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脸咖啡馆老板娘被迫营业非人类》沉墨青

55、通往蛇窝的小径与VIP观光团

　　离开那点可怜巴巴的符文灯光笼罩范围，黑暗便如同有生命的实体般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不是纯粹的无光，而是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声音和光线的暗红余韵，视野急剧收缩，只能勉强看清身前几米同伴模糊的背影。
　　脚下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了。原本可能是规整通道或回廊的结构，在漫长岁月的侵蚀和之前战斗的波及下，变得破碎不堪。断裂的青铜板材以扭曲的角度翘起，裸露的管道和能量线路像被扯断的肠子一样垂挂下来，闪烁着不稳定的、病态的暗红色微光。地面布满裂缝和坑洞，有些深不见底，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气流呜咽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腐败气息混合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觉得肺部被蒙上了一层脏东西。
　　苏不予走在队伍中间稍靠前的位置，前面是开路的玄绮和侧翼警戒的鸢明，凌迟殿后，夜阑依旧如影随形地贴在她身侧，阙尘则在队伍中段，时不时停下来，用他那点青灰色能量触碰某些残存的、勉强能辨认的古老符文或结构节点，似乎在比对路线，修正方向。
　　每个人身上都浮动着微弱的光芒——玄绮和鸢明他们是收敛的妖力光华，苏不予自己……她低头看了看手臂，那些金红纹路在黑暗里像劣质的荧光涂料，不受控制地散发着微光，尤其是暗红色的部分，简直像是黑夜里的指示灯，就差没写上“我在这里，快来吃我”了。她只能把袖口往下又拽了拽，虽然没什么用。
　　——“完美。一支伤残妖怪小队，带着一个人形自走污染指示灯，在一个随时可能塌方、迷路、跳出怪物的上古违章建筑废墟里，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末日地窟观光游’。旅游项目包括：吸入免费工业废气，体验零距离黑暗侵袭，观赏扭曲建筑艺术，并有大概率触发隐藏BOSS遭遇战。差评，必须差评。”
　　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金属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身体因虚弱晃了一下。旁边的夜阑手臂瞬间抬起，虚扶了一下她的肘部，动作轻得几乎察觉不到，随即又迅速收回，恢复警戒姿态。
　　“谢了。”苏不予低声道。夜阑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视线依旧扫视着黑暗。
　　前面的玄绮忽然停下，抬手示意。所有人都瞬间止步，屏息凝神。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东西在金属表面爬行。紧接着，几点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亮起，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恶意凝聚的衍生物，小东西，数量很多。”鸢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羽翼摩擦般的轻微响动，“能量不强，但被缠上会很麻烦，而且可能会引来更大的。”
　　“绕不开。”阙尘在后方快速判断，“这是通往标记点的必经之路。结构损毁，两侧都是断裂带和能量乱流区。”
　　“那就清理掉。”玄绮的声音冷冽，没有半分犹豫，“鸢明，清理上方可能扑下来的。凌迟，左翼。夜阑，保护好她。我开路。”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黑影向前掠去！黑暗之中，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听见极其短暂而急促的破空声，以及随之响起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噗噗”轻响。那些猩红的光点成片熄灭。
　　几乎同时，头顶传来振翅和风刃切割的锐鸣，鸢明已经动手，将一些试图从上方管道缝隙中扑下的、形如扭曲蝙蝠的黑影绞碎。左侧，凌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烁，狸猫妖力带着奇特的剥离特性，所过之处，那些试图凝聚成形的暗红粘稠物便无声瓦解。
　　夜阑没有离开苏不予身边，但短刃已然出鞘半寸，刃身流转着幽暗的光，任何试图突破前方防线漏过来的零星红点，都在进入她身周三尺范围时，被无形的锋锐之气切碎。
　　苏不予站在原地，看着这场沉默而高效的杀戮（如果对这些没有神智的恶意衍生物也能称之为杀戮的话）。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稳住呼吸，减少自身能量波动，不添乱。皮肤下的纹路随着周围恶意能量的涌动而传来更明显的刺痛和灼热感，脑海里，古钟那边似乎因为这边的动静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烦躁的波动，但很快又沉寂下去，大概还在“舔伤口”。
　　——“看看这专业团队的清场效率，简直像开了无双割草。而我，就是那个需要被重点保护、走位风骚（其实只是站着不动）的VIP挂件，主要负责提供嘲讽光环和战地背景音乐——如果脑子里那口破钟的烦躁嗡鸣也算音乐的话。啧，这体验真让人‘宾至如归’。”
　　战斗（或者说清理）在不到一分钟内结束。通道里恢复了那种粘稠的寂静，只留下一地正在缓缓消散的暗红灰烬和几缕刺鼻的焦糊味。玄绮的身影从前方黑暗中浮现，连发型都没乱，只是指尖缭绕着一缕极淡的黑烟，被她随手碾灭。
　　“继续。”她简短道，目光扫过苏不予，确认她无恙。
　　队伍再次无声前进。气氛比之前更加紧绷。刚才的遭遇证明，这片区域并非死寂，那些恶意的衍生物如同蟑螂一样无处不在，而且似乎对苏不予身上的“同源”波动和污染纹路格外敏感。
　　又摸索着前进了大约十分钟，脚下的破损程度似乎有所减轻，通道变得稍微规整了一些，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尚未完全倒塌的、雕刻着繁复符文的青铜壁板，只是符文大多黯淡或被污损。空气里的甜腻腐败气味更浓了。
　　阙尘在一面相对完整的壁板前停下，青灰色能量如同触须般探入几个关键的符文节点。壁板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微弱的光芒，线条流动，最终在壁板中央投射出一幅比之前光屏上更清晰些、但也更加残缺的局部结构图。
　　“就是这里附近。”阙尘指着图上一条蜿蜒向下的虚线尽头，一个被标记为古老锁孔图案的区域，“‘钟髓回廊’的理论入口之一。但图示显示，需要特定密匙和权限验证才能开启。而且……”他眉头紧锁，“图示是三百年前的。现在这里的实际结构……”
　　他话没说完，前方探路的玄绮已经传回信息：“前面没路了。”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玄绮所在的位置。只见通道在此处戛然而止，前方是一片巨大的、不规则的断裂带，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开。断裂带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隐有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极光般在不远处缓慢流淌、碰撞，传来低沉的、仿佛大地磨牙般的轰鸣。而对岸，大约三十米外，隐约可见一个更加规整的、被厚重青铜门框包围的入口轮廓，门扉紧闭，上面似乎雕刻着巨大的、复杂的图案，但在这种距离和光线下完全看不清。
　　断裂带中间，并非完全虚空。有几段粗大无比、疑似原本是支撑结构或能量管道的青铜巨柱横七竖八地架在裂缝之间，形成了几条极其危险、看起来随时会断裂或滑落的“天然”桥梁。巨柱表面布满了腐蚀的坑洞和凝结的暗红晶体，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要是‘桥’，我名字倒过来写。”凌迟探头看了一眼下面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暗红能量流，咂咂嘴，“这掉下去，怕是直接融得连妖丹都不剩。”
　　“系统标记点就在对岸那个入口附近。”阙尘确认道，“这些巨柱……是原本‘回廊’外围支撑结构的一部分，理论上最坚固，但现在的状态……”
　　“没得选。”苏不予打断他，目光扫过那几根巨柱，快速判断着，“哪一根看起来相对完整，附着污染物最少？”
　　鸢明已经展开双翼，低空掠过断裂带上方，锐利的目光扫视片刻，指向其中一根：“左侧第二根，中间段有破损，但两端卡得还算牢固，表面结晶化程度最低。”
　　“那就它。”苏不予深吸一口气，压住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有些过快的心跳，“玄绮先过，确认稳定。鸢明空中策应，注意能量乱流。凌迟第二个，过去后协助玄绮警戒对岸。夜阑，你跟着我。阙尘，你最后，注意维持我们这边的标记，如果……万一有变，你负责接应或者想办法。”
　　安排迅速而明确。玄绮没有废话，身影一晃，已如一道轻烟般掠上那根指定的青铜巨柱。她的脚步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但每一步落下，妖力都微微渗透，感知着柱体的稳定程度。几个起落，她便已稳稳站在了对岸入口前的狭小平台上，转身，抬手示意安全。
　　接着是凌迟。狸猫妖的特性让他身法灵动异常，甚至带着点玩命般的轻佻，在巨柱上几个跳跃翻滚，也安全抵达。
　　轮到苏不予了。夜阑看着她，眼神里是无声的询问。
　　“没事，我能行。”苏不予对自己说，也是对夜阑说。她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的手脚，集中精神。不能依赖别人背过去，在这种地方，保持自身的平衡和感知更重要。
　　她踏上了巨柱。冰冷的、带着粗糙腐蚀感的青铜触感从脚底传来。柱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宽一些，大约半米，但在这种环境下，半米和钢丝也没什么区别。下方深处暗红能量流动的轰鸣声变得更清晰，带着一种拉扯灵魂的诡异吸力。风从裂缝中卷上来，冰冷刺骨，吹得她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她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眼睛只盯着前方对岸玄绮的身影，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定地向前移动。身体很重，脚步有些虚浮，皮肤下的纹路随着接近对岸那个入口，传来一阵阵更加强烈的、既有刺痛又有某种奇异吸引力的复杂感觉。
　　——“每一步都像在刀山上蹦迪，下面还有熔岩池子当舞池灯光。此刻的我，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是加强地狱版。如果这时候有谁在后面大喊一声‘嘿！’，我绝对会表演一个自由落体加转体三周半，零水花入岩浆，直接荣获本届倒霉蛋锦标赛总冠军。”
　　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绷得紧紧的，眼神专注。不能分心，一分心就可能真的掉下去。
　　走到巨柱中段，那里有一处明显的破损凹陷，需要小心跨过。苏不予停住，稍微调整重心。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对岸入口那紧闭的门扉上，原本黯淡的雕刻图案，仿佛被他们的靠近所触动，骤然亮起一片混乱的、暗红与污浊青铜色交织的光芒！同时，一股比之前那些衍生物强烈十倍不止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门扉上爆发出来，横扫向刚刚落地的玄绮和凌迟，也波及到了正在巨柱上的苏不予！
　　“小心！”玄绮厉喝，妖力勃发，挡在凌迟身前，硬抗这股冲击。
　　苏不予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冲击撞得心神一荡，脚下本就虚浮，一个踉跄，身体顿时向巨柱外侧歪去！
　　“老板娘！”夜阑的惊呼和玄绮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
　　下方暗红的能量流仿佛嗅到了猎物，兴奋地翻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