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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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夏再度看向眼前的人。
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那张脸虽然还是英俊漂亮的，但活像遭受了什么酷刑，发丝微湿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虚弱，嘴唇也没有颜色。
宫夏心里猛然一颤，像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他，霍煜旸看上去实在太不好了，他觉得下一秒，他好像就会离他而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缓解心里的这种恐慌，于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覆住了他脆弱如冰雪琉璃的脸颊。
好冰。
宫夏试图用手掌的温度暖热手下的面容，可是他的手被冻冷了，霍煜旸还是那么冰。
“我没事。”他把宫夏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他的手也是冰的。
“我们必须尽快出去。”霍煜旸淡道，对自己寻找他的艰辛一字不提，“我已经掌握了在这里穿梭时空的方法，只要触发贺兰诗的关键记忆就能达成。”
“什么意思？”
“复境依托贺兰诗的记忆区构建幻境，这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在他脑中记忆的基础上加工扭曲形成的产物。”霍煜旸微微喘了口气，继续说，“所以你看见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如果一位父亲展现出了非常理想化的慈爱，那说明在贺兰诗心中他是这样的形象，而现实却不一定如此；同理，如果有人凶残险恶毫无人性，也只能说明，贺兰诗觉得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卓希和......乌离？”
“对，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霍煜旸眯起眼，目光如狼般犀利无情，“乌离是个大个子，冬成玉更是穿着不便穿行的衣服，可是那进来的入口却那么小。”
宫夏赞同，那洞口只有半人高，他进来都费劲，很难说乌离是怎么进来的。
“在这个幻境里，会合理化贺兰诗潜意识中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是他自己觉得......”
宫夏脱口而出：“这洞口太小了。”
说完，他自己陡然一惊。霍煜旸沉沉望着他。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深信不疑地坚定一个洞口太小了，甚至影响了潜意识？
“大概率，他自己没钻过去。”霍煜旸道，“这段记忆这么具体，我倾向于它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过去来偷听的就是贺兰诗本人，而且他被发现的时候，很不幸地没能钻过洞口，被那个男人抓了现行。”
宫夏心里一凉，不仅仅是因为儿子发现了长辈的私情这样狗血的事，更是因为......
乌离抓住了贺兰诗，会怎样对他？不管之前贺兰诗做了多少恶，现在他才五岁。
“冬成玉还在，他不会看着贺兰诗出事。”他只能这样苍白地说。
霍煜旸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瞒不下去了，但是乌离想要的却正巧达成了条件，爱人、孩子，都齐了。如果我是乌离，我就不会再放贺兰诗回去。”
他眉间神色平静寥落，宫夏看着他，实在忍不住说：“别做这种假设，你比乌离好多了，你不会的。”
霍煜旸挑眉：“你很了解我吗？”
宫夏脸色微红，慌忙低头，不再言语。
霍煜旸目光探究般停在他身上，宫夏不敢与之对视，当做没察觉，道：“所以，生辰宴上，就是贺兰诗见卓希的最后一面......”
他可能也没想到吧，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离场，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生父。
五年来从他那里得到的所有的好在心里不断琢磨盘旋，不甘时、失意时、委屈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父亲在我身边......”，就这样逐渐把所有的缺点掩盖，卓希成了他理想中完美父亲的寄托。
“他记忆里执着的、想要有所改变的，就是关键记忆，就像那个洞。”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霍煜旸不冷不热道，“他才是这个复境的枢纽，等他看清自己的心，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宫夏不由得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所处的那片荒原，所以那个地方其实相当于某个待机点，一定要等贺兰诗开始过剧情了才会加载出场景吗。
他还想问问霍煜旸是怎么找到他的，但霍煜旸已经靠着棺材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他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浓密乌黑，像蝴蝶停栖在脸上，加上肤色瓷白，骨相英俊，头身比极佳，整个人像一只精致漂亮的建模娃娃。
宫夏看着他，想，真好啊。
此生还能见到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黑风低夜、枯树阴坟好像都变得不再可怕，在这个人身边，宫夏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之感。不知不觉中，他坐在霍煜旸身边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出奇地长，长到再睁眼时，宫夏还以为这离奇的一切只是他过去25年的人生里，一个寻常无奇的梦。
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木制屋顶，迷茫地思考着。
这是哪里？
“咚咚咚——”有人敲门，同时，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老师，您醒了吗？”
谁，等等，霍煜旸呢？
宫夏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发现自己只着一件单衣。他在屋里翻找了一会儿，总算是穿好了衣服，收拾整齐后，他拉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正提着一个保温袋装着的饭盒。
是少年时期的贺兰诗。
“父亲让我来给您送饭，他说您刚落了水，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晚间不想做饭可以直接到家里去吃。”少年像NPC过剧情一样毫无波澜地说完这段话，把饭盒交给他，然后转身要走。
“哎，你先等等。”宫夏想了想，侧过身，“先进来，我有话问你。”
不得不说“老师”这个身份套问起情报来比陌生人方便许多，从贺兰诗嘴里，宫夏得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川都大山里的一个乡村，乌离和冬成玉的孩子今年五岁了。
而他的身份，则是贺兰诗的家庭教师，平时负责给贺兰诗授课。这想必是复境为了合理化做出的安排。
“老师还有什么要问的？我得回家了。”贺兰诗坐在他旁边，被强行塞了双筷子一起吃饭。
“最后一个问题，”宫夏想了想，“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哨兵，黑发，皮肤很白，个子在185以上。”
“没有。老师要是想找人的话，我会帮你留意的。”
“那就多谢你了。”
晚间，宫夏准时出现在了冬成玉和乌离的家。
这是一个小二层的乡间别墅，应该是自建房，装修的很漂亮。
“老师来了。”冬成玉的样貌没有多大改变，只是身上那股任性劲儿褪去了不少，看起来越发温柔恬静。
他微笑着迎接宫夏，宫夏也回之以友善的微笑。
客厅铺着厚厚的地毯，壁炉里的柴火噼啪烧着，透出果木香的温暖气息。一个生的珠圆玉润的小女孩正在壁炉边玩玩具。
宫夏余光扫见，贺兰诗皱着眉头把那女孩抱了起来，远离了壁炉。
“葛格。”小女孩流着口水，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贺兰诗嫌弃地擦了擦脸，手上却稳稳将她放在餐桌的儿童椅上。
待众人全部落座了，宫夏才发现，除了他已见过的这几人，餐桌上还有个跟贺兰诗差不多大的少年，黑发黑眸，神情冷淡。
“小诗，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乌离优雅地喝了口汤，不经意道。
“想去城里。”贺兰诗眼也不抬。
“不行。你换一个别的，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爸爸带给你。”
贺兰诗攥着汤勺的手紧了紧：“我要的东西你带给我了么？上次我说要灰星陨做的笛子，你带回来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桌上安静吃饭的少年。
宫夏想，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少年是乌离捡回来的？
“那是没办法的事。”乌离慢条斯理道，“说一个别的吧，爸爸带给你。”
“小诗喜不喜欢模型？还是再要一个其他的笛子？”冬成玉道。
乌离在冬成玉面前一向是很能装的。贺兰诗冷冷地想，再闹倒显得他不懂事了。
“随你们吧。别来烦我就行。”
宫夏觉得他作为老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叛逆期少年顶撞父母而一言不发，这对不起人家给他开的工资。
“咳咳，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来着，到时候老师能来参加吗？”他试图缓和气氛。
贺兰诗看一眼少年，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饭：“老师，我想一个人过。”
这是闹脾气了，开始平等地针对每一个人。
宫夏讪讪一笑，又盛了一碗汤。
饭后，他在冬家逗留了一会儿，冬成玉问起贺兰诗平日里的表现，他也不懂，只能信口胡诌。
“嗯，平时表现的虽说还不错，但也还是有一些缺点在的。”宫夏答的恍若没答。
冬成玉像所有对老师言听计从的家长那样信服地点点头：“老师可以说一下具体是哪里表现的不错，又是哪里有缺点吗？”
宫夏心虚道：“贺兰诗还挺......尊师重道吧。”
冬成玉一脸疑惑：“谁是贺兰诗？”
“哦，我嘴瓢了。”宫夏面不改色，“我是说小诗。”
“何以见得他尊师重道呢？”冬成玉目光忧心忡忡。
“不直呼我的名字，而是叫老师，很好了。”
要知道虽然都是贺兰诗仇家，乌离包吃包住还得看贺兰诗脸色，而他啥也没干贺兰诗还得叫他老师，这差距，宫夏心满意足。
“那缺点呢？”
宫夏思考了一会儿：“浪费粮食。”
“何以见得？”
“把米饭戳成米泥，他一口没动我看见了。”
“......”
短暂沉默后，冬成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与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