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 ...
-
何谓情？上苍于这永恒之中所给予我的变数；何谓缘？命运于这动摇之后给予我的结局。我在这里等你，等到棋散，等到涅槃，等到连那琉璃珠都入世而去，你为什么都不肯见我这一面？
青宵是一只年纪很小的凤凰，但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句话，她还是听过的，此时她因为被一只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大狗追赶而掉进了湖里，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这句话，真是太真理了。
那湖水极冰，冻得青宵直哆嗦，薄薄的衣裳全贴在了身上，在她浮浮沉沉间，那只大狗“汪汪”叫了两声，一扭头跑掉了。
“再，再让我看到你，我一定拿三昧真火烧了你的尾巴。”青宵咬着牙说道，翻身上岸，伏在地上发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变回了原形，一身绚丽的羽毛此刻都湿淋淋地滴着水，身形小了整整两圈。
谁知刚才的那只大狗却是去而复返，还未等青宵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那狗叼在口中，得意洋洋的晃着尾巴，小跑着准备邀功去了。
青宵好歹也是一只凤凰，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当即悲愤不已，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凤鸣，那狗被凤鸣吓了一跳，连忙松了口，拿鼻子在青宵身上嗅了嗅，没发现异常，然后又伸出爪子，挠了挠青宵的翅膀。
青宵一双凤眼死死瞪着那狗，瞅准机会，对着那爪子狠狠地啄了一下，疼得那狗“呜”得惨叫了一声，夹着尾巴就跑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青宵说道，她在人间的时候总是听到凡人说这句话，可是想想自己连一次涅槃都没经历过，哪来的八辈子，“算了，管他几辈子，反正倒霉就是了。”
“你说的那只大鸟就是她？”突然出现的男声让青宵勉强昂了昂首，那个人忽然笑得很灿烂，蹲下身来戳了她一下道，“看来落魄的凤凰果真不如鸡啊。”
边上的大狗附和地吼了一声，爪子很迅速地伸出，拱了青宵一下，然后同样迅速地收回。
“好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如果不是你先追她，她怎么会啄你。”那人拍拍大狗的脑袋，“这是一只凤凰，不过说是大鸟也没有错啦。”
青珞无力地用羽翅盖住眼睛，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凤凰，我代哮天犬替你道歉。”那人说着伸手将青宵抱了起来，“不过你胆子到底有多小？居然会被哮天犬吓得乱跑，他一向是这样的，你习惯就好了。”
那人怀里的温暖渐渐驱逐了青宵的冰冷，只是这丝毫没有缓和她心灵上的伤痕。她欲哭无泪地想道，帝君，我可不可以申请回凡间？我不要留在这里啊……
想着想着，她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羽毛全干地在窝在一个软垫上，每一片羽毛都反射出绚烂的光彩。她很满意的扑扑翅膀，从窗口飞走了。
此后的岁月她都在天界游离，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灵河岸上的三生石畔，那边的风景清丽，悠然自得。她忘记的是，那灵河便是当日她落水之处。三百年间，她喜欢上了下棋，在虚无的方寸里构架黑白的纵横杀戮。再然后，她又见到了那只曾追逐过她的大狗，以及他的主人。
哮天犬一瞧见她，便是狂吠不止，引得他的主人也朝她这边看来，笑道，“小凤凰？”
彼时青宵已知此人便是天庭大将之一的二郎神杨戬，略一挣扎之后，放下手中棋子，轻唤一声道，“真君。”只是眼神却又扫过那哮天犬，狠狠瞪了一眼。
“你这是在下棋？”杨戬看了看青宵面前的棋盘道，“一人多无趣，不如我同你较量几局如何？”
青宵拂去棋盘上的棋子，抬头道，“真君请。”
云海苍茫间，落子参差，敲响一世平静。
三局过后，杨戬皆赢。青宵到底年轻气盛，恨不得再用翅膀捂了眼才好，硬撑着道了别，散了棋局。
不过两人因此成了棋友，时不时也摆上架势，切磋几局，青宵一直是输多赢少，每每想着一雪前耻，却又铩羽而归，输的一败涂地。
“我不要跟你下了……每次都输。”青宵气鼓鼓地看着杨戬，对方却是面色不变地摸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琉璃珠道，“只要你赢了，这个就是你的了。”
“要是我输了呢？”青宵迟疑地看着他道，她才不相信这只号称是什么真君的会没有阴谋，连他边上那只坏狗都知道自己从来没赢过……
“要是你输了……”杨戬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宵说道，“给我一根你的尾羽好了。”
“尾羽？！”此言一出，青宵被吓得瞪大了眼，“总共也没几根好不好？”
“小凤凰，你是不是输怕了？那就算了。”杨戬边说边用一枚棋子敲击着棋盘，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浮动。
想当年你还不是笑得那么灿烂，不过几百年，居然修炼得没有表情了，可见天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人都憋屈了。青宵暗自腹诽，苦着一张脸道，“我就是输怕了好不好……换成翅羽行不行？
“尾羽。”杨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青宵说道，心知这小凤凰是只不经激的。哮天犬很适时地吼了一声，晃了晃尾巴。
这是示威么？青宵不淡定了，脱口而出道，“尾羽就尾羽，怕你啊。”
只是话刚出口青宵就后悔了，但是杨戬怎么可能给她反悔的余地，哮天犬瞄了瞄下棋中的两人，默默地趴在一旁开始打盹。
因为事关自己会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只自己输掉自己毛的凤凰，青宵这局下得格外谨慎，每落一次子都要深思熟虑很久，大规模的拉锯战展开。
行至中盘，青宵已是气力不逮，如果不是杨戬及时伸手拉出她，她已经一头栽在棋盘上了。
“恩？我还没下吗？”青宵迷迷糊糊地瞅着杨戬，差一点又要栽下去。
杨戬失笑，让她枕到一边去，安抚道，“睡吧，棋下完了。”
“完了？？？”青宵明显没有这么好糊弄，手中抓着棋子道，“那谁输谁赢？”
“算是我输了。”杨戬将她手中的棋子取走，又把琉璃珠塞了过去。
“好歹保住尾巴了……”青宵嘟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再醒来的时候，杨戬早就不知所踪。青宵看看手上的琉璃珠，又看看未完的棋局，皱了皱眉，他这是同情我么？下次一定要把这盘棋下出个结果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盘棋就这样没有了结果。二郎真君下凡驻扎灌江口，与玉帝立约“听调不听宣”，即只听调谴去打仗除妖的军令，若以君主或者舅舅的身份，却是不给面子的。
残局一放百年，青宵终究是失望了，隐约觉得心中有郁气难疏，却不知为何。一日，她忽然发现杨戬赠与的那颗琉璃珠不见了，心中的郁气仿佛就要溢出来一般。
等再找到的时候，那琉璃珠已经在三生石畔幻成了一株仙草，她久久驻足，舍不得离去。
“缘既已尽，你又何必执着。”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警幻仙子，警幻如是说道。
“我不明白……”青宵摇着头说道，何谓缘，她自己又在执着什么呢？
“它既已在此地扎根，还望仙子多费心。”青宵脚步虚浮，落荒而逃。背后的警幻低头看了看那刚成形的小草，轻叹了一口气，“她既叫青宵，我便唤你青珞罢。”
在天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她的凤羽一天比一天耀眼，只是在不变的清修中，她还是忍不住地会去看青珞草成长，去看那残留的棋局。清霜化子，本就支持不了多久，残局终于还是消逝了。
青宵涅槃前一百年，青珞草遭逢雷劫。她那是已经明白自己所执着的并不是那盘棋，而是那个陪她下棋的人。只是，太晚了。上苍连她的最后一点牵念都要毁掉。
凤凰涅槃，便是前尘尽忘。她有心见杨戬最后一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许自己早已被人忘记。罢了，就如此吧，忘了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