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良辰吉日 ...
-
西凤三年春,边关重镇;燕关,震远将军府:
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影影绰绰端坐在床沿之上,触目皆是艳红一片,透过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隐隐绰绰见到此间洞房之中的格局与摆设。
许是晚风轻拂过的缘故,红烛晃晃悠悠的摇摆,划出一个个残缺不全的圆弧,勾勒出一种覆水难收的飘零,亦或是弥漫在房中浓烈檀香香味作祟,低垂下头、咬住唇,干涸三年之久的泪,顺着轻轻飘动的红盖头流苏坠子蜿蜒而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一道犹自带着泣音的嗓音感慨道,只是嗓音的主人显然不认同这首诗,才会在末尾处用了疑惑口吻吧?
意欲自行扯下红盖头,却快速被一旁静候的喜娘硬生生阻止:“夫人,不可,红盖头还是等将军大人回房亲手揭开才会吉祥如意,望夫人稍安勿躁。”
喜娘那特有的高亢嗓音响彻整间洞房,令端坐在床沿上用力扭绞着一方锦帕的新娘叹息一声,心中,早已漾满最浓烈恨意……
“这是……”随着渐渐平缓的心绪而松开的纤掌,好似触碰到了轻薄锦被下的诸多细碎物什,这般熟悉不过的触感,还是令新娘惊呼出声。
“夫人,这是将军府中的下人们依礼摆放的花生跟红枣,寓意早生贵子之意,一会儿将军大人就会前来,行完合卺礼,就可以睡上这喜床了。”
喜娘明知难为身前这位替代她家小姐嫁入将军府的陌生姑娘,但是都走到这一步,谁都没有回头路,为小姐、为夏府,更为她自己能苟活下去罢了。
早生贵子?真是可笑,五天前才使计成为替嫁新娘的她,强自压下心中满腔恨意,喃喃应了声:“嗯……”
重新将身子坐的端正、安稳,大婚规矩冗繁,随处都是有寓意之处,这令她更加小心翼翼行事,一定要显露出第一次洞房花烛的模样,伸出手来整了整身上沉重不堪的凤冠霞帔。
就在此刻,房外传来一声禀报:“震远将军到。”
替嫁新娘心中没来由一紧,静静等着那浑身仿佛都被酒液浸染的伟岸男人坐到她旁边,亲手替她揭下红盖头,只是当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窜入鼻息,自认为掩饰完美的她还是没来由的浑身一颤,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一旁皇宫那位谋朝篡位的新皇派来的公公当众宣读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突如其来一道闪着银芒的森冷亮光,仿佛夜幕被闪电硬硬辟出了一道厉痕,将她残狠信念与喜庆现实猛地剥离开来,径直绣有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就那样飘忽忽的落到了床上。
纵使不愿,最终还是将视线从坠下的盖头上转移,慢慢抬头,见到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冽的俊颜,还有一把仿似犹自夹带着血腥气息的森冷长剑。
深邃黑眸流淌着暗涌的波纹,透亮却犀利的盯着直直迎向他的那双澄澈星眸,仿佛若不是此时情境,他会将眼前的美艳新娘碾碎在他的深邃眼睛里一样。
深入骨髓的噬魂恨意,昭然若揭。
可是下一刻,眼前这个美丽无双的新娘,唇角却微微上扬起来,带着孩童般恶作剧的戏谑,将身前震远大将军的冷漠无情看到眼里,仿若刚才她的胆大直视,都是震远大将军纳兰夜醉酒后的梦境一般……
只是纳兰夜又是何等人物?欣赏不已望着冉晴那双带给他丝丝熟悉错觉的星眸,随着她的笑容,一并笑了起来……
令纳兰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星眸中那稍纵即逝的恨意,凝结在眼中,偏偏化成了绚烂的笑容,流淌着……让在场旁人都为之惊诧。
见此诡异情形,跟那双回忆深处的星眸,满面精明的纳兰夜斜睨起笑得好生魅惑至极的美艳新娘,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给出残狠笑容,更任凭新娘那皓腕上的吉祥如意镯发出清脆声,响彻今夜这个略显静谧的夜晚。
只是,原想心底早已有了准备的替嫁新娘,当视线自俊伟不凡的震远大将军面容移开,故意忽视横在眼底那把森冷佩剑所散发出的银芒,转望向喜堂的那一刻,仍会不自觉的紧皱起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再次紧握起双拳,强自镇定心绪下抬眼,可无论她怎么不敢置信,入眼的却是一排排撼人灵位,看来此地,根本就是将军府安置那些香消玉殒妻妾们的地方,认真数过,一共有八块灵位。
“看来有人还是挺满意本将军所请的‘宾客’,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喜娘开始吧。”
随着震远大将军纳兰夜的沉声命令,洞房门扉处居然走进一名新郎喜庆穿着与装扮的猥琐男人,手中高举起一块大上先前八块灵位牌匾许多的灵位,上面清楚写着与自己名讳一般无异的‘冉晴’两个朱红大字。
这……这是何意?
望着灵位上那染满卑污与仇恨的朱红大字,斜睨一旁慵懒端坐在太师椅主位上的纳兰夜,新娘竟淡漠开口:“如果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就是眼前这名下人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认栽,毕竟没有跟一名狗奴才争论的意义,秦公公、喜娘,请遵照这位公子的要求,开始行礼吧。”
纳兰夜醉眼朦胧的望向说出这番惊人之语的新娘,不明白心中那抹熟悉感从何而来的怒吼下令:“旺财,准备一下。”
是啊……怎么可以忘了?三年前的他,就是这般禽兽不如,三年后难道还指望他温柔相待?新娘嗤笑一声,擅先转身,面对着高举起灵位牌匾的下人:“你,真是震远大将军纳兰夜?”
嘲讽问完,就见名叫旺财的将军府下人扑通跪下:“夫人,这……这……将军饶命啊。”
“起来,恕你无罪,但是拜堂还是由你代劳,毕竟有些硬塞给本将军的无聊女人,本将军原就不屑。”
没想到会被皇城享誉盛名的新娘当众反将一军,纳兰夜笑得好不俊俏的轻柔安抚起跪地不起的旺财,当然还有旺财手中的灵位牌匾。
“冉晴?前朝冉相之女?在今夜这样大喜之日端出她的灵位,是想要她永远无法安息?还是这就是将军大人折磨人的一种方法?”望着刻上熟悉名讳的灵位牌匾,不禁愤怒至极的嘲讽起一旁威严端坐着的纳兰夜。
话毕,不期然见到了纳兰夜狠戾无比的神情,一副恨不能当场撕碎她的冲动,只是,下一刻却被纳兰夜以诡异的笑容掩盖,只见他居然自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不理会当场众人的惊呼声,朝几步之遥的新娘欺近……
“怎么?难道夏府千金也熟识前朝相爷之女?”
纳兰夜瞥见成为一旁仿似与前朝相爷之女极为熟稔的嘲讽模样,不禁有些压抑不住愤怒的狂吼出声:“秦公公,既然本将军无法拒绝皇上的下旨赐婚,那么皇上有另外颁下旨意,不允许本将军找人代劳?”
纳兰夜虽笑脸相询,但深邃眸中的狠戾却水涨船高起来,顷刻间令到奉命前来这边关重镇主持婚仪的秦公公,维持一路的威严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有着些微的轻颤。
“回禀大将军,皇上并没有另外下旨或授意奴才不可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话用在大内太监总管身上,同样适用。
秦公公阵前倒戈的姿态,新娘仅是撇一撇嘴,笑得妖娆更甚道:“既然这般,那么夫君……我们就开始拜天地吧。”
边说边执起重重跪地求饶的下人旺财之手,进而从他怀中紧抱的灵位牌匾抽走,当着在场所有观礼众人的面,将以朱漆亲手撰写的灵位牌匾轻轻抛出,任由灵位牌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微红圆弧,最终斜落在几步开外的角落中。
“将军,饶命。”那块将军看得尤为重要的夫人灵位牌匾,居然就这么被新夫人自他手中抽走、丢开,看来是没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这样的下场,岂是一个府邸下人所能承受住的?
“既然夫人实在不愿与旺财完婚,那么来人,将旺财拖出去。”丝毫无异的沉声下令,迈开大步,来到那块灵位牌匾静躺的角落中,弯腰,拾起,干脆利落的不带一丝人气。
随便指了指一旁早已遁入寒窖中的秦公公:“由公公你替本将军完婚,这样,你就更好向我皇交差,不是吗?”可以是下人,亦可以是太监,就是纳兰夜本人不情愿罢了。
只听得鸦雀无声的新房中,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将军……还请将军绕过奴才,要是此事张扬出去,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啊。”因为太过惊慌,秦公公早已跪地求饶。
太监特有的嫩白容颜瞬间漾满恐惧,世人都道伴君如伴虎,可谁又知道眼前喜怒无形的震远大将军,较之当今新皇,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此,秦公公额际的冷汗如雨,随着磕头动作甩落地面。
“本将军恕你无罪。”言下之意,秦公公拜堂是拜定了。
“请将军杀了奴才,不然奴才岂敢逾矩?”想他一个根本无法人道的阉人,何德何能取代震远大将军纳兰夜拜堂成亲?
“庸才,废物,跟这个有着皇城第一玉美人称号的女子拜堂,就这么难?既然如此,都给我退下,好好看本将军的。”
下一刻,已经将美艳新娘散发出馨香的身体拽往怀中,今天这个罪人夜晚中,她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妖娆且芬芳。
只见震远大将军大掌微颤,诡异一笑,接过旁边喜娘手中捧着的两杯水酒,快速塞入她手中,不容她有丝毫推拒,故作姿态欺近耳边,用上仅容彼此听闻的低沉嗓音询问:“你不怕我?看来夏府将你调教的不错,居然有这般胆色。”
诡异说完,震远大将军就见眼前胆色过人的新夫人胳膊亲昵的环绕住自己,新娘见此不免轻笑,温顺的低下头,他的耳朵擦着她的脸颊,一瞬而过,勾勒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暧昧。
隔得如此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这样的他,令替嫁新娘察觉不到丝毫生疏,这就是仇恨的力量,恨入骨髓,甚至已经将彼此的面容都融入到了骨血里。
她与他的日子,现在仅是开始,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怎会就此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