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谁让你给我挡子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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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意识还陷入在软乎乎的睡意里，鼻尖却先捕捉到一缕清润的香，不是浓得发腻的甜，是带着清晨独有的冷香，像浸了月光的泉水，从窗缝里飘进来，渗透氧气，包裹鼻息。
是窗外阳台的栀子花开了。
本来是可以再睡一会儿的，但生物钟作祟，吴钩五点就醒了，半坐起身，倚在床头上，准备先闻着栀子花的香味清醒清醒脑子。
“呜呜呜——”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起来，吴钩伸手拿来一看，来电显示“老妈”。
刚一接听，话筒里就传来朗月月女士甜美不显苍老的声音
“喂？儿砸，醒了啊。”
吴钩深吸了口气，无奈扶额，“妈，有什么事儿非得大早上打电话说吗？”
“嗯？怎么了你，我们吴黑队长不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吗，还怪上我了？”朗月月笑起来，调侃着。
“妈。”吴钩有些无语，哪里有亲妈下场自黑儿子的，“别那么叫我，我不黑，白了一点。”
“是是是，你最白了哈哈哈哈。”朗月月笑的更大声了，“我回国看看你，怎么样，惊喜吧！”
惊吓比惊喜更多。
朗月月女士和吴江男士在国外定居，逢年过节才回来串亲戚，每次回来老两口不是催婚就是介绍相亲，吴钩都快晕了。
“是是是，我可太惊喜了，您在哪啊，我去接您。”吴钩连忙点头。
“不用不用，大忙人来接我干什么，别耽误你工作。”
“我今天休假。”
“哼哼哼，那行吧，我在机场等你奥。”
“得令。”
挂断电话，吴钩利落下床洗漱收拾，心里琢磨着朗月月这次回来又是因为什么，但多半肯定是因为催婚。
要不这次趁他妈回来，直接出柜？
反正父母都是开明的人，之前在吴钩还没弯的时候就怀疑他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不是同性恋，那个时候还被他严辞否定，这回可谓是爽爽打脸。
“儿子，伴侣是男的女的不重要，你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对啊，有对象一定要对他好，一定要告诉爸妈哦。”
“是是是。”
……
他现在还属于单箭头，在一条直箭头上，是无限延伸的，没有端点在，他无法抵达，而那个端点，就是白暮雪。
抛开私心，白暮雪的资格留在市局绰绰有余，但若他实习期满后不愿意留下，那该怎么办呢。
吴钩甩了甩脑袋，将这些可怕的思想甩出去。他怎么可以想这些呢，留不留是白暮雪的自由，他无权干涉。
雪握的越紧，他消失的越快。
冷水哗啦啦往下流，吴钩用手掌接满，泼在脸上，让自己更加清醒。
“你要出门？”瞿学烨看着正在收拾的白暮雪，懒声道。
“嗯。”白暮雪淡淡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出门做什么？这么早，你不是说支队轮流值班吗，你放两天假。”
“接我爸。”白暮雪打断他的提问，简洁明了回答。
“那我……”
“他不住我这里，你不用走。”白暮雪弯腰穿着鞋，T恤随着腰线滑落，露出精瘦白皙的细腰。
“啧啧啧……败坏风度。”瞿学烨作出一副夸张没眼看的表情，仿佛白暮雪是故意把衣服撩上去似的。
白暮雪没什么好气道：“闲的没事你可以出去遛弯。”
“那不行。”瞿学烨瞬间装乖，“我躲人呢，避避风头。”
白暮雪难得嗤笑了两声，讽刺道：“躲情债。”
“哎你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你。”瞿学烨皱起眉，朝白暮雪摆了摆手，“赶紧走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机场人来人往，白暮雪按照先前和父亲的约定，在门口等他，张望之际，望见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吴钩。
他怎么也在机场？来接人的？
按下心中困惑，白暮雪不由得走近。
“吴队。”
听见熟悉的声音吴钩下意识转头，本来心烦意乱的他，在看见白暮雪那张漂亮脸蛋后，所有的情绪都抛之脑后。
“你来机场干什么？”
白暮雪指了指门口，“接我父亲。”
吴钩听罢挑了挑眉，心想他们果然有缘，“我来接我妈。”
“噢噢。”白暮雪应了两声，他想问问昨晚吴钩是不是生气了，但直接问真的很尴尬。
空气突然安静。
吴钩看着白暮雪欲言又止的脸，他也很想问问，他和瞿学烨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吗，他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你和……”吴钩话还没说完，就被机场内的惨叫声截止。
“啊啊啊啊杀人了——”
“救命啊——”
此刻尖叫声和混乱声此起彼伏，光靠保安根本维持不住机场秩序，逃出的人越来越多。
二人闻声，默契的冲进机场内，吴钩随手拿了保安的电棍，白暮雪抄起一把铲子，朝着危险中心漩涡跑去。
吴钩边跑还不忘疏散人群，“都有序离开！不要踩踏！安全第一！”
人群太乱了，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人受伤。
机场安保已经联系警方了，但还有段时间。
向地上看去，白暮雪在地上看到了一滩血迹。
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给120
“你好，急救中心吗，湘南机场有人受伤……”
对了，父亲还在机场，他连忙打电话过去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连打着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白暮雪的胸膛像是被揪住，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
转头去看吴钩，发现他也在打电话，面色沉重
“离开机场，去西街四中那边的学校旁边的酒店，完事后我来接你，嗯。”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和妈妈通话。
白暮雪看向四周，还是没有见到白建军的身影，应该也是撤离了，总算是放下一点心。
人渐渐疏散，白暮雪和吴钩也看清了恐怖分子的真面目——那人面目可憎，一身破烂衣衫，手中拿着把菜刀，抱着一位小女孩，将菜刀架在她脖颈间。
小女孩呜咽的抽泣着，身上全是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挟持者身上的。
“都走开！啊啊啊啊——”那人看着瞳孔溃散，神志不清，语言系统组织紊乱，典型的吸毒后表现。
“你先冷静！我们可以放你走！先把菜刀放下！别伤着孩子！”吴钩大声道。
市局的同事纷纷赶来，还搭配了狙击手。
李明轩气喘快跑过来，“吴队，这人叫宋江，本地人，有前科，蹲了几年，手上劫持的是他的女儿，宋冉冉。”
“他吸毒了，现在神志不清，见机行事，别伤着孩子。”吴钩低语吩咐。
白暮雪看着宋江不断流出口水的唇，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情越发激动，刀锋离小女孩的脖颈越来越近，已经有些渗血了。
吴钩捏紧配枪，欲打击宋江的手臂。
“宋江！住手！”
一名中年女人突然跑来，被警察拦住，她头发散乱，崩溃大喊，“我早告诉过你这东西是戒不掉的，你就是不听！怀里的是你女儿啊！是冉冉！宋江你清醒一点！”
“爸爸……爸爸……”宋冉冉哭的更加伤心，不停的叫着宋江，“爸爸……爸爸救我……”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直击白暮雪的耳膜，那宋江似乎是被唤回一丝神志，愣怔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眼眶鼓起，眼球看起来要夺眶而出
“警察……滚！”他低声沙哑的喊着。
为了不让人质受伤害，吴钩只能再退一步，温声安抚宋江：“好，我们走，你别伤害冉冉，把刀放下，行吗。”说罢，所有人都缓慢的向后移动，眼神从未在宋江身上离开半步。
“咯咯咯咯……”宋江歪头，浑浊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滑落在衣服上。
他丢掉了菜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宋江却从后裤腰中掏出了一把手枪！
他还上了保险！
宋江将枪口抵在女儿的太阳穴。
“宋江！你这个畜生！她是你女儿！宋江！你疯了！”女人见状拼命的想上前，被四五个警员拦下。
“把枪放下，只要你不杀人，我们可以不抓你。”白暮雪突然出声，他直直的盯着宋江，眼神中充满厌恶。
吴钩朝他看过去，又看向宋江，连忙补上一句，“对，宋江，把人放下，你去哪里都可以，我们不抓你。”
白暮雪听白星桥讲过他以前的事后，对毒品那是嫉恶如仇，恨不得将全国的所有毒品全部销毁。
毒品可以害一个人，害一个家庭，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深受其害。
宋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开始咯咯怪笑，低声嘶吼，“警察？哈哈哈哈，警察算个屁！”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宋江突然神色狠厉，准备扣动板机，吴钩早就料到，对准他的手臂就是两枪。
“砰——砰——”
宋冉冉摔在地。
吸毒的人兴奋大于痛感，此刻的宋江是感受不到痛的，但子弹穿透了他的连动筋，下意识的松开宋冉冉。
他笑着看向吴钩，用嘴型说道
“去死吧。”
“砰——砰——”
子弹高速穿透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周围寂静了一秒，像是按下了慢放。
“吴队！”
“小心！”
“……”
一阵天旋地转，吴钩被扑倒在地，耳边传来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但痛感并未传来，身上仿佛压着一个人。
眼前一片漆黑，耳畔传来嗡鸣声，吴钩努力眨眼，想去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小白！”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快来！有人中弹了！”
眼前的黑怖终于被驱散，压在身上的人也被架起，吴钩终于看清那人是谁——
是白暮雪。
是他为自己挡了子弹。
吴钩立马爬起，见白暮雪右下腹和小腿中弹，血流了一地，白色T恤也被染成惊人的血红。
腹部还在继续失血……
白暮雪此刻躺在担架上，眼前越来越模糊，不过看着抬担架的人换成了吴钩，他突然咧嘴一笑。
你没事就好。
吴钩见他此刻还有心情笑，红了眼眶，心脏简直要跳出来，哑声吼着“谁让你给我挡子弹！”保护好自己不会吗！
白暮雪很想说话，但就是没力气，只能笑着以示安慰，表示自己没事。
挡子弹算什么，你可是就过我的命。
李明轩哪见过吴钩这阵仗，听得出来他马上就要哭了，于是脚上更加用力，将人送上了救护车。
在上救护车的最后时刻，白暮雪侧头，看见莫铭正在安抚先前咒骂宋江的女人，她怀里正抱着浑身发抖的宋冉冉，将头发撩至耳后，用衣袖抹着眼泪。
白暮雪看清了她的面容。
是徐莹。
是那个骗子。
她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孩子，轻声哄着，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眼眶不知怎地湿润，白暮雪不再去看。
上车后，医生护士为他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保证失血不会过快。
吴钩握紧他的手，白暮雪的手很凉，他怎么也捂不热。
“疼的话，就哭出来。”吴钩轻声说道。
“记得通知患者家属，这是要做手术的。”护士在一旁提醒。
“哦好。”吴钩从白暮雪的外套中掏出手机，准备打给他父亲。
白暮雪忽的紧紧握住吴钩，食指微微摇晃。
吴钩正准备按键的手停下。
是不要告诉他父亲吗。
“我打给你哥。”吴钩轻声道。
白暮雪这才松开。
腹部和小腿没有疼痛感，好像都转移去了心脏，白暮雪简直要疼的晕过去。
原来她就在湘南啊，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呢。
她已经是别的孩子的妈妈了，她不是自己的妈妈了。
白暮雪这些年不让爷爷奶奶提起徐莹，说是恨，但明眼人谁也看得清，其实白暮雪比任何人都期待徐莹能回来。
白暮雪比任何人都期待妈妈的爱。
他还记得徐莹先前崩溃的样子，原来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
那他呢。
九年前桑石村泥石流他差点死了的时候，如果徐莹在，会不会也是今天这幅样子呢。
他忘了，徐莹把他抛弃了，不要他了。
他没有妈妈了，他的妈妈去当别人的妈妈了。
他就像是一只小狗，想领养时领养，想弃养时弃养，他永远都在被选择。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同学们围着他唱《世上只有妈妈好》，都在向他炫耀自己有妈妈。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没妈的孩子像颗草……”
“哈哈哈哈白暮雪没妈！是颗草！”
疼痛，寒冷，白暮雪仿佛真的在冰天雪地里，寒意蔓延四肢百骸，心脏仿佛生锈，疼的他脑袋愈发沉重。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谁让你给我挡子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