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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夜追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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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冲进隧道,黑暗如潮水般吞没车身。导航上的红点显示救护车正驶入工业区,顾沉舟抄近路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车身几乎擦着两侧斑驳的墙壁。他单手拨通沈墨的电话:“调特警队支援,位置发你了,要快——”
话音未落,信号突然中断。顾沉舟瞥见手机屏幕上“无服务”的提示,这片区域的信号塔早被拆除,对方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锈迹斑斑的工厂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那辆白色救护车就停在三号仓库门口,后门大敞,里面空无一人。顾沉舟熄火拔枪,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定了定神。
仓库铁门虚掩着,他侧身闪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机油、霉菌和血腥味的腐朽气息。他的战术靴底踩到某种黏稠液体,手电筒光柱下移,照见暗红色的血迹如同蜿蜒的毒蛇,延伸向黑暗深处。
“姜媛?”顾沉舟压低声音呼唤。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水管漏水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厂房里荡出鬼魅般的回音。
他顺着血迹前行,手电光束切开浓稠的黑暗。突然,光斑边缘扫到一抹惨白——姜媛被绑在生锈的铁椅上,头无力地垂向一侧,脖颈处一道狰狞的刀口像咧开的第二张嘴,仍在缓缓渗出暗红。鲜血顺着她垂落的手指滴落,在水泥地上汇成血泊。
更骇人的是姜媛腰侧两道新鲜缝合的伤口——针脚整齐得如同外科手术。顾沉舟蹲下身时,战术裤的纤维与半凝固的血浆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细响。他轻触姜媛手腕,皮肤尚有余温,像一盏刚熄灭的灯。凶手离开不会超过十分钟。
就在这时,仓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顾沉舟闪电般拔枪转身,只见一道白影如同幽灵般掠过堆叠的货架。他疾步追至后门,夜风卷起一张泛黄的病历纸拍在他腿上。
患者姓名栏“周叙白”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而主治医师签名处,“盛潮旭”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迹宛如一把尖刀,瞬间剖开尘封二十年的记忆——这个盛潮旭,当年和阮临川的父亲阮序秋一起完成过甬城市首例器官移植手术。
后门同样虚掩,推开时锈蚀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刺耳呻吟。门外荒草丛生的小路上,废弃的机械零件如同怪兽骸骨散落各处。一道新鲜的轮胎痕迹粗暴地碾过及膝的野草。顾沉舟掏出手机,信号格依然死寂。
远处终于传来警笛的呜咽,特警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队!”沈墨冲进仓库,看到现场后倒吸一口凉气,“还是来晚了...”
“凶手可能还在附近,你带一队人封锁周边两公里范围。”顾沉舟指示,“通知鉴证科,重点提取脚印和手术切口样本。”沈墨领命而去。
顾沉舟缓缓走回姜媛身边,单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法医宋昱的强光手电突然亮起。
“死亡时间35到40分钟,尸温31.2度。”宋昱轻轻拨开伤口,“切口呈15度斜角入刀,避开主要血管,缝合线用的是6-0 Prolene...”他顿了顿,“这手法至少是副主任医师级别。”
顾沉舟盯着尸体,眉头越皱越紧。凶手既用割喉宣泄着暴烈的恨意,却又以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取走肾脏。这绝非普通仇杀,倒像是...在进行某种变态的仪式。
“疯子。”他低声骂了句。这种兼具残忍与冷静的凶手,往往最为致命。
这时,技术科的李崇光带着设备匆匆赶到。他肩上挎着一个黑色金属箱,一边走一边调试着仪器:“我就知道这种旧仓库会有信号问题。”
他蹲下身,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信号增强器,熟练地接上电源。几秒钟后,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指示灯由红转绿。
“好了,现在应该能连上警用专网。这地方电磁屏蔽太强,普通设备根本穿透不了。”
顾沉舟点点头,转向一旁的许星野:“查清楚这个仓库,特别是和天成区康宁医院的关联。”
“老大,查到了。这地方二十年前是康宁医院的附属仓库,后来...”许星野突然卡住。
顾沉舟敏锐地转头:“说。”
“档案显示,2003年到2011年间,这里被改造成康宁医院的病理实验中心。但奇怪的是...”他翻转平板,上面显示着一张泛黄的设计图纸,“这栋建筑的地下,应该还有一层。”
顾沉舟蹲下身,扣击水泥地面。沉闷的声响在仓库里回荡,却听不出任何空洞的迹象。他眉头微蹙,抬手示意许星野把图纸展开。
“入口应该就在这里,但现场根本没有通道的痕迹...”许星野抬头环视四周。
顾沉舟的目光突然钉在墙角——一片约两尺见方的地面异常洁净,与周围积满灰尘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把强光手电给我。”强光照射下,地面上数道细密的金属划痕组成了直径约一米的完美圆形,这分明是大型升降平台的痕迹。
“找找看有没有控制开关。”他低声命令道,同时手电光沿着墙面一寸寸扫过。
两人几乎将整面墙摸索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预想中的机关。
“奇怪...”许星野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按道理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顾沉舟突然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块微微凸起的砖块上。他用力按下,伴随着机械运转声,仓库尽头的那面墙缓缓移开,露出一个狭小的储藏室。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储藏室内堆满了发黄的病历档案和生锈的医疗器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不是这里,这不过是个普通档案室。叫老李过来分析下建筑结构图。”顾沉舟用手电扫过积满灰尘的铁架,“再多叫几个人过来,重点筛查这些病历,必须找到周叙白的资料。”
五名警员立刻分散开来。许星野半跪在最角落的铁架前,注意到架侧标签显示“2005-2007精神科”,但实际存放的病历日期却杂乱无章。
“这些编号有问题...”他喃喃自语,目光锁定在最底层架子深处。一本侧立着的病历在一堆平放的文件中格外显眼,像是被人刻意隐藏又匆忙放回。病历像是被什么黏性物质固定过,取出来时发出轻微的“嘶啦”声。
“老大,你看这个。周叙白,2006年3月入院,主诉失眠焦虑,但用药记录里出现了实验性药物代号K-307。”
顾沉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星野身边,两人头碰头地翻看病历。第12页的化验单上有个潦草的批注:“Phase2效果显著,准备转入S区”,字迹力透纸背,仿佛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
“哗啦——”
隔壁架子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几本病历从高处坠落。
“对不起,我...”陈嘉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僵立在原地,手电筒照亮了地上一本摊开的记录册——那是本死亡病例登记表,连续七页都盖着相同的蓝色印章:“康宁医院特殊医疗部”。
顾沉舟弯腰拾起登记表,灰尘呛得他咳嗽起来。死亡原因栏填写的全是医学术语:“急性多器官衰竭”、“重度免疫抑制”、“未知病原体感染”...而所有死者入院时都只是普通精神疾病患者。
坠落的病历中露出一角照片,许星野拨开散落的纸张,抽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画面中是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医院门口,其中一人被红笔圈出,像是某种审判。照片背面写着:“项目组全体,2003.6.15”。
“这是...”顾沉舟眯起眼睛,照片正当中那个医生,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李崇光突然从门口探进头来:“顾队,找到了!十二年前医院搬迁时...他们填埋了地下一层的老手术区。”
“填埋了?”许星野猛地抬头,“所以那个升降台...”
“也被填埋了。”顾沉舟沉声道,“明天叫鉴证科带地质雷达过来。我要知道这下面到底埋着什么。”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向众人:“今天就到这里,所有资料都带回局里详细分析。”
仓库外,夜色已深,冷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顾沉舟拢了拢衣领,回头望了一眼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的仓库轮廓。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轰鸣。几乎是瞬间,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雨势来得又急又猛,转眼间就形成了雨帘,拍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顾沉舟刚踏进刑侦队办公室,技术科的周向恒就急匆匆迎了上来:“顾队,找到姜媛在商场的监控了!”
“说。”顾沉舟甩了甩湿透的外套,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周向恒递过平板,监控画面里姜媛正在童装区挑选一件粉色连衣裙,“时间是今天下午3点17分。店员说...她说要给女儿买生日礼物...”
顾沉舟的拳头猛地砸在办公桌上,震得咖啡杯里的液体剧烈晃动。“我他妈不是交代过要24小时盯紧吗?!”他的怒吼在办公室里炸开,几个年轻警员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沈墨快步上前,在顾沉舟耳边低声道:“顾队,孩子已经安排好了。林姐带着心理医生在陪她,暂时安置在警员宿舍。”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查清姜媛离开商场后的所有行踪轨迹。"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这种平静反而让周围的警员更加紧张,“另外,调取最近三年所有涉及天成区康宁医院的失踪案卷宗。”
办公室的电话响起。顾沉舟接起电话,随着听筒那端的汇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怎么了老大?”许星野察觉到不对劲。
顾沉舟缓缓放下话筒:“姜媛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某种特殊的神经毒素,国内极其罕见。”
他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韩清帆那张永远挂着得体微笑的脸。
“许星野,”他突然开口,“查一下韩清帆在德国慕尼黑大学医学院的科研记录。重点查2018到2021年间,他在神经毒理学实验室的所有研究项目。”
许星野刚要转身,顾沉舟又补充道:“越详细越好,另外,通知所有人,一个小时后开会。“
待众人各自散去整理资料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沉舟一人。他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联系人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