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几多情》四叶玫瑰

9、第八章

　　云飞扬走后，将军夫人不解地看向一直视如己出的甥女，“云儿，刚刚姨娘没听错吧，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那死丫头的吗？”
　　云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移步到姨娘身边，双眸一闪一闪道“姨娘，其实这么多年来，尽管您多么的不喜欢她，可她还是好端端的在将军府上一待就是十年。如今您是不是也该给她找个归宿了”
　　夫人静静地听着甥女的娓娓诉说，只觉这话真真说到自己心坎儿里去了，可是转念一想，又犯了愁。
　　云芷仿佛看穿了姨娘的心思，抢先开口道，“这个嘛，就交给我来为您分忧吧”
　　夫人不禁瞪大了眼珠，诧异道“云儿，姨娘知道你打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这事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急不来，况且如今去哪儿找个能让她满意的归宿啊？”
　　云芷顺势坐在夫人边上，唇角微翘道“眼下就正好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云芷虽然一脸十足的把握，但将军夫人却并不那么乐观，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在此之前，她已经深刻意识到，强扭的瓜是个什么样儿的了。
　　将军府的花园里，一位眼生的男子，正手捧着一本兵书，一边踱步，一边阅读。
　　只见他着一件素净的长衫，清俊的面孔上，嵌着一双宝石般褶褶生辉的眸子。腰间系一枚色泽温润，晶莹剔透的玉佩。
　　虽是极简单的装饰，但衬在那样一个气质出众的人身上，一眼望去，竟叫人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来往的丫鬟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儒雅英俊的男子，一时竟不禁驻足远看，纷纷议论着这个美的过分的男子。
　　如果说司徒南风，是春日里最柔和的一缕清风，那么云飞扬便是万花丛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一簇绿叶，南风让人体会到的是没有任何顾虑的给予，而云飞扬则是那个让你用尽生命，也要去奉献一生的人。
　　忙着收集了一上午的花蜜霓裳，霓裳沿着回廊准备回去自己的小屋，却在回廊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但她却好像对这个容貌异常俊美的男子视若无睹，绕过男子身边就要擦肩而过。
　　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云飞扬，倏地被一阵奇特的芳香唤回了思绪，“小姐，请留步”
　　云飞扬一手捧书置于胸前，一手负在身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盈弱的女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尴尬的赔礼道“请恕在下失礼了，请问姑娘身上的香味可是来自芍药花的花粉”
　　由于常年征战的缘故，每每遇到伤兵过多，军医不足的情况下，他也会加入临时救护的行列中，所以对一些拥有特效药疗的花粉很是敏感。
　　女子轻启薄唇道，“正是，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原以为如此唐突的与人搭话，会遭对方的误解或是鄙夷，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确是如此心性坦荡，豁然直爽之人，才第一次见面，云飞扬就不禁对这眼前女子产生钦慕之情，似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在下常年与家父征战在外，对医术略有所同，也知芍药花的花粉可以入药”云飞扬侃侃而谈。
　　“原来公子就是云少爷”霓裳一语惊人地说。
　　云飞扬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脑海中顿时闪过多年前的一幅画面。
　　他独自坐在将军府的青石台阶旁，想着父亲因为忙于公务，无暇照顾他，幼小的心灵顿觉无限感伤。
　　“你要吃蜜糖吗？哥哥说只要吃了蜜糖，就不会不开心了”那是一双粉嘟嘟的小手，递给他的赫然正是一块蜜糖做成的糕点。
　　那是他生平吃到过最好吃的蜜糖，那种甜入心肺的感觉让他至今难忘。
　　他更忘不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正是来自那块小小的蜜糖。
　　“云少爷”霓裳轻唤着眼前之人。
　　“在下失态，让姑娘见笑了”云飞扬收起回忆，细细打量着这个看似恬静温婉的女子。
　　看她的穿着，不像是府中丫鬟，难道她是？
　　“霓裳？”云飞扬将那个藏在心中十多年的那个名字喊了出来。
　　霓裳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斯文有礼的，风度翩翩的男子，心中顿生疑惑。
　　她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南风经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威风八面，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可是身为一介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能一下便叫出她的名字，这却是奇事一桩。
　　云飞扬知道她大概已将自己忘掉了，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用丝帕包裹着的东西递给她道“也许它能解开你心中的迷惑”
　　霓裳接过丝帕，一层层地打开来看，最后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小块干硬无比的糕点。
　　时光流转，像是回到了童年中最美妙的记忆，也是迄今为止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原来是你”她还记得，当时她才来将军府不久，有一天竟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愁眉不展的坐在石阶旁边，于是便拿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小块糕点给了他。
　　但是从那次以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小男孩。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可惜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也喜欢对着远处发呆。
　　没想到隔了那么多年，他却这么意外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是否这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害的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女子眨着明亮的眸子道，好像是在对着亲密的伙伴说着心事。
　　“我跟着父亲去了北方，在那边呆了很多年，我也一直很想念你”男子说话间，神态中带着难以名状的兴奋之情。
　　原来她还记得当年的事，她从来不曾将这段记忆埋葬掉。
　　“不过，我记得自己还欠你一个心愿，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为你实现”云飞扬道。
　　如今的她早已心静如水了，她的人生注定是一个阴错阳差的结局，除了平安的活着，她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了。
　　他以为她是还不曾想好，于是补充道，“现在没想好也不要紧，只要在我有生之年，霓裳但凡有所求，云飞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么让人感动的誓言啊，可惜不是出自她所爱的人之口，为什么即使也会尽一切可能保护她的人，却从不曾对她许下过这样情真意切的誓言呢？
　　云飞扬从未想到此次回京一行，会有如此大的收获，内心的那份喜悦与激动自是不必多说。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不想自己的表情还是在不经意间，将刻意隐藏的心思给泄露了。
　　云芷本是打算先来探探哥哥的口风，再从长计议，却不想，站在门外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屋内人的回应，于是只好推门而入，屋内的人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进入竟毫无所觉。
　　看到哥哥如此的出神，嘴边还挂着一抹浓浓的笑意，云芷不禁从哥哥身后猛地跳了出来，继而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多亏了云飞扬是男儿之身，还不至于吓得晕了过去，但也着实一惊，“云儿，又要任性了，若是在了外头，怕是你再多几条命，也要丧于我手了。”
　　云芷依旧是嘻嘻哈哈的模样，顽皮的摆弄着桌上的一只毛笔，毫不在意道“哥哥此话可是吹大牛喽，刚刚我要是我心存歹意的话，怕是哥哥先要败于我手了”
　　云飞扬不解道“此话何解？”
　　云芷笑嘻嘻道“刚刚哥哥的心思怕是早就飞到那九霄云外去了，我唤了你好几声，也未见答应……”
　　这在他可是从未有过的啊，莫不是遇见了她，连那满身的戾气也都全消散了？
　　“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吗”他素来了解他这个妹妹，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因为她曾说过，他是这世上最无趣的人了，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一点也不解风情。
　　“恩，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来关心一下你这位兄长，不行吗？”女孩撅着嘴，冲敬爱的兄长撒娇道。
　　“这倒是怪了，那小妹想关心为兄何事呢”云飞扬俊颜微展，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哦，差点忘了，姨母托我来向哥哥打听一件事”云芷转移话题道。
　　云飞扬抿了口茶，看向素来疼爱的小妹，等待着从她嘴里知道下文。
　　云芷却又好像并不急于将来的目的告诉哥哥知晓了，四处张望地东瞅瞅西看看。
　　素来沉得住气的人，却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急躁了，“小妹，你就别再卖关子啦，究竟是何事？”
　　云芷神秘一笑，凑近哥哥耳边，“姨娘想要帮哥哥寻一门好的亲事”
　　此话一出，男子便拧眉道，“怕是要辜负姨娘一片美意了，我现在一心报效朝廷，为国为民都是我的责任，社稷未曾安定之前，怎可先论儿女之情”
　　“可是哥哥，古语不是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吗？没有了家，哪里来的国呀”云芷强辩道。
　　可他似乎对此类话题并不感兴趣，少顷，终于摇头道“世事难料……”
　　既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憧憬，他的心思当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云芷呆了一会儿，似是再找不出共同的话题，悻悻地离开了。
　　云芷走后，云飞扬走到窗前，望着天地间浩渺的万物，深深叹息道“但愿能够等到那太平盛世，我愿与你从此携手隐于山林间，看日出日落，听百鸟清鸣”只是，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那天，司徒南风从太子府回来，本想立刻去找霓裳，可就在他踏入回廊的一瞬间，却意外撞见了，霓裳与表哥相谈甚欢的场景。
　　他的心蓦地一震，很想就此冲过去，可是理智告诉他，一定是他误会了，于是他装着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默默转身走开。
　　从小，这两人的感情甚好，他们总是一起探讨着美好的未来，性格也是极合得来的。不同的是，云飞扬选择了残酷的沙场，而南风，则因为诸多缘故，留在了母亲身旁侍奉左右。
　　多年不见的两兄弟，少不了有许多话要说，从黄昏聊至天明，也未将这十年各自身上所发生的事倾诉完毕。
　　看着仅比自己小一岁的南风，云飞扬有感而发道“若是我当年未曾入了朝廷，现在的一切又是否不一样呢”
　　南风似懂非懂的听着，他并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若是有朝一日，当他知道，亲如兄弟的两人竟然心系同一女子，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