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东方栖迟

1、楔子

　　大齐宣平三年暮冬，渭北山麓。

　　天色惨淡，雨雪飘扬，郊野灵道，雾气缭绕。

　　士官手持魂幡于驰道前引，百位羽林侍郎素缟深衣，肃穆伴行。

　　发郎曳带，挽郎牵车，百名侍从垂首低吟《蒿里》，神色憔悴，哀情流露。

　　在辒辌车那青铜朱漆灵柩中，昔日的大齐皇后苏婉清，正安详地装殓其中。

　　待抵达西北一处小丘陵，黄门侍郎从御盘中取出帝诏，高声宣读：

　　“皇后苏氏，讳婉清，琅琊人氏，品行高洁，孝谨有加……朕感念恩德，赐谥孝敬，尔灵不昧，伏惟尚飨。”

　　宣诏之声随风飘荡，情至深处，在场众人无不涕泪俱下，悲伤不已。

　　“让儿呢……”

　　东南高阪上，太后王秋君双眸无神地凝视着那简陋的坑穴，轻声叹息。

　　“禀太后，三日前陛下为皇后哭灵，悲恸至深，龙体有伤，难以前来。”

　　宫廷宦官之首，侍从张惠忙恭敬应答，言行娴熟宛若事先准备好一般。

　　“胡闹！”

　　终是抑制不住那股心头之火，太后枯瘦双厚紧紧攥着凤鸟金杖，指节发白，苍老之声含着悲痛。

　　“如此绝情，他怕是忘了，当年若非婉清之父相助，先帝怎会立他这个幼子为太子！”

　　闻听此言，身旁侍从个个惊动魂飞魄散，冷汗涔涔，周遭萧瑟之气愈发死寂消沉。

　　然此时张惠却悄无声息来到太后身旁，一个眼神便让侍从连连退下，接着握住那双修长的手，语带歉意。

　　“还请太后节哀，保重玉体。”

　　“哼——哀家不用你扶！”

　　张惠见此并无愠怒，淡淡一笑，行礼退下。

　　行至阁道石梯处，一个侍从赶忙上前迎了过去。

　　“爹，太后这般反应，是否立刻向圣上禀明？”

　　话音未落，只听漫天冰雪之中响起一阵响亮的耳光声。

　　“别让你爹把你埋在这！”言罢，张惠恶狠狠地瞟了他一眼，心中却暗骂：“老东西，还能活几天哪，尽会翻些旧账。”

　　伴随梓棺送入玄宫，黄肠题凑封闭墓道，三哀已毕，人群也逐渐散去。

　　孝敬皇后，彻底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冷风淅淅，飞雪漫天，侍女墨芊取过玄狐大氅，来到华盖伞车下为太后披上。

　　“太后，天寒了，您的身子要紧啊。”

　　老太后摇了摇头，银白发丝微微飘摇，呆呆地注视着那座陵寝，似是陷入了回忆。

　　“婉清胆小，其夫无情，那就让我这个老婆子，再陪她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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