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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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小包子和地上的小包子也看见了彼此，两双黑亮的小眼睛立即对在一起，两张白嫩小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惊讶而又充满兴趣的神情。骆远弯腰将怀中挣扎的一个放下，另一个也甩开谢锐寒和唐瑾儿的手，同时蹒跚着跑向院中央。
两个孩子你摸摸我，我碰碰你，咧着小嘴，分外欢喜，一会儿就抱成一团，在院子里滚来滚去。若不是其中一个孩子毛发濡湿，身上裹着一块巾子，众人几乎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只当眼花，看出了重影。
谢锐寒看着师妹跑过来，开口道：“天香。”
林天香心急，同时张嘴，已经一气儿说了出来：“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你们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谢锐寒侧向唐瑾儿，林天香这才注意到唐瑾儿散了发髻，一头长发也是湿漉漉的。唐瑾儿在众人注目下，微红了脸，轻声回答：“是在常水边……”
常南县因位于常水之南而得名。产于常水的金溪鲤以其鳞色金亮、肉质鲜美闻名四方，南来北往之人经此，莫不朵颐食之，交口称赞。世人只知鱼美肉鲜，殊不知那临河而生的半青半黄的不起眼小草才是少见的药材，所谓金溪鲤的种种滋养之效，其实十有八九是因此而来。
唐瑾儿沿着河岸而行，药草长在水沙相接的石罅间，好在她选的是僻静的河段，在脚下悄然运了几许风力，采撷起来倒也不算费力。正在她探手摘下一株，欲放入药篓时，忽听耳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小儿语声，她循声一望，立刻紧张得心一揪。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幼童，正蹲在不远处一块岩石边缘上，伸着小手去够水面上一朵睡莲。
“别动！”唐瑾儿脱口喊出。可那孩子年纪幼小，浑然不觉危险，大半身子已在岩外，仍向前用力一抓。唐瑾儿急忙将手一挥，一股风自水面旋起，将将托住翻落的孩子。她恐孩子受惊吓，一面缓缓移动，一面口中轻道：“乖……别怕……”
眼看孩子便要被风扶回石上，忽然背后远远有人唤了一声：“唐姑娘吗？”
“谢、谢大哥？”唐瑾儿心里一慌，手上便是一抖，只听“扑通”一声，河面溅起好大一簇水花。
唐瑾儿傻了一瞬，咬一咬牙，也“扑通”一声，跃入河中。救人之事不能耽搁，可是谢锐寒正在身后，她不敢再施展风力，只能自己下水。她虽不擅水性，幸好倒不怕水。
谢锐寒飞身赶到河边时，唐瑾儿已经放下孩子，撑在岸上喘息，一大一小两人皆已湿透。孩子因被唐瑾儿及时托出水面，没呛着没淹着，是以不惊不慌，小眼珠四下乱转，手舞足蹈，好似刚经历一场有趣的游戏，很是兴奋。反倒是唐瑾儿浑身精湿，发髻因浸水而歪倒一侧，看着甚为狼狈。
谢锐寒见状忙将罩衫脱下，递到她面前。唐瑾儿接过，想也未想，立即先将孩子裹住。河水顺着她的下颌缓缓滴落，染上玄色衣裳，她偏过头，抹一把脸，将罩衫衣袖上未湿的部分翻上来，认真擦拭面前那张稚嫩的小脸。
“唐姑娘，你……”他只说了几个字便止住。她正半蹲半跪，专注照顾着那落水的孩子，一身淡紫的衣裙完全贴在身上，尽显柔和的曲线。他赶紧将目光向上移去，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滴，将坠未坠，像极了凝在花蕊上的晶莹露珠。
唐瑾儿将孩子的小脸小手抹干，才意识到方才谢锐寒好象说了半句话，她依旧垂着额，低声答道：“我……我没事。”
她不敢抬头。仿佛注定了，每一次，得以近距离和他在一起，她便是一副狼狈模样。从山间相遇时她被束魂而奄奄一息，到她被莫欣扼住喉咙咳得脸红脖子粗，到她伤了手自己把药刀往脚面上掉，再到如今，水淋淋的跟落汤鸡一般。
她正想着，忽觉肩头一暖，竟是一件深驼色布袍搭了上来。
他想说仔细着凉，她想说谢谢，两人都启了唇，却同时被一个奶声奶气又不失响亮的声音打断：“娘亲！”
那张小小的笑脸分明就是朝着她的。唐瑾儿的脸腾地红了，惊惶地分辩：“不是……不是我，你认错人了……”那裹成一团的小身子却固执地向她怀里钻，一声比一声叫得有感情。她一时无措，眼角里只见河滩上那高大的影子一动不动。
突然怀中一松，一只白胖的小手随着她的目光向旁边站立的身影伸去：“爹爹，爹爹！”
那影子立时一僵，而她涨红的脸上越发地火烧火燎起来。
孩子不安分地在她怀里扭，费了老大劲终于抓住了他的裤脚。他微蹙着眉低头，她紧抿着唇扬脸，一时间目光相接，有种异样的尴尬，两人忙各自侧脸避开。
半晌后听见他轻轻咳了一下，声音平稳道：“此处周边无人，这孩子恐是与家人走失了。不如先回静园，换下湿衣，再帮他找寻父母。唐姑娘意下如何？”
她点点头，抱着孩子起身。
午后阳光尚好，只是有些飕飕的小风钻入怀中，吹透黏在肌肤上的湿衣，身上便似覆了一层霜般的冰凉。她微微打个冷战。
他从玲珑袋中取出的袍子厚是厚，但对她来说过于宽大了，披在她肩头，将她衬得愈加娇小而瑟缩。长长的袍边拖曳到地面，扫过自她发梢和裙脚滴落在地的水渍。他向身边默默打量几次，终于忍不住道：“把袍子裹紧些，别受寒。”
她顺从地“嗯”了一声，紧一紧袍，将孩子遮住更多。
其实……若不是他在身边，她早施术将衣衫吹干了。
可她此时此刻，竟觉得湿着挺好。有他并肩而行，有他一袭半旧长袍，有他一句嘘寒问暖，身上纵然又潮又寒，而心里却似悄悄放进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跳得暖暖的，痒痒的。
再冷些，她也心甘情愿。
面颊上因为这一点心思又泛起了些许红晕，唐瑾儿半垂下头，忽然发觉时不时扑上身的风竟然停了。她抬起眼来，不知是何时，谢锐寒竟换到了她的另一侧。他依然是不言不语，走得不缓不急，只是每一步都在有意无意间，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向她横吹过来的风。
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随着步伐轻晃，似在摩挲。
她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去，却觉得那一种温暖而又安心的感觉，与旧袍上隐隐约约的气息融在一起，笼住了全身……
哦，原来是唐姑娘他们在河边救起了落水的另一个小包子。骆远微微颔首，难怪觅灵在岔路口纠结得几乎口吐白沫，只因其时两个方向上皆有目标。但张捕头说，县令膝下独子……
骆远取出许如月给的一串铃铛，信手一摇。两个小包子跟听了号令一样，一前一后扑到他面前，四只粉嫩的小手在空中挥来挥去，试图把那叮当作响的东西抓住。骆远却忽将铃铛一收，握住了其中两只小胳膊——肘上皆有褐色双痣，只是一个在左肘，一个在右肘。
林天香正跟师兄讲述张捕头委托经过，一眼看过来，“啊”了一声，止不住地惊讶：“难道唐姐姐捞起来的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骆远尚未回答，只听前庭一阵响动，脚步声匆匆忙忙，顷刻便到了月亮门外。孙县令一身家常青衫，步履凌乱地冲进来，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大堂之上的端然威严，看上去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心急如焚的父亲。
“枫儿！枫儿——”
骆远手上一动，一个小包子挣开他，“爹爹、爹爹”地大叫着奔过去。
孙县令蹲跪在地上，将孩子紧紧搂住。
跟在孙县令身后的张捕头疾步赶到骆远面前，口中称谢不已，看半仙的眼神俨然已经升级为看大神，冲骆远连连作揖，就差手里举上三根香。
骆远想说，你这声谢道得早了。另一个小包子刚刚也甩了他的手，扑向院中那团颤抖的青衫。
那边的“爹爹”声尚未停息，这边便更嘹亮地响了起来。
孙县令错愕地抬首，顿时傻愣在当场，却又不自觉地张开手臂，将第二个孩子也揽在怀中。
众目睽睽，只待分晓。
半晌后，一向清明的孙县令终于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晕：合着这当爹的也糊涂？
谢锐寒和骆远不约而同看向林天香，她一边摇头，一边冲两人作口型。不是妖，也不是鬼，两个都是好好的孩子。
丢了一个，找回来俩。
这事儿吧，往好处想想，其实是赚了。
林天香正乱想，外间又是一阵喧哗。难不成，会再冲进来一位孙县令？
那样的话，事情倒是完美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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