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漂亮傻子》似梦如生

40、第 40 章

　　“联姻……”
　　“世纪婚礼……”
　　“举止亲密……”
　　“恋情曝光……”
　　“宣布婚讯……”

　　每一个字都狠狠戳在许安安的心尖上。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盯着顾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世界仿佛在他周围瞬间崩塌、粉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心脏碎裂的轰鸣声。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不得已的苦衷”？
　　这就是所谓的“处理危险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为了保护你”？

　　所以，把他送到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切断他所有的联系，让他像个傻瓜一样每天写着永远不会被寄出的明信片，抱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苦苦等待……

　　这一切，只是为了方便他回去……联姻？

　　冰冷的绝望像无数细密的冰针，将他牢牢钉在了这把椅子上。

　　他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眼泪。

　　他只是觉得……好可笑。
　　可笑他竟然真的相信了。
　　可笑他竟然还在努力变得更好，等着他回来。
　　可笑他竟然以为，那份曾经炽热真挚的感情，抵得过所谓的家族利益。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个失去了所有光亮的黑洞，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虚无。

　　许安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伸出手，机械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切断了他与世界最后的联系。

　　他没有哭，没有喊，甚至没有动弹。

　　他就那样直接挺地坐在床沿，背脊僵硬，仿佛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一瞬间被冻结、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量。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从躯壳里拽了出去，轻飘飘地悬在半空，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这具空洞的皮囊。

　　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意义。温暖的灯光变得刺眼，窗外的夜色像是无声的嘲讽，脑海里反复闪现的，只有那张清晰无比的新闻照片——顾妄温柔的侧脸，那个陌生女子挽着他手臂的亲密姿态，还有那些冰冷的文字。

　　联姻。世纪婚礼。恋情曝光。

　　每一个词都在他心上烙下永难磨灭的印记。

　　时间失去了概念，可能只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房间门被轻轻敲响，然后被推开。

　　林盛南端着一杯温牛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安安，牛奶热好了，喝完早点休……”

　　他的话戛然而止。

　　灯光下，许安安那张苍白的脸，以及那双空洞得没有任何焦距的大眼睛，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轻松，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安安？”林盛南放下牛奶，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急切地仰头看着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想去探安安的额头，却被那冰凉的体温惊得心头一颤。

　　安安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虚无的一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林盛南的心彻底慌了，他顺着安安之前视线的方向，看到了书桌上那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都颤抖了：“安安！你……你用电脑看了什么？”

　　这句话像是终于按下了某个开关。

　　许安安换换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聚焦，直直地看向林盛南。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干涩的声音：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林盛南的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要否认，想要解释，但在安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最终只是艰难地避开了安安的视线，沉默地垂下了眼睑。

　　这无声的默认，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许安安。

　　一直强撑着的冰冷躯壳开始出现裂痕，剧烈的颤抖从指尖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莫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你们……”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破碎的哭腔，“你们都在骗我……”

　　“不是的，安安，你听我解释……”林盛南急切地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猛地甩开。

　　“骗我！”安安猛地提高了声音，像是受伤小动物最后的悲鸣，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汹涌地滚落，“他根本不会来找我！他都要和别人结婚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他像是质问林盛南，又像是在质问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给了他最甜蜜的梦境又亲手将其粉碎的人。

　　“不是这样的！那都是假的！是媒体乱写的！是顾家放出来的烟雾弹！”林盛南试图稳住他，语气急促地辩解，“顾妄他是有苦衷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你相信我！”

　　“苦衷？保护？”安安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他一边流泪一边笑，笑容凄楚而绝望，“那什么是真的？啊？林盛南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虚弱和激动，身体晃了一下，林盛南想去扶他，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

　　“他把我扔在这里不闻不问是真的！他连一句解释、一句告别都没有给我是真的！他和别人站在一起，被所有人说是天作之合是真的！你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哄着，把我那些可笑的明信片像垃圾一样塞在抽屉里也是真的！”

　　他指着门外书房的方向，声音嘶哑，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

　　“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傻子，对吗？”他的眼泪流得更凶，声音里带着一种心碎的自嘲，“觉得我什么都不懂，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我骗得团团转，随便给颗糖就能让我乖乖等着，是不是？”

　　“不是的！安安，从来没有人觉得你傻！”林盛南看着他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顾妄他比任何人都在乎你！他……”

　　“在乎吗？”安安打断他，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胡乱地用手背擦着，却越擦越多，“他在乎我就是这样对我吗？盛南哥，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太笨了？不够好？所以他才不要我了？”

　　他的思维开始陷入自我否定的漩涡，长久以来压抑的不安、自卑，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不够聪明，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有时候还会惹他生气……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他哽咽着，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

　　“我在学意大利语，我在看很多书，我想变得更好，我想等他来接我的时候，能看到一个配得上他的许安安……你可不可以求求他，再等等我？等我变得更好一点，他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和别人结婚？”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傻，都觉得我好骗啊？我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世界而已啊！我只是想要和顾妄在一起，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没办法实现？为什么人会变呢？”

　　“盛南哥，求你了，让我去找他行吗？我就是想知道我哪里不好让他抛弃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盛南哥，你能联系上他对吧？求求你了…求求你让我跟他说句话吧，我想听他亲口说…”

　　“他不是说好了要和我结婚的吗？为什么他现在要娶别人呀？”

　　“原来奶奶说的是真的，他们…他们城里人玩腻了就会抛弃掉…”

　　这番卑微到尘埃里的话，像刀子反复切割着林盛南的神经，他没办法反驳，因为许安安说的是真的，他们对他的欺骗是真的。

　　看着林盛南再次陷入沉默，脸上只有痛苦和挣扎，却没有否认结婚这件事，安安眼中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更深一层的困惑和自我怀疑，喃喃地问道：

　　“还是说……顾妄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男生？”

　　安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逻辑里，他一边流泪一边困惑地低语：“如果……如果他一开始就不喜欢男生，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说永远在一起……为什么……”

　　他想起了顾妄曾经看他的眼神，那些温柔的亲吻，那些紧密的拥抱，那些深夜的低语……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都是他演出来的吗？

　　这个猜测比单纯的抛弃更让他感到恐惧和恶心，如果连那些最亲密的记忆都是虚假的，那他这段感情，他这个人，到底算什么呢？

　　巨大的迷茫和彻底的自我否定，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不再质问，也不再哭泣，只是无力地滑坐在地毯上，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像一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孩子，找不到方向，也失去了所有求生的力气。

　　林盛南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团剧烈颤抖的、小小的身影，拳头紧紧握起，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一刻，林盛南对顾妄的计划，产生了动摇和愤怒，他不知道，这种残忍的“保护”，最终带来的，会是新生，还是彻底的毁灭。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安安颤抖的肩膀，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却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犹豫了。

　　他知道，此刻任何来自他的触碰和言语，都可能被解读为更深的欺骗。

　　最终，他只是收回了手，默默地坐在了安安的身边，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陪伴他度过这个漫长而绝望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