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律师》延碛

70、第 70 章

　　徐晚意从来没过过这么纠结的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家人就开始不在一起过年，只要凑在一起就吵架，年过得跟清明似的，还各管各的吵。

　　所以，虽然不记得具体年份，但至少最近五年她都是自己过年的。而她过年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就是自己找个国外的城市待着，欧洲也好，北美也好，日本也好，甚至南极洲，总之就是不在国内。

　　只要脱离了这种环境，本该团聚却无法团聚的无奈就会被冲淡，变得不那么熬人。

　　今年可太不同了，除了过去只能埋在心底、装作忘掉的那个混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无处不在的招惹她外，连她妈都远渡重洋的来凑热闹。

　　她其实遗传了她妈妈不少东西，比如交际花属性，走到哪儿都有一堆朋友，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她妈一回来，她们西郊那一年到头只有两三个看房子的人的住别墅就热闹起来，迎来送往，夜夜笙歌。

　　可惜徐晚意这属性随着黎野离开，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如今只觉得非常嘈杂吵闹，恨不得马上就回办公室工作。而且，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黎野，想起年前她们在一起过的那一两天平淡日子，有那么一两次，徐晚意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一直那样下去也不错。

　　不过她很开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对她来说，如今是喜马拉雅走到了三分之二，看着趋近顶峰，其实路越来越难走，一不小心就可能功亏一篑。或许，自己真正想要的其实并非平淡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之所以显得难能可贵，只是因为自己正在经历磨难而已。

　　然而，无论她怎么想，黎野那张脸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晚意，今晚来的可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们家里的公子小姐们，你没事儿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年初七，徐菁在家里开了个大party，把她熟悉的人全都请了来。这时候，她拿了一杯酒，走到站在阳台透气的徐晚意身旁，语气轻松的说道。

　　“妈，你又不知道我一堆事儿，哪有时间搞这些。”徐晚意就知道，她妈回来没几个好事，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

　　“而且，你看厅里这些人，哪一个像靠谱的？那个成新公司的大公子，新闻说他恋/童，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空穴不来风，对吧？另外那个什么集团的公子来着，在国外已经被告上法庭了，说他家庭暴力，至于那个……”徐晚意面无表情的把下面这些人的底细一一给她妈抖了一遍。

　　“呃，真的吗？我倒是没看出来，这些人都彬彬有礼，说话文雅大气，哎呀晚意，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总会有好的，你总得留意着啊。年纪也不小了。”徐菁依然不放弃，拿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随意吐了个烟圈。

　　“你和我爸幸福吗？他除了在外面搞女人外，其他人品都还不错，你为什么要离婚？”

　　“一码归一码，我和你爸不幸福，不代表你就找不到幸福。再说了，先嫁个人，不行还能离嘛。”徐菁简直铁了心的要徐晚意找个男人。

　　徐晚意一向认为徐菁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从小就依着她惯着她，甚至知道她大学时候和黎野在一起，也从来没有明着说过什么。正因为如此，她们母女真正深谈的次数反倒并不多，尤其这几年她忙着事业，徐菁远在澳洲，就基本没有了。

　　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从徐菁的嘴里说出来，徐晚意内心非常震惊，心头寒凉，再又强迫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因为此刻她不想也不能和她妈吵架。

　　“妈，我进去了，外面冷，你抽完这根烟也进来吧。”

　　“哎，我说，你现在大了，妈妈说你两句就要跑。女人这辈子总要有个归宿啊，妈妈现在没办法天天陪着你，你忙归忙，这些事情一定给我抓紧了。不然有你好看的。”徐菁拿出虎妈的风范，软硬皆施。

　　“妈，我们如今的当务之急你知道的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在这些事情上让我难做，其他你做什么都行。”徐晚意一直跟鞋已经越过了玻璃门，突然转身，眼神不明的跟徐菁说了一句。

　　徐菁完全不吃这一套，说：“那得看你表现了。”

　　“晚意，以前你年纪小，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但现在你已经是集团的董事长了，有些事情还是得跟你提一提。”

　　“徐晚意保持着姿势，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静静的看着徐菁，等着她妈要说什么。

　　“黎野现在是你的律师，你上次跟我说只是客户和律师的关系，我希望你能一直牢记在心。你以前为她做过的事儿，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徐菁停了停，又吸了一口烟。

　　“那几年，你好多次回家都红着眼睛，是和她吵架了吧？你以为妈妈真的一点都没看见，一点都不担心么？还放着家里的舒服房子不住，非得跟着她挤在人口那么复杂的酒店式公寓里。这些事情，以后千万不能再做了。”

　　“先不说其他什么，妈妈不想让你这辈子在感情上跟我一样，过得很痛苦，最后时刻还丢了一手创办的企业。”

　　徐晚意愣住了，她在电话里跟她妈说的干脆，她妈也显得宽容大度，真的面对面了，果然还是不能完全掩盖住双方的真实想法。

　　不过徐董事长还是徐董事长，她马上反应过来，此时断不能让她妈抓住什么把柄，于是立刻面无表情的回道：“妈，你不用担心，上次我说了，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我如果要跟黎野和好早就和好了，这都一年了还没和好，您觉得以我的性格，还有和好的可能行么？”

　　徐菁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事儿，她这个女儿她很清楚，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而且要越快越好，尤其是以她现在的手段，绝对不会放在哪儿看着的。

　　“唔，好吧，妈妈相信你。进去吧，别冻着了。”

　　……

　　直到年后第四天，徐晚意才去办公室，这和她以前一过初七就出现在公司完全不同。这个年，她可是好好陪着她那皇太后一样的妈好好的逛了北京，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伺候到昨天送上回澳洲的飞机为止。

　　这个年，过得可真累，徐晚意坐在办公椅上，揉了揉眉头。

　　她这个妈，越老越妖，越老越固执和专制，真是让她有点心力交瘁，无数次想发火，尤其是那晚徐菁的话让她意识到她这个妈其实并非她想象中一心对自己好的“模范母亲”，而是将她这个女儿当成某种“工具”之后。

　　但念着毕竟是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人，还给自己争取了这么多权利和财产的份儿上，也就无数次忍住了。

　　“董事长，邓总已经到了，在外面小会议室坐着。”

　　封景已经上了几天班了，全身上下已经一股班味儿，仿佛没过过这个年一样。

　　“让他进来吧。”

　　封景将邓晖带进徐晚意的办公室。

　　“董事长，新年好！”邓晖满脸笑意的说道。

　　“邓总新年好！”徐晚意看了邓晖一眼，看来年过得不错，邓晖整个人圆润了一圈，不过他长得和气，胖了倒没多油气，反而多了一种普度天下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和尚跑出来穿了西装呢。

　　“哎呀，董事长，今年过年回了老家，老家的亲戚朋友太热情了，整整吃喝了一个春节，是长胖了点。”邓晖发现徐晚意在打量他，破有自知之明的摸着后脑勺上的两圈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我们公司招人也好，升职加薪也好，不看体型，邓总您别担心。”徐晚意突然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地，邓晖刚进来的紧张感一下子消散了好多。

　　茂华公司收购的事情，去年一直没什么动静。邓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那边就说是监察组在检查，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这样一直拖到了过年。按惯例来说，他这属于去年KPI没完成，是年会上要被批评的那种“完不成工作的典型”，但徐晚意没有批评他，当然，也没有表扬他。

　　今年董事长第一天上班就找了他，他心里直打鼓，他们这董事长，看着是美，真跟她工作起来，那可不好受，特别是发起火来，能烧死一楼的人。从早上等到现在，那种七上八下的不安越累越多，恐惧的气球也越吹越大，邓晖都怕它随时爆炸了。

　　此时，看着徐晚意的笑意，他突然发现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他一点都没想多，要不是过年前黎野跟徐晚意提了一句通华集团现在的情况，徐晚意是真的能给他上笼屉蒸了。

　　“邓总，不绕弯子了，你报告一下茂华收购的基本情况，现在的进度，后续的打算。长话短说，我知道的就不用说了。”

　　邓晖得到命令，拣重要的跟徐晚意说了，对方的情况确实如黎野所言“风声鹤唳”“不动如山”。

　　“据说去年底监察组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今年开年还剩一些收尾工作，我想他们可以开始做业务了。不过央企国企他们都喜欢在春节前后连休年假，上班晚，我打算下周先约一下王侃，看能不能尽快安排跟苏总见面。”

　　“嗯，那你尽快，需要什么支持及时跟我说，别到了临门一脚再后补。”徐晚意已经恢复了那个冰山脸，语气也恢复了正常，王侃不自觉的又正襟危坐起来。

　　“行了，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徐晚意确实有些累了，说完就赶人。

　　“是，董事长。”

　　邓晖出去以后，徐晚意又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往下滑了好久才看到黎野的头像，整整一个春节，黎野没给她发一条信息，连个过年祝福都没有。

　　徐晚意看着看着，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刚点进去，她就发现黎野换了头像，原本这自恋的家伙用自己的大头照做的头像，现在换成了一张模糊不清的剪影，不知道情况的人会觉得那是从网上随便下载的一张照片。

　　但徐晚意知道，这是自己的背影，当时自己正在黎野家阳台看下面吴苏河的流水。这混蛋，什么时候偷拍的，竟然还敢公然做头像。

　　徐晚意手一滑，退出了微信，干脆顺手上划关掉微信，脸上却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