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悖论》苏见鹿

20、沈墨的警告

　　暗域诊所那令人窒息的寂静，被一阵急促又愤怒的脚步声打破了。

　　沈墨像阵带着冰雹的风冲进来，连乌鸦医生想拦都没拦住。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一下子锁定了刚从剧痛里缓过来、脸色还苍白的林晚。

　　"跟我走！"沈墨的声音又冷又硬，根本不给商量的余地。他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力气大得快要捏碎骨头，"现在！马上撤离！白塔的清洗网正在收紧，陆凛已经怀疑到你，这儿一刻都不能多待！"

　　他的视线扫过林晚疲惫的脸，最后，停在了他后颈那片衣领遮不住的新鲜咬痕上。那里还留着陆凛荒原狼信息素霸道强势的气息，像最刺眼的烙印。

　　沈墨的呼吸猛地停住，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那痕迹烫到似的，一把将林晚拽到跟前，手指几乎要戳到那个齿痕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背叛的痛苦而发抖：

　　"这是什么？！林晚！你让他标记你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记不记得你回来的目的？！"

　　林晚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腺体的伤口被扯到，传来一阵钝痛。但他没喊疼，只是抬起眼，静静看着沈墨。那双总是蒙着水汽、装得怯生生的眼睛，这会儿清澈得像寒潭，里面一点慌乱都没有，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可怕的坚定。

　　他用力，一点点，挣开了沈墨的手。

　　"我没忘。"林晚的声音有点哑，但特别平稳。他走到诊所那台老旧的终端前，手指飞快操作着，调出一组加密数据流。

　　那是他这些日子，通过无数次"安抚"和近距离接触，从陆凛芯片波动中间接解析出来的、最核心的生理指标模拟图。

　　光屏上，代表陆凛生命体征和精神稳定性的曲线，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断崖式的下跌。尤其是在最近几次记录的"情感异常峰值"之后，那曲线更是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你看清楚，沈墨。"林晚指着那几乎要跌破生存阈值的红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尖锐的疼痛，"不是怀疑，不是试探。是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芯片的反噬正在吞噬他，每一次'失控'，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他转过身，直面沈墨震惊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宣告：

　　"我的任务，从来就不是杀他。"

　　他的眼神灼热，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和守护。

　　"是救他。"

　　诊所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衬得这寂静更沉重。

　　沈墨看着林晚，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武器"。他看着林晚眼里毫不掩饰的、为陆凛而生的焦虑和决绝，那是一种他特别熟悉，却又曾亲手埋葬的感情。

　　过了好久，沈墨脸上那暴怒的表情慢慢褪去，换成了深切的、带着无尽悲凉的苦笑。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后靠在冰凉的金属柜上，摇了摇头。

　　"林晚......"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和绝望，"你爱上你的猎物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最终的判决。

　　它像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林晚一直试图忽略、试图用任务和职责掩盖的情感闸门。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紧抿着唇，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浪潮。

　　爱吗？

　　那个囚禁他，试探他，却又在真相大白时选择拥抱他、标记他，甚至在他痛苦时，只在门外沉默守护的男人......

　　沈墨不再看他，疲惫地挥挥手："走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但别指望我会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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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

　　指挥官府邸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林晚像归巢的夜莺，悄无声息地穿过熟悉的走廊，推开主卧的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而在那片浓郁的黑暗深处，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陆凛没睡。

　　他穿着深色家居服，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他手里，紧紧攥着条浅灰色领带——是林晚"遗失"的那条。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仿佛和阴影融为了一体，只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布料，像在汲取最后一点温暖。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

　　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太多林晚一眼看不透的情绪——担忧，恐惧，还有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的光。

　　林晚站在门口，和他对视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是陆凛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像是刚经历过巨大恐慌后的疲惫和脆弱，轻轻地，融进了这片寂静：

　　"我还以为......"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晚，像是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你不回来了。"

　　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关上门，慢慢走到陆凛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我答应过会回来。"林晚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凛的手指微微收紧，领带在他掌心皱成一团。"沈墨去找你了？"

　　"嗯。"林晚没有隐瞒，"他让我撤离。"

　　"为什么没走？"

　　林晚看着陆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突然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因为这里有人需要我。"

　　陆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像是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真实存在。他抓住林晚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下次......"陆凛的声音低哑，"不要再这样不告而别。"

　　"好。"林晚轻声应道。

　　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对视，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分离都看回来。陆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林晚的手腕上摩挲，那里还留着沈墨抓出的红痕。

　　"疼吗？"陆凛突然问。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腺体上的标记。"有点。"他老实回答，"但......没那么糟。"

　　陆凛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我也是。"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明白陆凛在说什么——标记一个Alpha，对另一个Alpha来说同样是种折磨。但他们都在承受，为了彼此。

　　"沈墨说得对，"林晚突然说，"我确实爱上我的猎物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奇异的轻松。像是终于卸下了背负已久的重担，不再需要伪装，不再需要找借口。

　　陆凛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他深深地看着林晚，眼神复杂难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意味着我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意味着你要与整个白塔为敌。"

　　"那就为敌吧。"

　　陆凛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松开林晚的手，转而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眼角。"你这个疯子。"

　　"彼此彼此。"林晚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然怎么会看上你？"

　　这个玩笑让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些。陆凛低头，额头轻轻抵着林晚的额头，两人的呼吸在极近的距离交错。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陆凛低声说，"永远不会。"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誓言。林晚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沈墨的警告不是空穴来风，白塔的威胁依然存在，芯片的问题亟待解决......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找到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因为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