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予我的星光》夏雨莹

74、顾程然

　　Protect Her（保护她）

　　多年来，这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骨头上。

　　就算没有这句嘱托，我也会守着她。不全是愧疚，是她像一束光，照进我那个破烂不堪的世界。

　　我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吸引。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角有两个小梨涡……这些细节成了我这些年唯一的暖意。要是没出事，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但现在不行了。

　　我这副残败的身体，连自己都活不利索，凭什么站到她跟前说“我能保护你”？况且……当年若不是我的疏忽，她不会失去家人。这个罪，我永远赎不清。

　　知道她似乎过得还挺好，我才敢偶尔查查她的消息。

　　她现在叫Nancy了，跟她本名发音挺像。脸书上有不少公开内容，发现这个的时候，我对着屏幕愣了半天——这是这些年来，我少数能真笑出来的时刻。

　　她愿意分享日常，大概是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每张照片我都反复看。她换了发型，交了新朋友，偶尔发点小牢骚……这些琐碎细节我全记着。有时看到她遇上难题，我整宿睡不着，想着能做点什么，但最终连个点赞都不敢留。

　　后来她也来了安城读书。发的都是校园生活：图书馆、社团活动、宿舍派对……这些我永远够不着的生活，既让人羡慕，又让人不安——她离我这么近，却隔得那么远。

　　再后来，她恋爱了。当时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又看她和新男友笑得开心，有人正大光明陪着她，我也就认了。这样也挺好的，总比我这个躲在暗处的残废强。

　　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守着。确保她常去的地方都安全的，她夜归的路灯是亮着的……这些小事，成了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她在光里好好活着，我在暗处守着。

　　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

　　……

　　直到那天，她删光了所有和男友的合影。后来发的照片里，即便和朋友在一起，笑容也带着疲惫，脸色苍白得让人心颤。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心里揪得发疼。她是不是病了？失恋的打击会不会让她垮掉？

　　整夜没合眼，我把照片放大又放大，研究每一个细节——窗外的楼、候诊椅的款式、地砖的花纹。天刚亮就拖着发炎的腿出门，忍着剧痛绕了安城大半天，到了下午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街区找到了那家小诊所。

　　我坐在车里，死盯着那扇玻璃门，反复告诉自己：就看一眼，确认她没事就走。可当视线开始模糊时，我才发现攥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开了一天车，左腿早就痛到麻木，推开车门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全身力气。但有个念头死死顶着我。

　　我必须亲耳听到她声音，哪怕就一句。我要确认，她还好好的，在努力生活。

　　够了，这就够了。

　　……

　　见到她那一刻，我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她那一头长卷发松松束在脑后，瘦得连制服都显得空荡。

　　心里揪得发紧。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起来？

　　本能地低下头，攥紧拐杖。不该来的。让她看见我这副样子，只会添堵。

　　她叫了我的中文名。我没敢应声。直到听见“Eric Gu”，才抬起头，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那双眼睛，还和小时候一样清亮。她还戴着那条项链……

　　她愣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迅速移向我的姓名卡。那瞬间的慌乱，让我心里一沉。

　　她……应该不记得我的全名。大概没认出我吧。

　　起身时左腿疼得发颤，咬紧牙关才站稳。她伸手想扶，被我侧身避开。不能让她碰这残破的身子。

　　后来我挤出一个笑。没想到，她也对我笑了。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笑容，还和记忆里一样明亮。

　　……

　　过了一段时间，腿脚利索了些。找了个“道谢”的借口，拉上安东尼又去了趟诊所。其实就是想亲眼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恢复了精神。

　　可前台说她请病假了。

　　“她不在，她病了。”

　　就这几个字，让我整个世界塌了一半，差点没站稳。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安东尼几次想开口，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车里死一样的安静，只有我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她到底怎么了？是旧病复发，还是……她发现了我是谁？因为我上次的出现，让她更难受了？

　　那晚我又没合眼。

　　安东尼说得对，我这样反复折腾毫无意义。

　　但第二天，我还是捧着一盆新选的仙人球，又一次走进了诊所。

　　仙人球象征着坚韧和勇敢。它也代表着来之不易的珍宝。就像她对我而言的意义。

　　记得小时候，她会因为发现一朵野花绽放而开心一整天。

　　我想让她看到仙人球开花的样子。

　　哪怕只能带给她片刻那样的惊喜，也值得。

　　……

　　后来，我把所有精力都投进了花店的经营里，每天还是会习惯性地刷新那个蓝白色的页面。

　　直到那个下雨的午后，她推开门走了进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手里捧着那盆有点蔫了的仙人球，眼里满是担忧。

　　夕夕，我不知道这样的相逢会带给我们怎样的命运……

　　但当你再次走到我面前，我感觉多年前照进我世界里的那束微光，再次亮了起来。

　　已经十五年了，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我只想……守在你身边。看你平安，看你开心，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