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桃小妖儿

8、宠爱

　　开始了工作的程雪曦一下子忙碌了起来，有时回到东园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
　　小旋知道程雪曦拍戏特别辛苦，每天都会等着门，准备好宵夜。
　　这天，程雪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虽然身体十分疲惫，但她喜欢做演员，每当进入一个角色，她都会特别投入。小旋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鸡汤馄饨，园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就她们俩坐着。
　　“小姐，你今天又回来得很晚啊。”
　　程雪曦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鸡汤，真是直暖到心窝里，她叹了口气道：“导演不喊收工，我也没办法啊。”
　　小旋嘻嘻笑道：“冯导演故意的吧，总让你留到那么晚，以前可也没这样啊。”
　　程雪曦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冯默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吗？”
　　“这阵子你总是早出晚归，都很少和蒋公子见面了，有时他来了，见你不在，也就坐坐便走了。”
　　“是吗？”程雪曦想着这阵子确实和蒋睿轩见得少了，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小旋凑到她的耳畔，说道：“不过，今天，他在这儿。”
　　程雪曦一怔，忙放下筷子，嗔怒道：“你这个促狭丫头，怎么现在才说啊。”
　　“我要早说了，你还会乖乖吃了这碗鸡汤馄饨吗？”
　　卧室里，蒋睿轩还没有休息，他坐在书桌前，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他是那么安静，这里，到处都是程雪曦的痕迹。桌上有她在红叶书店买的那本《李商隐诗集》，书里夹着一张红叶书签，那是用火红的枫叶制成的。他轻轻拿起，正翻到一首诗，他便情不自禁地念了起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怎么读起这首诗来了？玉溪生这么多诗，我觉得这首最是伤怀。”程雪曦从后面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声说道。
　　“哦？为什么？”
　　她轻轻念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睿轩，你不觉得这太悲惨了吗？明明是一份真挚的感情，却在经历的时候不好好珍惜，非要等错过了、失去了，才明白过来，年轻的时候还不懂，等老了，再来追忆过去种种才发出这样的感慨，不是太晚了一些吗？”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过她的脸，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既然这么伤感，那咱们就不读了。你这些日子要出去拍戏，也挺辛苦的，我觉得都好久没有见到了你。”
　　“你是想我做的菜了吧？”
　　他揽过她，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你一定累了，我帮你揉揉肩好吗？”
　　他的温柔和体贴总是沉溺着她，让她沦陷下去。对她来说，爱就像是一朵玫瑰，是娇艳动人令人沉醉向往的，他在她的衣襟上别上了一枝玫瑰，从那天起，她就仿佛看见了爱情的样子。他是这样好，好到让她心甘情愿。
　　拂晓的时分，她看着他沉睡的眉眼，他笑起的唇，那仿佛是孩子般的天真。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她该去工作了，这么早，他是还不会醒的。
　　她轻手轻脚的，却还是吵醒了他。他有些闹脾气似的说：“你这么早就要走啊？还真是狠心，看在我昨天等你大半夜的份上，再陪我一会儿吧。”
　　她笑道：“你还真是孩子气，”但却不忍拂他意，“那我再呆一会。”他搂着她，眯起了眼睛。
　　“雪曦，抱着你，睡得真是安稳。”
　　她半开玩笑说：“那我不在的时候呢？你就不睡了吗？”
　　他拿起枕边的香包，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就靠它啊，这个香包真是管用，每次把它放在枕边，真的很快就能入睡。”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眸，突然有些动情：“雪曦，以前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又如此飞逝，仿佛生活中的每个小细节都生动起来，快活起来。这段时间，真的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在片场拍戏，程雪曦总是最认真的，她总对自己不满意，凡事都要做到最完美为止。冯默就喜欢她的这种态度，整个剧组虽然累一点，但都觉得很值得。这天，要拍一场程雪曦饰演的女主角哭着送丈夫去军队的戏，这场戏不好演，既要演出女主角那种矛盾的心情，又要哭得恰到好处，拍了好几次，总是觉得不满意，不知不觉，从上午九点一直拍到了下午一点。好不容易结束了，程雪曦的胃饿得有些隐隐抽痛。她坐在休息室里，想吃点什么，却因为饿过了头，也吃不下什么。冯默吩咐人去给她炖点鸡汤。他有些抱歉，说道：“雪曦，下次不管怎样，我们都先吃饱了、睡好了再工作。”
　　她笑道：“我没事的，就是早上走得急，也没吃早饭，一直饿到现在，才会有些难受。”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他问道。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和蒋睿轩之间的事。她点点头道：“挺好的，冯导演，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
　　他的心情其实很矛盾，他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幸福快乐，但却又不希望从她口中说出她和蒋睿轩的幸福甜蜜。这种快乐不属于他，让他倍感失落。
　　外面说有人找雪曦，平时在工作的时候是很少有人来探班的，以前林易行来过几次，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外面也都知道，程雪曦工作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即使有些影迷也不太会在她工作的时候来这里。
　　她走了出去，来人是蒋睿轩身边的随从金来喜。她不知他怎么会到这里来，问道：“来喜，你怎么来这里找我呢？是睿轩有事要找我吗？”
　　金来喜拿了一个精致的饭盒，说道：“程小姐，少爷知道早晨您走得匆忙，没怎么吃东西，又怕片场的饭菜不合您胃口，他特意叫了厨房做了几样精致小菜给您送来。他原想亲自来一趟，不过还有些公务处理。”
　　精致的饭匣子里是清淡可口的四菜一汤，他这样上心，她的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你看你，一边吃，一边都要笑出声来了。”沈若玫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打趣她。
　　她不去搭理，只顾吃她的饭。
　　“雪曦，那个蒋公子对你可真是好，我看他恨不得把整颗心都要掏给你了。”
　　她的喜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她说道：“若玫，以前从没有哪个男人对我这么好过。”
　　沈若玫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那么久了，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看来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你慢慢走着瞧，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时间长了，自然能看出来。”
　　她的话仿佛有什么弦外之音，程雪曦听得似懂非懂，她不愿意多想，眼前的幸福才是她要抓住的，不是吗？

　　冯默依然十分关心程雪曦，除了在片场，平时，他也时常对她嘘寒问暖。她也没有十分抗拒，毕竟在她心中他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朋友。
　　有时候忙完，连黄包车也不好叫了，他便提出要送程雪曦回去。其实蒋睿轩早说过要派车来接她的，但她的工作时间不定，也不想太过招摇，所以拒绝了。夜那么深，有个人陪着走也让她不那么害怕。
　　那次之后，她总没有好好地和冯默谈一谈，她说道：“冯默，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从我来江城到现在，你给了我太多的帮助，你是我身边最好的朋友。”
　　他最讨厌她拿这套恩情来压他，他说道：“雪曦，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如果有一天，你受委屈了，我这里还可以成为你的避风港。”
　　她默默不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令人尴尬，都显得多余。长路寂静，她是多么希望快些到家。
　　走到一条小路的尽头，突然闪过两个人影。他们冲上前来就抢去程雪曦的手袋，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吓到了，那一股抢夺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摔了个趔趄。冯默见状，赶紧追去，等她站起来，他们已经走远，她也顾不得什么，她生怕冯默有什么意外，也赶忙追去。
　　夜色中，他和那两个人缠打在了一起，他的手中牢牢抓着程雪曦的手袋。她生怕他会受伤，赶忙过去想拉开他们。她叫道：“你们把东西拿走，不要打他了！”那两人停了手，抢过冯默手中的包，扬长而去，其中一人似乎还对刚才冯默的纠缠耿耿于怀，临走时摁住了他的头使劲往地上撞去，嘴里愤愤地骂道：“他娘的，没三两肉还和老子打架，不要命了！”

　　蒋睿轩赶到警察局看到程雪曦的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哭，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冯默的头上受了伤，已经送到医院去治疗了。
　　他柔声安慰受惊的她，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应该坚持派人保护她，他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蒋睿轩请警察局长一定要对这件事彻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一定要抓起来严惩不贷，警察局李局长见发生这样的事，让蒋公子亲自来这里已是惶惶不安了，马不停蹄就派手下去调查这件事了。
　　冯默因为程雪曦而受伤，让她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再说导演受了伤，电影也暂时要停一停。这几日，她一有空就去医院看望他，总是炖好了补汤，还带上许多东西。她心里歉疚，只有看着他的伤口慢慢愈合才觉得心里稍感安慰。
　　这几日，冯默觉得他们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给他削一个苹果，给他读当天的报纸。医院的外面，花草甚茂，她便陪着他一起出去，在阳光下呼吸自然最美丽的味道。
　　他心里知道，她待他这样好不过是因为感谢，不过是因为内疚，即使陪在他的身边，她心里念着的还是另一个人，但他留恋这样的时光，哪怕是多一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