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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落下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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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吗?”欺近下璎珞身后低声问道。
不期然见到她背脊明显僵硬当场,却并未惊惧侧身凝望,从而使得纳兰夜并未望见新夫人娇颜上夹杂的轻蔑,见她不言不语,依旧背对自己,再次出声:“璎珞。”
璎珞?纳兰夜唤她璎珞?
唇角微微上扬,眸底满溢冰寒,一转身,却又什么都不见,云淡风轻的仿似从来就没有过多情绪出现眼里眉梢,轻轻袅袅的福一福身,以不卑不吭的清丽嗓音道安:“夫君。”
不理会纳兰夜精明冷眸的直视与打量,恬静温顺的主送靠近纳兰夜跟前,伸出手解下他略显厚重的精钢披风,以指尖缓缓拂过那染满沙尘的精钢甲片,随后将其悬挂与一面翠玉屏风上。
带着衣裳间的妖娆香气,折回先前那方桌案前,亲自为纳兰夜倒了杯香茗奉上,待到一切张罗完毕,也只是乖巧立于一旁,见他不入座,夏璎珞也沉默无言。
“真是本将的好夫人。”虽然已经在书房用过宵夜,也喝了多杯浓茶,但望见夏璎珞递过来的清茶,还是下意识泯上一口,利落放下,神色缓和道:“下次若再有此种情况,本将会让小厮过来传话,你且睡无妨,无须再等。”
“是,妾身知道。”低眉顺眼的应承。
“这是什么?”纳兰夜大步走向桌案,就着两只红烛的光亮,执起厚厚一叠墨迹未干的宣纸,仔细看向手中书稿,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自成一派。
更妄论是攸关与燕关所有适学孩童的启蒙教育,让人观之无不钦佩与赞赏,现下纳兰夜也不例外的称赞出声:“隽秀的字,却比不上内容的见地独到。”
“谢夫君谬赞,这些只是妾身随手兴起所写草稿,内容有些凌乱,还需与府中夫子反复商量、推敲,才能杜撰出一套适用于燕关孩童的启蒙教材,一个土地如何贫瘠,都不能让所有孩童在知识中贫乏至此。”
眼见纳兰夜深邃双眸从漫不经心的翻阅到此时此刻的关注后,夏璎珞低垂着眼帘加以解释。
“接着说下去。”
听得兴起的纳兰夜,径直放下手中的香茗杯碟,仔细聆听起夏璎珞对燕关孩童启蒙教育的见解跟期盼。
“现如今燕关适学孩童已经有四百名之多,其间接受过教育或一小部分学识的仅有十七名,而且即使接受过教育,也仅是懂得些皮毛,所以我闲来无事编写这套幼儿学识启蒙手稿,为的就是帮助四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童脱离知识贫瘠的困境。”
等到纳兰夜的刮目相看,虽惊讶,却不惊喜,既然拒绝不得,最终也只能和盘托出。
撰写的很有见地,尤其是加入了她以往的所见所闻,外加以民间通俗的民谣形式编写,看来就连那些目不识丁的壮年跟妇人都能很快入门,将这些运用在童蒙教育上,更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纳兰夜情绪有些激动的握紧手中手稿,脑海中好像能预见一幅孩童朗朗读书的可爱景象……
夏璎珞褪了昨晚洞房花烛时的镇定自若,漾满温柔的娇颜下,竟有这般不输男儿的学识,看来真的不能太放任其作为,只怕有一天会被这样的聪慧所累。
挑高浓眉,将停驻在她周身的视线抽回,轻咳一声:“夫人真是蕙质兰心,既然对启蒙教材编写如此胸有成竹,那么待到悉数编写完成后,交付府中夫子撰写成册,日后便以此书册作为燕关所有适学孩童的启蒙试用本。”将大掌中的文稿重新放置于桌案之上,随即下了一个要夏璎珞惊诧当场的命令。
将这样一件大事交给她,她就要千恩万谢吗?
大可不必。
尤其让成为各个家中主要劳动力的孩童,放下所有沉重劳作,专心读书写字,这样的现状,真的可以在这闭塞的燕关成形吗?
如果大部分异族臣民能接受倒还好,要是不接受的话,其后果怕是要她一力承担,所谓箭射出头鸟。
由此得知身侧男子,并未相信自己,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试探。
“多谢夫君,妾身定当竭尽全力完成,不负夫君所托。”
纳兰夜满意点一点头,对这个决定好似有种意犹未尽之感,随手翻阅起放置桌案边的十几本线装孤本经史子集,当然还有其间比原本字体多上许多的标示与注解,一如启蒙教材手稿无异的簪花小楷,隽秀且英气。
一本接着一本翻阅,居然发现根本找不出书中任何一处标示与注解的不明,没有一页是需提上意见,看来此书的主人是心思极为慎密之人,堪称学富五车都不为过。
纳兰夜发现自己对这个奉旨娶回的新夫人了解太匮乏,算起来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这样不好,很是不好。
夏璎珞一改清晨的妖娆与诱惑,换上乖巧模样静立他身侧,安静的像个最称职的丫环,主人没有需求,她就绝不开口,沉静中将他观察了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描绘出了夏璎珞此刻最深层的想法。
纳兰夜身上有着极为清冽的舒爽味道,想来先前在进入屋中前,已在月光下沐浴许久,不知有没有去过丝情小筑的他,是坐坐就走?不然怎能如此专注桌案上的多本书籍?
“你怕我?”一个利落抛接动作,将静立身侧的夏璎珞收进怀中,不期然撞见她惊惶失措的神情。
而这抹快速消逝的神情,却是纳兰夜最想见到的,虽然今夜的她很是乖巧静谧,但是他还是比较喜欢面对昨夜与清晨那个有生气的女子。
仙逝的几位夫人中,只有一个女人能令修罗杀神的纳兰夜捉摸不透,她便是其第一任夫人,也是他最矛盾相对的妻子,不过现在,可是又多了位新夫人夏璎珞。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为何要怕?”
是因为你的尊贵身份?还是因为你的处处试探?不,这些都不能要我惧怕,最要我害怕的,是你深邃眼眸中冰一般的沉寂,夏璎珞如此想到,颔首却不自觉仰高。
如今,软玉温香的佳人正躺在自己怀中,璀璨星眸中撤下防备,使得纳兰夜有种血脉愤张之错觉,双臂有力举高佳人身子,要她与自己平视,在夏璎珞唇角淡笑授意下,将刚毅且冰寒的薄唇落下,吸尽来自檀口的甜蜜馨香。
震远大将军传奇般的感情纠葛下,惟有眼前佳人要他倍感陌生且熟悉,甚至有些看不穿、猜不透,总觉得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可惜一切却被本人聪慧的粉饰太平。
犹如紧盯猎物不放的饿狼,只待猎物出错,就会猛扑上去无情撕碎猎物,就着骨血吞入腹中。
“夫君?怎么这般瞧妾身?”
深知两道精光四溢的视线中夹杂诸多探究,夏璎珞倒也不恼,径直神色自若回视,不多时,自行掩去眸底镇定神色,淡雅出声。
“璎珞在意么?”
以往每位奉旨嫁给他的新夫人,无不在见到他的洞房花烛夜由一开始的惊惧躲闪到最后的羞赧放任,彼此相处也就短短两个时辰,就在两人还没深入了解,娇俏美艳的新娘都会在三天后暴毙房中。
次数一多,震远将军府夜夜冤魂逗留不散、震远大将军亲手将新婚妻子了结的可怕谣言,至此在西凤所有城池流传开去。
想来这也是所有接到皇上旨意嫁女各府又惊又俱又喜的首要因素,惊的是皇上的金口一开,世人无法抗拒;惧的是纳兰夜声名远播的狠心残情;喜的是自家女儿或女眷如果福厚,说不定可以引领整个氏族的飞黄腾达。
至于那些已缢女子,最后仅落得尸骨未寒的悲惨下场,但也无法阻止前仆后继的美艳女子嫁入震远将军府的倩影。
其他琐事与惊悚结局一比较,夏璎珞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盲目在意的,端看近在咫尺的俊颜,坚定摇了摇头,以示回答。
“皇城还是一切如昔?璎珞可否跟本将说说。”口吻清冽有礼,只是话语中的措词却是疏离至极。
既然夏璎珞口口声声唤他‘夫君’,震远大将军却从不以‘为夫’自居,而是冷静威仪的‘本将’,要是这样的距离阻隔,夏璎珞都看不见的话,怕是离死期也不远了。
皇城?只怕他真正想从表明无波的闲话家常中探究到夏府跟她的过往吧?
纳兰夜,你何等心机?何等城府?做任何事都要事先权衡一番,这样的你,怎能不让远在皇城的皇上妒忌与防备?
不,绝对不可以,你是我的,命也是。
想必日后只要震远将军府一有风吹草动,或是夏璎珞这位新婚娇妻有丝毫闪失,那身世看似清白实则身后氏族力量错综复杂的美艳女子,依旧会源源不断嫁入这庄严府邸,成为纳兰夜的‘棋子’新娘,显然在一切权利交锋之际,她也无法幸免。
但是皇上与纳兰夜,甚至府外那些静观整件事的权臣,可能都要失望了,因为现在的夏璎珞,早已在昨夜涅槃重生。
既然震远大将军这般疑惑莫名,夏璎珞又怎么会蠢笨的引火烧身?
稍稍挣脱他的怀抱,优雅如前福一福身:“回夫君,皇城还是一如夫君离开时的繁荣昌盛,臣民们都在赞颂皇上的年少睿智,将国家治理的很好,夫君要是得空,妾身自当随夫君回皇城瞧瞧,到时定要让爹爹看看夫君是何等威仪天成。”
这样的回答,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平了纳兰夜动荡不已的心绪,更断了他继续疑惑询问之便。
“夫君,妾身看你眉宇间并未丝毫倦意,何不将妾身先前撰写的孩童启蒙手稿替府中夫子先行细看、斟酌?”现下过了寅时,再没多久震远大将军就要准备今天整个燕关的军策政要商讨了。
剩下逗留承恩园的时辰不多,震远大将军又显然需要安静,他的心思似乎已经放在满桌的孩童启蒙手稿上,完全忘了身边还杵着一个服侍他的淡雅佳人。
夜,就在这样相对无言下渐渐被天际一抹朦胧晨光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