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落神坛后》缚昭

1、第 1 章

　　我叫诺，是前任海神，距离我被赶下神坛，已经过去了二百一十三年。

　　我被渔民用粗麻绳五花大绑，扔上乘着吱吱呀呀的竹筏子，在海上漂了三年。

　　每当夕阳洒下余晖，就会有一只漂亮的人鱼来看我。

　　他有着最为纯粹的金发，那蓝眸如同一望无垠的海洋，高贵而美丽，宛若天神眷顾。

　　他的躯体强壮有力，尾巴是纯粹的墨黑，足足有三米长，能一下把我抽海沟里面。

　　他总是抱着一根三叉戟，在不远处望着我。

　　“嘿，都看了一千零九十五天了，能帮我把绳子解开了吗？”

　　我如同往常一样，逆着海风大声朝他呼喊，海水的浪扬起来，湿湿咸咸地打在我身上。

　　每当这时，人鱼就会微微动了动他的腮，猛然沉入了水中，只留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

　　等到月亮升起，洒下一层温柔的光来，他才会离去。

　　周而复始。

　　直到今天。

　　人鱼甩甩尾巴，终于鼓起勇气，朝我游了过来。

　　他故意模仿着人类的嗓音，人鱼族有其独特的发音，每一个字都宛如天籁般悦耳。

　　“你，是，谁？”

　　我没想到他会过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我叫诺，”我反应过来，生怕他跑了，问：“能带我去见一见你们的海神吗？”

　　我要见海神，并非是要挑衅，而是祭品没办法离开海域，除非祂愿意把我送回去。

　　我只希望，这位替代我、新上任的是位好脾气的神明，那我就不用吃太多苦头了。

　　“祂不在。”人鱼的发音已经逐渐流畅起来了，不再是单个音符，而是一段优美的旋律。

　　我很失望，看来还要再漂几年。

　　当然，有些玩忽职守的神明或许百年都不会回来一次。我希望这位海神不是这样。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亚特兰蒂斯的海神宫殿，与我相伴。”

　　人鱼沉入水中，只露出眼睛，声音却很清晰悦耳。

　　“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连忙回答，再也不想待在这该死的海面上，我顾不得那么多，就算是给海神当观赏性小丑鱼，我也不能再漂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主动问起他。

　　“波——塞——冬”

　　他故意放慢了音调，想让我记住。

　　亚特兰蒂斯，一座沉落深海的遗落之境，乃人鱼族之永恒栖居，被深渊与古老魔法永世守护。

　　我在路上看到了许多人鱼，它们毕恭毕敬地避让波塞冬，并忍不住朝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忍不住猜测，波塞冬是地位很高的人鱼，他和海神有什么关系？或许是海神的亲族？

　　亚特兰蒂斯美不胜收，海神宫殿就更是奢侈辉煌，随处可见金砂玉器，明珠润玉。

　　戒备更是森严，巡逻的人鱼守卫手持钢枪，不停地在王宫附近游走，警惕性很高。

　　我跟在波塞冬的身后，时不时地对着景色哇一声，配上虾兵蟹将们鄙夷的眼神，活脱脱就是乡巴佬进城。

　　波塞冬将我安置到宫殿的侧室，里面有巨大的贝壳床，旁边飘着几根墨绿的海草，地上随处可见珠宝玉石，亮晶晶的。

　　我太累了，躺在贝壳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我在梦里听见了铁链窸窣的声音，然后，有人在虔诚地亲吻我，仿佛我曾经最忠诚的信徒。

　　我醒来的时候，正准备翻个身，却发现自己被巨大的力量锢住了。

　　我这才清醒，波塞冬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宛若被天神亲吻过。

　　他的胳膊有力地揽着我的腰。

　　或许是我的呼吸声扰乱了他，波塞冬缓缓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我甚至能从那双眼睛中看见我自己。

　　“床，太小了。”

　　波塞冬似乎在解释为什么要抱着他睡。

　　我狐疑地看着能让他滚上五圈的贝壳床，说：“明明很大，不用抱着我睡。”

　　我说完，波塞冬闷闷地哦了一声，一粒珍珠砸在了我的手上，带着温热的触感。

　　我抬头跟他对视，波塞冬望着我，眼中蓄着泪光，像是冬日海上的浮冰，一眨眼，一滴眼泪便会落下，化作珍珠，滚落到地上。

　　“你，你怎么哭了？”我有些手足无措。

　　“你不想让我抱着，”波塞冬主动将我推开，说：“你答应与我相伴一生，可你不喜欢我。”

　　“我们是说陪着你，可，可没说一生啊。”

　　看着他啪嗒啪嗒掉眼泪，我觉得自己像勾引纯情姑娘的鱼渣，竟生出愧疚之感。

　　“嘿，你别哭，我挺，挺喜欢你的。”

　　这话说到最后，我自己心里都虚。

　　波塞冬似乎有些高兴，“那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

　　我沉默了。

　　和一只雄性人鱼抱在一起睡觉也太奇怪了。

　　波塞冬盯着我，他的眼神从期待到忐忑再到失落，像是璀璨的星辰黯淡下来。

　　“可以。”我声音很小，祈祷他听不见。

　　波塞冬立刻紧紧地抱着我，我隐约感觉肋骨在断裂的边缘徘徊，勉强喘了口气，说：“能不能麻烦你抱得轻点。”

　　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每天醒来，波塞冬都会搂着我，而且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喜欢将黑色的尾蛮横地插入两条修长的腿之间，每当他动来动去，那个姿势总是该死的不对劲。

　　可每当我质问他，波塞冬就会茫然地看着我，无知得像是没有上过生理课。

　　“诺。”

　　波塞冬在耳畔低吟着我的名字，蛊惑着我去顺从。人鱼族的伎俩就是如此低劣。

　　我咬牙切齿：“你，出，去。”

　　黑尾无意识地缓缓抽动，我被他禁锢在怀里，磨得实在是毫无办法，眼尾湿润泛红，指尖都在颤，只能忍着叫出声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警告他。

　　他露出清浅的笑容，亲昵地舔了舔我颤巍巍的睫毛，说：“我还没有进去呢。”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炸开。

　　他一直都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

　　这个该死的混蛋！

　　我恼怒地将他推开，微喘着气，义正言辞地说：“嘿，听着，在我见到你们海神之前，不许用你的鱼尾巴再碰我。”

　　波塞冬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但他马上理解了我拒绝的意思，似乎又要哭出来了。

　　“真见鬼。”我稳了稳心神，明确地说：“你很好，但我目前对人鱼没兴趣。”

　　波塞冬垂眸盯着我，认真地为自己辩解，说：“你快到发情期了，多碰一碰，到时候才不会难受。”

　　他能看出来我的身份，我有些意外。

　　在我还是海神的时候，我承认，我的确是条人鱼，但由于神力压制，我从未发情过，化成人类后，天天在码头搬货晒太阳，就更没有了。

　　哪怕在海里，我都没有化出鱼尾的冲动。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

　　波塞冬看了我一眼，最终没有再碰我。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神情冷静自矜，也和之前那副不谙世事，委委屈屈的模样不同，我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该死的人鱼流氓骗子！”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像是在码头上被迫吃了三个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黑面包，而且没喝一口淡水。

　　接连好几日，波塞冬都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我最近总是感到口渴，可我明明在海水中，不喝淡水也没有问题。我归咎于是在陆地上待太久了，水土不服，并没有往发情期的方向想。

　　这些日子，我只管在海神宫殿里吃喝玩乐，并且，这位新海神的安保轻薄如纸，我竟然可以自由出入，颇为遗憾的的，那些虾兵蟹将不搭理我。

　　幸而海豚们对我很友善。它们每天都会成群结队的游过来，跟我讲述今天海里的故事。

　　附近的村子打渔为生，他们信仰神明，时不时便会绑人祭海，这些人大多都淹死了，只有少数能被人鱼或海豚们发现，带到海神宫殿。

　　“不过，不超过三天，神明大人就会将他们送回去了。”

　　海豚急切地拱拱我，我将手里的小黄鱼喂给它。

　　“哦，那可太好了，真希望你们海神赶紧回来。另外，希望他不要对我的身份有什么偏见。”

　　我说完又想到波塞冬，这条人鱼该死的难缠，让我有些头疼。

　　“神明大人不是一直都在吗？”

　　海豚奇怪地和同伴传递信号。

　　“是啊，波塞冬大人就在主殿里呢……”

　　我预感到自己被骗了两回。

　　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