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律师》延碛

68、第 68 章

　　两人又走了一阵，黎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买的蔬菜，这才放开徐晚意的手，从旁边抽了一个纸袋子，挑了一些长得像姜又不像姜，说是土豆也不太像土豆的东西，这个叫yam，是澳洲那边的日常蔬菜，日本偶尔也有，但很贵。

　　买完yam，她又拿了一些西红柿，芥蓝，等等，几乎把整个购物车都填满了。徐晚意一言不发，就听黎野在那儿叨叨叨了半天。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蔬菜的？看样子好像还真用这些蔬菜做过菜？”

　　“我……嗯，”一丝头发掉下来，遮住了黎野的眼睛，她目光闪了闪。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这个人很喜欢吃蔬菜，而且喜欢尝试不同的蔬菜。可惜我没有珍惜当年的日子，当时没有做给她吃，等到发现一切都错过了，于是就自己苦练技术，想着如果有一天再碰到她，一定要做给她吃。”

　　徐晚意听到这话，眼圈悄悄的红了。她低着头，没说什么，默默地抓住了黎野的手。

　　两人相顾无言，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徐晚意才说：“我们走吧，回去做饭。”声音有一丝沙哑。

　　“嗯。”两人很快下到车库，在堵车之前开回了黎野小区。

　　她们这片地方，就在金融城旁边，算是城市中心，别看小区到超市就这么点距离，道路错综复杂，跟黄土高原一样，一旦被堵上，一个小时一里路很正常。

　　两人都是高手，这么一段路开过来，都已经整理了心情，收拾好了表情，看着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你去看电视吧，遥控板就在那儿，我来做饭。”黎野很快把徐晚意赶出了厨房。

　　“不想看就随便看看，呃，有一点点乱。”

　　黎野有点心虚，其实因为前几天庄可在这，她家已经是不乱的状态了。

　　徐晚意也没坚持，她现在虽然要做一点家务了，但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为了自己和黎野的安全，还是远离厨房比较好。

　　人虽然出来了，不过听了黎野超市里讲的一番话，心里埋下了一丝妄念，觉得自己迟早要做一餐饭。

　　不着急这一时，于是徐大小姐开始在黎野家里四处晃悠。

　　不知道为何，在黎野这里，徐晚意觉得很自在、很舒服，有一种自己似乎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感觉，家里东西虽然不多，但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书也是，这里一本那里一本，每本都看了那么一点点。

　　黎野这随意的风格真是一以贯之，百年不变。徐晚意想到这里，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满脸的笑意。

　　她走着走着，就到了黎野的书房，两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的实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一扇小梯子放在旁边。

　　徐晚意先是欣赏了一番黎野的藏书，注意力很快被书桌吸引了，书桌上散乱的放着好些东西，书、文件、合同、签字笔，重重叠叠。

　　徐晚意随手拿起一本书，奈保尔的《河湾》，没想到这人如今还看这书，她记得黎野以前可从不看专业书以外的任何书籍，接着她又发现这本书下面还有个黑色封面的活页夹，沉甸甸的，她拿起来，打开。

　　每一页都是她的画像。

　　徐晚意一页一页翻下去，这些画显然是不同时期所作，前面一多半都是以前她的样子，张扬而热烈，长卷发，牛仔裤，虽然只是钢笔画，但仍能从中感受到洋溢的青春和活力。

　　后面一小部分明显是现在的自己，披肩长发，不同样式的西装短裙和高跟，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沉稳，专注，与她保留的那张钢笔画类似。

　　原来这人还是个惯犯！

　　一阵暖意和颤栗从脚底升起，徐晚意又是开心，又是生气，百感交集。开心的是黎野从未改变的心意，生气的是，既然如此，为何她这十年来从来没有联系过自己。

　　难道她原本打算把这样的心意藏在心底，悄无声息的带进坟墓么？

　　“呃，晚意，那个……”黎野拿了个锅铲，带了个围裙，长身玉立的站在书房门口，她做饭做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宝贝画册还大喇喇的放在书桌上呢，等她匆忙跑到书房门口，陡然发现徐大小姐已经发现了，正盯着自己的头像一动不动呢！

　　听到这话，徐晚意抬起了头，泪流满面。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代替我自己么？”徐晚意说的不太清楚，夹杂着一阵强忍住的抽泣声。

　　黎野一看，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

　　“不是，没有，我没有，晚意。”她搂着徐晚意，听她在自己怀里无声的抽泣。

　　“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十年了都不找我！”

　　“我……”

　　黎野还没说出什么话，徐晚意放在书桌上的电话响起来，黎野扫到屏幕“母亲大人”，徐晚意收了收声，接起了电话。

　　“喂，妈妈。”接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黎野看着徐晚意的背影，没拿锅铲那只手垂在了身侧，目光黯淡下来。

　　徐晚意站在阳台上，眼睛望着楼下不远处波光粼粼的吴苏河，眉头越皱越深。

　　“妈，你怎么知道我的律师是她？”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虽然没有跟妈妈说，但我都明白。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还管着这么大的公司，孰轻孰重都知道，我就不多提醒你了。”

　　徐晚意心里的不安更大了，她全家人都见过黎野，不过黎野都是以她同学的身份出现的。

　　看她半天没开口，电话那头徐妈妈又说：“晚意，你迟早要嫁人，不要在跟她搅和在一起，对你们两个都不好。妈妈听说黎野现在是大律师，要是被人知道搞这么些事情，肯定会影响她的声誉的。”

　　“而且，你要知道激情过去，人就只剩下了日常生活，平淡的日子里，不管多亲密的人，都有很多矛盾和争吵，到时候你想想你们什么都没有，没有孩子，没有法律保护，万一就跟我和你爸爸这样，你说你该怎么办。”

　　“再说了，徐家这么大的产业，背后那么多人，都不会同意自己董事长做这样的事情的，这些你都要想想清楚。”

　　听到这里，徐晚意的心咯噔一下，她妈妈这意思是决不允许一个同/性/恋掌管着家族企业，这是在警告她。

　　“好的妈，我知道了，我有轻重，您放心。我和黎野就是客户和律师的关系，平常面都不怎么见的。”

　　“这样，如果事情都差不多了，律师费足额付给她，重新找个律师收尾。”

　　“嗯，妈，我请她当律师是因为她真的有用，这我想您应该也知道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我觉得暂时不要换律师比较好。”

　　她想来想去，肯定是徐弦名跟她妈妈说的，这个人一向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可是不管以后怎么样，她现在不想换掉黎野。她不想再次失去这个人。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以后多跟妈妈打打电话，聊聊天。对了，今年过年我回北京，到时候我们娘俩儿一起过年。妈妈先跟你说了，你可别想着又出去旅行啊。”

　　“嗯好，那您路上小心。”

　　“嗯，我这边很晚了，挂了。”

　　徐晚意挂了电话，听着盲音，半天没有动。今天白天一天的好心情，被她妈妈这通电话破坏殆尽，她这是要倾尽全力不让她和黎野再有任何关系啊！

　　“晚意，打完电话了？来吃饭吧。”这时候，黎野站在餐桌旁，满脸笑意的叫徐晚意去吃晚饭。

　　徐晚意收起了电话，深深呼吸了两口，整理了动荡的心绪，将这些阴云藏在心底，然后也带着笑意走了出去。

　　坐好了一看，餐桌上是极为超标的六菜一汤，肉是炖牛肋条和虾，其他的全是素菜。但每一样都是徐晚意喜欢吃的东西，难得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徐晚意抱着碗白米饭，眼睛又有些模糊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是老天爷看她好多年不流泪，都集中在今天一天赶着来么。

　　见此，黎野没说话，拉开了凳子坐在徐晚意身旁，抽了一张餐巾纸默默地把她脸上的泪水擦掉。

　　“快吃吧，等会儿该凉了。”说完，自顾自的拿起了虾，开始剥起来，然后放进徐晚意的碗里。

　　看到这虾，徐晚意突然笑了，“算你还有点良心，竟然也知道给别人剥虾了。”

　　“不是别人，是你。想让我剥虾的人可多了去了，可我只给你一个人剥。”黎野这情话真是开口就来，直说的徐晚意从脖子红到耳朵后面。

　　两人开开心心吃了一会饭，徐晚意这才开口道：“黎野，关于以后，我这边有些情况，现在……很难……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嗯，我明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先想现在的事情。”黎野知道刚才的电话是她妈妈打的，不难猜她会说些什么，她不想在此刻再给徐晚意压力。

　　“嗯。”止住了这个话头，黎野又问道：“上次你说你要控制乐光，你们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我爸妈离婚了，上次跟你说过的，但拖拖拉拉了好几年，直到你走的第五年，最后搞得一地鸡毛，公司股权大部分到了我哥手里，一部分到了我名下，我爸妈手里的不多，但都很关键。”

　　“我哥，前几年管的挺好的，后来开始跟他帮朋友学抽大/麻，后来越来越过分，这几年干脆搬去云州。所以，你知道吗，我才有这个机会，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徐晚意转头直直看着黎野。

　　“刚才是你妈吧？”黎野干脆言明。

　　“对。”徐晚意的眼睛黯淡了起来，黎野敏锐的感觉到了。

　　餐厅的灯光很明亮，黎野微微低着头，看着旁边岛台的大理石边沿，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她说什么了？”

　　“呃，”徐晚意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就说今年过年要回北京，让我陪她一起。”

　　黎野笑了笑，就知道徐菁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徐晚意她妈叫徐菁，没错，她妈也姓徐。

　　“哎，本来还想留你在海西过年的呢，看来又泡汤了。”

　　黎野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徐晚意见状，也开始帮忙，两人齐心协力，把该放进洗碗柜的放进洗碗柜，该倒进垃圾桶的倒进垃圾桶。

　　等黎野擦完桌子，再回到厨房的时候，徐晚意正在洗杯子。看着她单薄而挺直的背影，长发松松的挽在头顶，有一种雅致而淡然的美，黎野静静地走过去，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她，把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

　　徐晚意整个人一颤，倏地僵硬了一下，接着慢慢又放松了下来。

　　她没有赶黎野走，也没有说话，任凭她这放肆的行径。两人虽然有过肌肤之亲，但那还是多半靠的是酒后的勇气和冲动，清醒时刻的这般温存，便更显难能可贵。

　　甚至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想到这里，徐晚意干脆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感受黎野的温柔和这一刻的静谧。

　　“今晚别走了，好么？”

　　“我……”

　　“我保证不干嘛，只想让你陪陪我，你如果要回北京过年……我们，嗯，可能又要很久才能见面，而且以后……”黎野也没把话说完，只是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徐晚意的颈窝，她知道徐菁回来以后，一切都可能发生。

　　可至少此时此刻，她们的人和心都是在一起的。

　　徐晚意似乎觉察到黎野的心思，脖子上是黎野灼热的呼吸，一股情意在胸中翻腾，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又怎么能不干嘛？

　　第二天天还未亮，黎野就醒了，与上次一样，旁边的床照样是空着的，被子冰冷冰冷，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四处找寻。

　　这一次，黎野知道她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