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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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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剑阁位于天阙山峰顶,每日上下来回,比去侧峰小院儿累人。
因而谢琼提出代劳,负责为楚云岘送饭的小师弟们也乐意帮着他暗度陈仓。
见不到面固然痛苦,可每天能借着送饭的机会在储剑阁外面待会儿,知道楚云岘就在里面,谢琼的日子忍一忍也能过。
只是这种日子也没能维持几天,派遣谢琼外出的事,林敬山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始终没有收回成命,谢琼马上便要离开南下了。
出发前两天,谢琼就已经开始焦灼不安。
自从在天阙山住下来,谢琼就再没和楚云岘分开过。
六年的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谢琼生活和情感的方方面面全都寄托在了楚云岘身上,形成了重度依赖,根本离不开。
天阙山到赣江路途遥远,来回只路程就至少半个月,更不必说中间面选新弟子还要花费一些时间,谢琼只是想想,就已经很难忍受了。
临行前夜,段小六帮谢琼收拾包袱,见他坐立难安的样子,耐心宽慰他:
“行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反正云岘师兄闭关了,你就算留在阁中也见不到他,还不如踏实的出去办事,说不定等你回来 ,云岘师兄也就出关了呢。”
谢琼蹙眉不语。
“再说我觉得云岘师兄说的没错,你是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段小六道:“你现在都多大了,还跟个吃奶的孩子似的,一离开云岘师兄身边就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谢琼还是不语。
段小六瞧他模样有些可怜,帮他整理好包袱,到他身边坐下来,拍了拍肩:“好了,左右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忍一忍就过去了。”
谢琼这才勉为其难的发出了个音节:“嗯。”
段小六无奈的摇摇头,随后想到什么,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塞到谢琼手里。
谢琼刚要推拒,段小六便道:“别废话,拿着。”
虽说后来谢琼的身份从楚云岘的侍童改为了林敬山的门外弟子,但待遇却没有变,仍然没有什么明确的地位,也还是没有例银发放。
这些年谢琼和楚云岘生活在山里,基本不怎么外出,偶尔需要花钱,也都是楚云岘给,谢琼自己是没什么钱的。
外出办事阁中自然会发放盘缠,但并不能私用,若是有想买的东西,还是要用自己的钱。
“穷家富路。”段小六道:“花不了可以再带回来,但出门在外,身上没钱不行。”
谢琼便不推拒了。
次日清晨,天还黑着,谢琼便先去了峰顶一趟。
在储剑阁外面坐到天彻底大亮,谢琼朝里面大喊了两声“师兄我走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到阁中,随师兄弟们一起下了山。
谢琼毕竟没有过独自出门办事的经验,林敬山也不放心真的把事情交给他去做,便又派了杨诩带队同去。
赣江也算地处偏远,路上什么状况都有可能遇到,因而此次同行的师兄弟们功夫都很好,脚力也快,晨时出发,很快到了山下。
谢琼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无精打采。
想着谢琼爱吃甜食,为了哄他开心,路过山下的镇子,杨诩特意绕道去了趟镇上有名的糕点铺子。
可站在满目琳琅的各种甜点面前,谢琼看看什么都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杨诩打趣他:“ 看来小六说你没断奶还不是夸张,这才刚下山,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这样了?”
谢琼无心与他玩笑,也不好辜负人家的好意,随便拿了两块桂花糕,然后表达感谢:“多谢杨诩师兄。”
面选报名弟子不算是什么着急的事,也就不必太急着赶路,行程安排的也就不那么紧凑,白天赶路,稳定三餐,晚上找客栈休息。
谢琼觉得太浪费时间,只想尽快到达完成任务然后结束返程。
可路途毕竟遥远,奔波辛苦,不好为一己私心催促其他师兄们,谢琼便只好忍着。
随着离天阙山的距离越来越远,谢琼的情绪和状态越来越差,心头就像是被栓了一根绳子,另一头在楚云岘那里,离开的越远,拉扯的越紧。
前三日,谢琼尚且能为了不影响其他师兄弟,不让杨诩操心,尽力表现的正常,白天能勉强吃下几口糕点,晚上安分的躺在床上,即便睡不着觉也躺着不动。
第四天开始,谢琼无论如何也吃不下饭了,身体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喝口水都是硬灌下去然后呛一半出来,晚上根本躺不住,忍不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内心极度的焦躁不安。
起初杨诩以为,谢琼毕竟是第一次独自出门,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可眼睁睁看着谢琼连续几日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傍晚下榻客栈,其他师兄弟们各自休息,杨诩把谢琼单独叫出去谈话。
出门才不过五日,谢琼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俨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杨诩觉得这样下去谢琼身体必定是要出大问题的,便对他道:“谢琼,你若是实在坚持不住,那便回去吧,我会给写一封书信,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阁主怪不到你头上。”
但是会怪到杨诩头上。
谢琼立刻道:“不用。”
“可你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杨诩忧心道:“别担心,阁主即便是怪罪,至多也是口头训诫,不会太严重。”
谢琼还是说:“不用。”
林敬山安排他去临近南疆的地界,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特别计划,若是杨诩放他回去,回头耽搁了什么重要的安排,到时候绝不会是口头训诫那么简单。
此事杨诩或许不知道,但谢琼是清楚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杨诩去承担责任。
“杨诩师兄。” 谢琼道:“我没事,过去这几天就好了。”
此前杨诩也是这么认为,觉得他适应适应就好了,可就谢琼这连续几天的表现而言,就不这样认为了。
杨诩比谢琼要大好几岁,如今在阁中的地位甚至与秦兆岚也不相上下,担任的要务多年,走南闯北,文治武功以及见识,并不比林敬山的几个亲传弟子逊色多少。
听段小六讲述过扬州之行的细节,又察觉到楚云岘和谢琼之间相处模式明显有所变化,如今再看谢琼的状态,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谢琼。”
杨诩有些犹豫,又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问了:“你对云岘师兄...”
谢琼猛的抬起头,看向他。
杨诩似乎就确定了。
楚云岘对谢琼是没话说,悉心陪伴,潜心教养,谢琼依赖他无可厚非,可关系再亲近的师兄弟之间的情分,总不至于依赖到这种程度,不正常到近乎病态。
“你...” 杨诩皱起眉:“你怎么能...”
是啊,谢琼想,他怎么能对将自己养大恩重如山的师兄起那样的心思呢?
杨诩问:“云岘师兄知道吗?”
大抵是察觉到了的,谢琼想 ,所以楚云岘才会毅然决然的去闭关。
楚云岘说这种依赖是不正常的,谢琼不否认,他也很自责,自从那晚身体出现反应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对楚云岘有妄念的,他就一直很自责。
只是知晓沈郁城单方面对他别有心思,林敬山和师兄师姐们的反应就已经证明一切,剑鼎阁这样的江湖名门,是不会允许弟子越格而行的 。
何况楚云岘自己也接受不了。
所以明知分离痛苦,谢琼也没再阻止楚云岘闭关,也没有对林敬山安排他外出的事表示过抗拒,试图将自己放逐出去一段时间,把心里的妄念抹去,让他和楚云岘之间的关系回到正轨。
事实证明,他好像做不到,他的心不允许,身体也不允许,他离不开楚云岘。
“杨诩师兄。” 谢琼垂着脑袋,有气无力道:“你不要告诉别人。”
“那是自然。” 杨诩皱着眉道:“不过你也要想清楚,阁主对云岘师兄寄予厚望,不会允许这种事,若是知道了你这些心思,怕是不会再让你留在阁中。”
谢琼垂着头,没说话。
他已经许多天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情绪又过于低落,此刻整个人有心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缩在那里,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怜了。
杨诩不忍心再说什么警戒的话,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对他道:“不过眼下还是你的身体最要紧,就按照我说的,你先回去。”
谢琼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忽然听见怦的一声巨响。
似乎是门板被踹开的动静,从客栈里面传出来的,紧接着是众人接连不断的惊恐尖叫,以及男人声线粗矿的咒骂威胁。
杨诩和谢琼立即起身,回到客栈,便见一伙持刀的彪形大汉将掌柜给劫持了起来。
二人从掌柜的哭喊求饶声中得知,这伙人是附近山上的山匪,横行当地已久,此行也是为抢劫钱财而来。
山匪在当地大概横行无阻惯了的,言行举止嚣张至极,只可惜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刚好碰到了剑鼎阁弟子。
铲奸除恶自是不在话下,不过与此同时,谢琼脑海里也忽然间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思念的痛苦太过难以忍受,谢琼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或许确实要出问题了,因此他其实也是想回天阙山的,他只是不想连累杨诩。
无论是杨诩主动放他回去,还是他私自逃回去,到了林敬山那里,都会被算作是杨诩的失职,大抵是逃不过一场重罚。
可若是在途中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时,遭遇不测,不慎受了重伤,回去便就是理所应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