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坠》黄衣喵斯塔

31、第 31 章

　　入夜，四周静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场，维生抱着凉儿相互取暖，凛炎出去找吃的东西还没回来，原本热闹和睦的一群人，转眼间只剩三个，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想哭，但眼泪却像流干了似的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任由叹息声飘渺在风中。
　　过了很久，还不见凛炎回来，维生在等待之余更多了份担心。她放下凉儿，轻轻地走下马车到街上四处查看，但哪里都看不见凛炎的身影。她想要试着找寻凛炎，又放心不下凉儿，正处在两头为难之际，一只手悄悄地伸过来扯了扯维生的衣角。
　　维生下意识地猛转过身，朝后看却没看见一个人。她狐疑地回过身，却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再次向后看，又朝下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身后一个和凉差不多大的孩子倒在地上，正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头，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啊，好痛。”
　　维生搞不清什么时候身后多了这样一个人，但见她的样子像是摔的很疼，便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我才扯了你衣服一下，你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吧。”地上的女孩开口道：“很痛的知道不？万一摔成痴呆怎么办啊？”
　　“啊……对，对不起，我以为这么晚了，街上没人。”
　　“那我还以为你是男人呢。”女孩咕溜儿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起头直视维生。
　　维生看着女孩，惊奇地发现这个矮小精瘦的人，竟然有着一双在暗夜里依然熊熊如炬，射出两道金色光芒的眼睛，以及又长又尖的耳朵。
　　“地底人？”维生着实吃了一惊，虽然她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了，但在女孩听来依然非常清晰。
　　“没见过吗？大惊小怪的。”女孩咕哝了一句，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准备走开，但没走几步就很不争气摔倒了。
　　见到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女孩突然之间跌倒，维生急忙赶过去将她扶起，问道：“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饿了当然会走路不稳嘛。”女孩似乎有意逞强，硬是推开了维生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道：“本来想看看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不过，我果然不是做小偷的料啊，什么都没弄到反而被推倒了。”
　　维生忽然笑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女孩的脑门，说道：“你这样的小偷还真丢人，不过看来你今天运气还不错，不会被饿死。”说完，便牵起女孩走回马车，拿了一小份干粮递到她手中，说道：“吃吧，不过也就这么多了。”
　　“你说……什么啊？”女孩不解地问道。
　　“我说虽然不多，不过你可以吃完。”维生笑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在得到维生的目光肯定后，她打开袋子拿出仅剩的半只面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然而当她无意间扫到缩在一边的男孩正盯着自己手中的饼，偷偷咽口水时，女孩突然间非常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将剩余的一点点饼递了过去。凉儿想要伸手接，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自己不吃也要给我？”女孩轻声问道：“同情吗？”
　　没有回答，维生欲言又止，她压根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她回来，或许真的是同情，但事实上，自己不也同样需要同情。
　　“同情这种东西我们可负担不起，”一个声音此刻从马车外传来，“我们只知道谁如果需要帮助就尽力帮助他，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自己，因为总有一天，自己也需要别人帮助。到那时，曾经被帮助过的人，或许就会伸出援手了。”
　　掀起车帘，只见一个人带着温和的神情举起一只大纸包，一双紫色的眼睛得意地看着他们。头上一直包裹着的头巾不知何时已被取下，露出已经被剪短的亚麻色的发丝，随意地贴着脖子而下，止于肩头。
　　“羽人！”女孩在看到凛炎的第一眼时，便几乎跳了起来。
　　凛炎没有像她那样吃惊，伸出手按住她瘦小的肩膀，满不在乎地挤了进来，坐在她身边打开纸包。顿时，一股浓郁扑鼻的肉香溢满了车厢。
　　面对女孩惊奇与恐惧交加的目光，凛炎一边切肉一边解释道：“人类、羽族、地底族、鲲族，是有不和，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我不知道战争的起源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和平到底是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只是两场战争之间的过渡，但现在这种所有不同的种族互相仇视的局势，我始终认为这是不对的。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用这双手去改变这个世界，似乎有点痴心妄想。对了，我叫凛炎，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孩接过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叫卯月。”
　　“很好的名字。”凛炎笑着回了一句，将切好的肉分给维生与凉儿，道：“吃吧，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凉儿接过肉块，迫不及待地吃了两大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又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风哥哥和清儿姐姐吃东西了没有。”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维生想要安慰凉儿，便顺口说道：“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军队征兵而已嘛。”
　　“军队征兵？”卯月忽然提高嗓音叫道：“是西贺的军队吗？”
　　“嗯，是啊。”维生有些困惑。
　　“昨天很多族人被抓去了，现在又是平民，看来消息是真的了。”
　　“什么消息？怎么回事？”维生此刻越加迷惑了，仿佛正发生着什么大事自己却浑然不知。
　　“我听说羽族的军队已经抵达煊城，那里的守城军为了保命不战而降，现在正向这里进军，听说他们是想占领陵川这一带。据说西贺的皇帝知道煊城投降后非常生气，亲自对煊城的士兵下了逐杀令，还派御守军团入驻陵川，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到了，不过，照他们现有的速度，等他们到的时候羽军大概已经在那里扎营了。所以，这里的军队就到处抓人，准备能挡一时就挡一时。”
　　“怪不得……才离开没多久，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子。”维生低下头，想象着那个繁荣热闹的镇子，却在一夜之间变成羽族的领地，悲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是，卯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凛炎用他依旧温柔的声音反问道：“这种事，难道传得有这么快吗？”
　　“地底族的人一向很团结，消息的传递也比其他种族更快，更何况那么多同伴被西贺军队抓去当死士，我们当然更有理由比别人更快、更确切地了解关于自己同伴的情况。难道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没有，只是有点不放心。”
　　“凛炎，你今天很奇怪。”维生轻轻地附了一句。
　　“是吗？可能吧。”凛炎微微颔首，转头望向车外的天空，翕动双唇吐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两字：“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