线围了起来,不过在那里并没有看到半个人,想来是天色已晚,侦查组已经收工了吧。
      站在桥上等了半晌,天色越来越暗,我则毫不松懈的凝神静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忽然一个规律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咚咚咚……”是鞋子与木头发出的特别的撞击音,有人上桥了。
      我没有马上回身查看,双手紧紧抓着身前的栏杆,以防下一刻被人从身后推下水。
      明显感觉到那个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正待说话的我眼前看到一个拇指粗的麻绳掠过,直接套上我的脖子!紧张之余我伸手向外拉扯着那根令我几近窒息的绳子,鼻尖传来身后那个人熟悉的味道,可是一时之间竟无暇思考。强烈的窒息感让我的肺感到前所未有的胀痛,脸部都有种充血的感觉,舌头不自觉的向外伸。
      正待失去知觉的时候,远远听到一声破空的枪响,耳边传来血肉破裂的钝声,但是很快我便感到脖子上的麻绳一松,失去束缚的我直接跪在地上贪婪地用力呼吸,不时咳嗽不断,感觉刚刚的气管似乎粘连在了一起,难受极了。
      一只手拖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牵然,没事吧。”
      “白警官?咳咳咳……”强自隐忍下喉咙里的痛楚,看着他身后的几个警察拿枪对准已经从我身后跑开的那个人,“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我一边说着,一边在白警官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转过头想看刚刚企图谋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一瞬间,我眼中的瞳孔骤然瑟缩,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嘴张着久久无法发出声音,终于艰难地发出单调的音节:“……爸爸。”
      只见站在我十步开外的爸爸身上穿着和妈妈一样的雪纺,以及衣裤,头上戴着假发,爸爸本就纤长高挑的体型,从背影看去,简直和妈妈相差无几。他手里拿着刚刚差点要了我性命的麻绳,他的面前和身后桥头的另一端都有几个警察站在那里,堵住了他的去路。
      白警官在我身边解释说:“下午法医解剖死者尸体的时候在她的胃里发现了丢失的那枚纽扣,确切的说,只有半枚。”
      “半枚?”我不解。
      白警官眼睛一直紧盯着爸爸的一举一动,“从扣子的缺口上可以看出是被你的母亲直接用牙齿刻意咬断,然后吞到肚子里。那半枚纽扣上的图形刚好是‘P’字的一半……变成了‘D’。”
      “D……就是英语‘Dad’,也就是爸爸的意思。”我细细分析着。
      白警官目不斜视地补充道:“不止如此,我从你的笔录里翻出你父亲的名字叫林迪安,那个‘D’其实也是‘迪’字的拼音缩写。于是我们一个下午几乎都在调查你父亲这几天的去向,案发当天他根本没去外地出差。事实上,那也并不是他真正的工作,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毒贩。”白警官刻意把声音扬高,“我说的对吗,林先生。”
      我看向爸爸,见他没有说话,心里蔓延着隐隐的难过,爸爸,是默认了么……
      白警官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着:“我本想打电话通知你,可是却迟迟和你联络不上。”
      “手机没电了,抱歉。”我歉意地解释道。
      “今天下午我们第一时间向上级申请了搜查证,在你父亲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盒录音带,里面只有你母亲叫你名字的声音,估计是他从你们之前的家庭录像中截取下来的片段,并且在他的床下找到几个装有这里河水的矿泉水瓶和小剂量的迷药,这就说明了你在案发当天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塞了纸条以及昨天晚上遇到所谓‘鬼敲门’的灵异事件都是你父亲一个人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你深信整件事情是鬼怪作祟。纸条上那些很像你母亲的字迹,应该是他用你母亲之前写过的字沓上去的。至于毒品,一直被他藏在沙发里面。”
      白警官说出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钢板狠狠地拍打着我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钝痛、难耐。
      “爸爸……”我无力地唤着面前的那个人。
      爸爸终于抬起头,脸上是惨然的笑容,“终究还是那个女人坏了我的好事,我竟然没有注意她何时做的手脚,如果我知道她吞下了那半枚纽扣,也许我就不会直接把她丢到河里了。”
      我使劲的扶着白警官的手臂,好像全身的力量都寄托在上面一样,爸爸的话让我震惊得几近无力,“为什么要杀了妈妈。”
      爸爸窃笑,“本来我是打算在书房的写字台上做了手脚,在正数第二个抽屉里做个夹层,把毒品都藏到那里面。可是好巧不巧的,那个女人的日记也藏在了那里,正好打开了我做的那个夹层,翻出了毒品,于是便要找我理论,顺带着竟然让我发现了藏在抽屉里的日记本。”
      “最后一页的日记,是你撕下来的,上面写的什么?”我问出心底的疑惑。
      爸爸仰天大笑,“哈哈哈!能是什么呢,那天她做身体检查,正好遇到多年前给你接生的大夫,她以前是你妈妈的同学,两人当时谈到了很多往事,于是那个医生把当年她隐瞒下有关你妈妈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说了出来。牵然,你并不是我和你妈妈生的孩子,是你妈妈在结婚前的一个星期被路上的流氓□□后的孽种!那女人以为对我隐瞒下了这些就等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哼,怎么可能呢,那件事以后没过多久我们就结婚了,并且怀上了孩子,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我的,直到那个同学告诉她你的血型其实和我们的都不用一样……对,你的身体里流着的是那个下流男人的血!我竟当了二十多年的便宜爸爸,真是可笑!啊哈哈哈!”深沉的夜色此刻衬得他的脸甚是狰狞。
      我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了,白警官关切地看了我一眼,抬头质问道:“于是你便杀了牵然的妈妈。”
      “我把她锁在书房里打算第二天出去办货,结果回来的时候听到她竟然给牵然打电话,想让牵然阻挠我的好事!哼!门都没有!当下她挂断了电话我便把那个女人按在水盆里窒息死了,之后直接把她扔到河里做成溺水而死的假象,又骗牵然到木桥上,扮成那个女人的样子推她入水,让你们大家都认为整件事情都是桥姬做的!没想到你这么命大,竟然没死!”
      “爸……”我欲出声,却被面前的男人出口拦截。
      “别叫我爸爸,天知道谁才是你爸!我恨你们母女!我恨你们!真的以为今天我就玩完了吗!哈哈!少得意了!”说罢,男人转身从桥上一跃跳进了河里。
      我忙提醒身边的白警官道:“他会游泳!快拦住他……”正待说着,只听桥下的水里发出爸爸一生凄厉的惨叫“救命!鬼,鬼啊!!”我们马上从桥上向下看去,只见水里的男人双手几欲在水中挣扎着拍水,可是他的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如同千斤重一般,狠命地把他往下拽,来不及有人跳水施救,便很快沉入水中,不见了身影。
      白警官第一个从这怪异的事情中回过神,马上喊道:“叫人到附近准备氧气瓶!会潜水的现在都下去把犯人拉出来!”
      大家赶忙动作起来,最先潜下水的几个工作人员不多时便游了回来,说这条河太深,少说也有五米,犯人这么半天没有浮上来,必定是在水底,况且天色太暗,在水下什么都看不清,需要探照灯和氧气瓶等潜水工具才可以。
      等到设备齐全的时候,大家纷纷下水,白警官和其他几个警官留在岸上做接应。
      “这次是桥姬吧。”我幽幽说着。
      “也许吧。”白警官注视着看似平静的河面,毕竟刚刚那一幕大家都看见了,都否认不了。
      终于,河面上露出一个个工作人员的脑袋,正向这里游过来。岸上和水里的人都费力地把爸爸的尸体上来。
      工作人员摘下换气器说:“犯人的脚踝被河底的水草缠住,已经窒息死亡,不过我们刚刚似乎在那附近还发现一具尸体,同样是被水草缠住脚踝,从腐烂程度来看,应该是更早以前的落水人。”
      白警官查看尸体分析着,“这条河的深度是五米,那水草再怎么长也长不过两米吧,这是怎么够到犯人脚踝的。”
      我暗自叹气,是啊,再长的水草在五米深的河床里也不会够到任何没有潜泳的人吧,除非那个人身长三米。
      工作人员回答:“不知道,水底的另一具尸体刚刚已经派人下去打捞了,应该这会儿功夫就会带来。”说着向远处张望,突然指着一点道,“他们回来了。”
      我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惊呆了。
      远远地看见那个被带着的尸体,全身已经泡涨,面目扭曲,可是我依然辨认的出来……那是我。

      【林牵然】
      桥姬,指的是因溺水而死又对人间充满留恋或者饱存怨恨的女鬼。
      原来在我的心中一直对妈妈的死念念不忘,所以才会把妈妈的尸体从水下带上来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天。
      原来这一切看似真实的感受,温暖的,痛心的,窒息的,难耐的,都只是出于我的心理作用。
      原来我并不知道,第一次落水的那天我便已经死了。

      【白警官】
      第二具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等到终于辨认清那就是林牵然的面孔时,我马上回身向刚刚牵然站着的方向看去,原本一直站在我身边的牵然早已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在场的同事认出那张脸后惊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尾声】
      传说,某城西有一座破旧的木桥,那里经常徘徊着一个叫做桥姬的女鬼,自从十年前在那里发生过大案子以后,便再没人敢靠近那座桥了。
      传说,前阵子有几个小孩在那附近失足落水,被莫名其妙的救起,事后孩子们都说水下面有个很漂亮的大姐姐推他们上岸。
      传说,每年盛夏黄昏最是鼎盛的时候,桥边都会出现一捧洁白的蔷薇。
      有人说那是桥姬出现的征兆。
      有人说那是水下亡灵带给别人的诅咒。
      还有人说那是一个警官对桥姬的思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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