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清雨龙

4、杜晚

　　做梦了……
　　杜晚从床上坐起来，5：40，已经没法再睡，索性下床，坐在阳台里看日出。这把年纪还做那么幼稚的梦，梦见少年时的纪离和自己。
　　杜晚最近的情绪跌到了谷地，工作没有干劲，感情也毫无出路。快要到30岁了，难道，到了30、40还在城市里这么飘着？想想好恐怖，时间过了20岁以后就象装了加速器似的过得飞快，人生的好日子里杜晚却并没有过上小时侯期望过的那种神仙般的生活 ，一晃眼，就到了一事无成、一无所长的28岁，以后的日子是否会象酒，越来越苦涩？
　　那么现在的她想要什么？又能要到什么？
　　经理？老板？企业家？女政治家？总统？就算再营营汲汲，获得地位、财产，住在大别墅里，吃着最豪华时髦的大餐，出门是大奔，来去有飞机，享受着荣华富贵，那时她就能满足了么？或者是嫁个有钱的老公，从此享清福，ENDING在HAPPY中？一个人的一生以一个婚姻为最高成就然后一鞠躬下台结束？
　　她又能要到什么？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平凡的老公？终身为房子、孩子奋斗，到老靠一份养老金和积蓄度日，最后也许被老公注视着，也许孤身一人没有尊严的在医院被病痛折磨至死。这是她最可能的结局，而且，她得从现在就去买保险，才能见到自己终老在医院的那一天，杜晚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奇怪的笑了，不知是喜还是悲。
　　对于宋天成，杜晚很矛盾，跟着宋天成这样的老板，她的工作的确获得了最大的发挥和肯定，如果不去想未来，她和宋天成分享的每个夜晚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假装获得了幸福。可是，杜晚已经为宋天成和他那该死的工作付出了女人一生中也许是最美好、身体和智慧相结合的颠峰时光，总有一天有人会喊GAME OVER，她杜晚能够挥挥手潇洒的走开么？答案是否定的。该死的，她现在就应该下决心把宋天成给戒掉。
　　杜晚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宋天成，或者说自己到底敢不敢爱宋天成，自己到底有多爱宋天成。他很出色，于公于私，他都是杜晚生活的中心，她这么跟着他象高速转动的陀螺一样转着，把她天生淡泊的好性子都给磨光了，转得她身心俱疲，自己是否还能、还想继续下去，她开始怀疑，为了一个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宋天成，耗上她所有的青春到底值不值得。
　　昨天晚上，失去很久的那种悠然的心情充满整个梦境。在隔着可望不可及的距离的那个年龄，少年的纪离和杜晚从没走得那么近，他们手拉着手穿过石头填成得小路，夹道而生的树在春天里刚刚发出黄色的嫩芽，，他们坐在青石板上，靠着纪离的胸口，杜晚的心中是满满的喜悦和感激，——他也喜欢着自己，梦中的杜晚是如此确信。
　　而现在的自己，几乎再也没有获得过如此简单，如此幸福的感觉。不论是亲吻、拥抱、□□，她都无法令自己悠然的感激和喜悦。她甚至有一些省悟，少女时代的她其实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喜欢纪离。有些东西以为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逝不曾再拨动过心弦，却午夜梦回，无法排遣醒来之后的惆怅才品出其中的隽永，——原来这感情从不曾远离，就藏在心底里……
　　顺其自然吧，杜晚不是神，也没看得到未来的天眼，不过苦涩而十有八九不如意的生活已教会她一件事，她从来就不是她原先认为的那个了不起的杜晚，世上独一无二的杜晚，作为人，世界永远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虽然很久以前她曾经认为杜晚就是世界，世界就在那个少女的心中……
　　太阳升起来了，杜晚开始梳妆打扮，当她描完最后一笔口红，那个干练美丽的女人再次出现在眼前，28岁，她仍然可以灿烂的不去考虑后果。这么想着，她冲自己抛了个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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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晚的办公楼靠江，一楼进出需要刷卡，连快递都需要身份证登记才能领到进出的临时磁卡。大堂7米的层高，米色大理石墙面，黑金砂点缀米色大理石地面，电梯厅半圆形石门顶仿佛教堂内工整的穹券柱廊，每次杜晚上班感觉像是进了教堂。
　　他们公司的办公室在27楼，南向偏东，能看到对江那些出了名的建筑。办公室门前的走廊铺着人走在上面会陷进去的厚厚的地毯。整个走廊挂着当代画家的一些小品画作，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印刷品。
　　进到办公室里，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各样极其精致的电视塔模型，世界各国知名的铁塔都能在这里找到微缩的版本。
　　会议室里两面墙上一溜通透的展示柜，里面是青铜时代的古董，有一件铜鼎是宋天成真金白银从香港嘉士德拍卖行拍回来的，其余也价值不菲。
　　宋天成的中文历史不过七年时间而已，他对中国古典文化的狂热，杜晚嗤之以鼻为附庸风雅。因为她最清楚，他老板喜欢的是这些古代金属散发出来的味道而已。
　　这些古董，除了那件鼎是宋天成自己看中的以外，其实都是杜晚根据宋天成的意思一手操办，一次性从一个手头拮据，儿子开古董店失败的老教授手里盘下来的。
　　若是按照杜晚自己的心性，定是买些古画，瓷器，玉器甚至黄金饰品，真不知道这些散发着铜臭的绿玩意让宋天成执着在哪里。
　　不过，的确这些古董往办公室里一摆，和外间建筑模型的现代甘显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厚重和文化气息。
　　宋天成这个洋心中国模样的家伙即使没有中国底蕴，却也很清楚在中国做生意和身为旅居海外的华人，身上那斩不断的中国文化的根基。
　　走进办公室，杜晚的助手罗敏兰对杜晚微微一笑。罗敏兰，野心勃勃的25岁，良好的教育背景，三年的工作经验正是开始如鱼得水的时候。因为是杜晚招来的，罗敏兰一直很粘杜晚，这里那里的学习得很积极，近半年来杜晚已经开始让敏兰独立跟进一些大客人。
　　这段时间杜晚请假频繁，多亏得敏兰的努力，和宋天成配合得倒也不偏不颇，宋天成对杜晚带出来的这个徒弟也很满意。
　　今天的敏兰心情很好，似乎格外的爱笑，她本就是个美女，难得却不愿意靠外貌取胜，一直都紧绷着要做到最出色，得人认可。
　　从敏兰身边经过，杜晚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自己上月才买的香奈儿春季上市的香水味道。
　　杜晚心里微微一动，难怪上周敏兰还特地问了自己香水的名字，她有些可乐的冲敏兰笑笑。敏兰并没象往常那样一上班就会左左右右的粘着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敏兰才跟上来，将这两天替她处理的资料副本给了杜晚。

　　杜晚正低头看资料的时候，敏兰突然说，“Tanson昨天说，调我做总经理秘书呢？”
　　杜晚闻言，默默的放下手上的资料，考虑了一下，才抬起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注视敏兰一脸娇憨无辜的脸庞。
　　“做秘书是往行政方向发展，做助理，是销售商务方向，这主要看你的选择。老板那没有问题，我这里也没有问题。”
　　“好的!谢谢杜晚姐。”
　　Tanson……
　　在人前，杜晚一般叫宋天成老板，平常他们之间，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宋天成，她很少叫他英文名。可是敏兰一直都叫宋天成Tanson，听起来似乎就象叫天成……

　　上午十点，宋天成到了办公室，他有早上洗澡的的习惯，身上一股清新的气息。杜晚想迎上去，罗敏兰已经先迎了上去，就如同之前，一直粘着自己时的模样。

　　杜晚有些微微失落,——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呢……

　　她淡淡想着，折回办公室，开始专心做事。

　　忙了一会，告一段落，隔着办公室的玻璃，杜晚看到罗敏兰开心兴奋而努力工作的样子，她也笑了。
　　她同样有着满怀期盼、拼命奋斗的时候，成全她吧。正好可以把老板这磨人王的琐碎事情给分出去。她可以专心做更多采购和大客人维护的工作，助理么，只要再招就有咯。

　　中午吃饭到了，宋天成一直在和罗敏兰交代来访客人的行程安排，看到杜晚拿包出去，叫住了她。
　　“杜晚，一起吃饭。”宋天成签完最后一笔单据，放下笔就要和杜晚一起。

　　杜晚回头，越过宋天成的肩膀，看到罗敏兰那抹失落的神情。杜晚心念一动，招呼她：“敏兰，是不是也没叫饭，一起吧。”

　　罗敏兰的脸瞬间灿烂起来，非常开心的跟了上来。杜晚看着她的振奋，也不由得受到感染微笑的走在宋天成身边。

　　宋天成斜睨了她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可不好玩哦。”
　　杜晚收敛起笑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是不好玩。”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天成几乎不说话，光是罗敏兰拼命的找话题，杜晚简单的应着，这一切对她来说只是一幕免费的轻喜剧……

　　晚上宋天成要领客人上夜总会。杜晚落得轻松，临近下班的时候，罗敏兰主动约杜晚逛街。杜晚早就破产了，笑着推掉了。

　　宋天成走时把杜晚叫到办公室交代工作，交代完却突然塞给杜晚一张金卡，杜晚微微皱眉就要拒绝。宋天成不由分说将卡插进她口袋。
　　“借你的，破产了吧？”宋天成嘲讽的说道。
　　“良心发现？？与其借款不如提高工资咧。”杜晚抱怨的嘟囔。
　　“涨工资？凭什么？给我个我能接受的理由。”宋天成摇摇头，出门了。

　　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杜晚恨恨的把卡塞钱包里，和罗敏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