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几多情》四叶玫瑰

27、第二十六章

　　霓裳抬头望一眼漫天的云雾，只觉天空像是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天色晦暗，云幕低垂，仿佛即刻就要压下来一般。
　　“看天色，今夜怕是要下雪了”霓裳喃喃自语。
　　入夜，终于飘起了满天雪花，初时还只如粒粒晶莹剔透的雪珠子，渐渐地越下越大，只如片片柳絮从空空缓缓落下，片刻之间，地上已经盖起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真是万幸啊，赶在大雪前在此落脚”霓裳解下肩头的包袱，掸了掸身上的血珠。
　　静下心来，方才细细打量起这周围的一切。
　　大概是一所年代已久的庙宇，未见有任何香火供奉，殿中供奉的诸尊神像，均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显得有些残旧。
　　当中一尊乃是金漆铸造的弥勒大佛，弥勒手执佛珠，眉眼微笑着伫立于此，像是笑看着这红尘中的芸芸众生。
　　两边的两尊神像仔细看去，面目稍显狰狞，在寂静无声的夜晚，直教人心底生出阵阵寒意。
　　“佛祖在上，小女子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霓裳微闭双目，接着又拜了几拜，方才起身。
　　刚才进殿，只顾着掸去身上的血珠，却未曾留意到其他部位。此时方才觉得发丝间有些湿冷。于是便解了束带，一肩黑色如瀑的青丝瞬时垂至腰际。
　　霓裳用手将发丝拧干，正要挽起，忽闻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夜深如此，霓裳恐来者不善，只得轻轻闪到佛像后头。
　　方才匿好，便听殿外声音道“幸好此处有个避风之所，不然恐怕今夜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可不是，我这身皮倒不打紧，若是冻着了公子你，那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又一个声音笑着道。
　　先前进殿的男子身披一件褐色狐裘大氅，抖了抖衣服上的雪片，随即打趣道“龙啸，你道猜猜此处除了你我二人，可还有第三人在此”
　　后者只是掸着身上的雪片，似乎并不急着回答前者的问题。
　　霓裳原是轻轻靠在弥勒大佛后面，此时只觉手脚一阵凉意，更怕殿中男子发现自己，于是只得小心翼翼的忍着。
　　“嗒”一滴水珠掉地发出的声响，虽不甚大，却在这格外寂静的殿内，清晰在耳。
　　“谁？”上官龙啸旋即戒备道。
　　霓裳此时再不敢有丝毫微动，适才那一声滴水的声音正是从她发梢滑落地面而至。
　　“看这庙宇，似是年久失修，值此天气，难免不会渗水进来，只不过一滴水珠，也值得如此谨慎不成”先前的男子借机调侃道。
　　霓裳不禁松了口气，正要换个姿势，调整早已僵硬的身躯，顿觉一道寒意深冷的余光从自己藏身的方向扫过。
　　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能继续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
　　“有人”先前的男子声音一沉，侧目望向门外。
　　霓裳顿觉周身寒意骤增，她想也许一开始自己就未能瞒过这两个异常精明的男子。
　　霓裳缓缓抽身，正要从弥勒像身后走出，只见十几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一齐进了殿内。
　　本就不甚宽敞的殿堂内，此刻更显狭窄。
　　十三个男子各自选了块空处席地而坐，彼此之间好像陌生人一般。
　　上官龙啸打量着眼前的十几个目光如炬的男子，只觉在他们身上涌动着极强的杀气。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但若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这一行人皆会武功，且并非等闲之辈。光是他们手中所持的剑，就并非普通兵器。
　　与他同行的另一男子，只是看着面前燃得噼啪作响的火堆，火焰蹿动，映的他满面红光。
　　霓裳像是雕塑般的半蹲着身子，一动不动。
　　偏生在这时，一只饿得头晕眼花的小老鼠，动作迟钝地从横梁上蹿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停在离她两尺远的地方，竖着两只耳朵紧盯着面前这个姿势怪异的庞然大物。
　　“千万不要过来啊”霓裳在心底乞求着满天的神佛，从小到大，她都最怕见到老鼠了。32
　　但是，天上的神佛像是都睡着了一样，只见小老鼠“吱吱”地叫着，离她越来越近。
　　霓裳终于忍不住，重重的跌了下去，这一跌，直把小家伙吓得抱头逃窜。
　　霓裳顾不得理会四肢袭来的隐隐作痛，吃力地爬起身来，刚一抬头，只觉面前寒意逼人，正对上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尖。
　　“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这里”穿一身蓑衣的男子道。
　　话犹未落，却听外面有人道“不过是一介女子，兄台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只略一顿，便又道“龙啸实实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来你一早便知这弥勒后面躲着人了”
　　披着狐裘大氅的男子依旧沉默不语，似乎身边刚刚的一切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霓裳只觉此时的样子窘迫至极，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方才跌下香案的时候被一旁的硬物划破了大半边衣襟，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已经渗出细细的血痕。
　　“看样子像是哪家出逃的官婢”男子收回剑道。
　　“大哥，快看，雪停了”几人于是匆忙起身出了破庙。
　　霓裳强撑着站起身来，只听有人道“姑娘，天寒地冻，若不嫌弃，一起来烤烤火吧”
　　霓裳这才觉着脊背寒嗖嗖的，手足也早已冻得冰凉，于是步履缓缓地走至火堆旁，朝说话的人微微点头，算是道了谢。
　　上官龙啸不由侧目看向身旁衣裳单薄的女子，只见她目光微垂，眉目间并不让人觉得出奇美艳，但在火光的映照下，面色莹白如玉，隐隐似有宝光流转。
　　殿外忽然间狂风大作，那风声犹如在耳畔，听得人寒毛直竖。
　　出来时带的都是些单薄的衣裳，此刻那风从门缝里呼呼地灌了风来，霓裳不禁将身子偎向火堆旁，方才觉着暖和了许多。
　　“天气寒冷，快将这个披着吧”坐在霓裳对面的陌生男子随手解下身上那件狐裘大氅，递给她道。
　　霓裳尴尬地抬头，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坐在一旁的上官龙啸不禁急道“姑娘可是不愿给我家公子面子”
　　却听霓裳道“小女子不敢，那谢过这位公子了”
　　“姑娘不必客气，哦，对了，我家公子姓楚”上官龙啸没心没肺地笑道。
　　“谢过楚公子”霓裳穿好大氅，伏在膝头，只觉眼皮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见对面的女子有了倦意，两个便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添了柴，看明旺旺的火焰上下蹿动着。
　　许久，霓裳梦呓般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初时两人只当是她睡熟了，说着梦话，并未留意。
　　渐渐地，只见她的脸上一片红彤彤的，口中也说起了胡话。
　　上官龙啸一时好奇，走近来看，方知面前的女子正发着热。
　　“这可如何是好”上官龙啸急急地说。
　　“先救人要紧”另一人抱起霓裳滚烫的身体出了破庙。
　　上官龙啸也跃上马背，跟了上去。
　　早先离开破庙的众人接连赶了几里的路，也未瞧见半个人影。
　　“大哥，将军到底派我们出来寻找何人”老六道。
　　“是位女子，这是她的画像，时间不多了，我们分头找吧”眼看将军给的期限将至，老大沉声道。
　　只见一轴画卷上，描摹着一袭茜红色的身影，青丝垂肩，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疑是洞府神仙落入凡尘。
　　直看得几人如痴如醉，老大却卷起画轴，轻咳道“好了，快分头找吧”
　　老九呆愣片刻，如梦方醒道“大哥，刚刚庙里的女子”
　　“快回去，兴许还赶得及”老大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折了回去。
　　等到众人返回破庙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燃尽的火堆冒着缕缕青烟，老大从碳堆中拾起一块尚未熄灭的木炭，道“还有温度，分头去找”
　　两人骑着马，急赶了好几里路，方才看见有家客栈。
　　“快去请位大夫来”上官龙啸说完将一锭银子塞给小二。
　　“她怎么样了”上官龙啸道。
　　“大夫来过了，说是一般的伤寒之症，已经开了方子，小二正在忙着煎药”说完，它才意识到自己竟说了如此多的话。
　　“要带她一起回去吗？”上官龙啸神情凝重地说。
　　“快去歇着吧，天亮我们就走”楚晨睿面无表情道。
　　上官龙啸看一眼面前的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终是静静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