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伶》桃小妖儿

19、错杀

　　然而蒋睿轩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这日他在门外等了很久，没见到小旋，却见晌午时分，冯默匆匆来了程雪曦家中。他一直不喜欢冯默，甚至轻视这个男人，可现在他又疯狂地嫉妒着他，他可以坐在雪曦的身边，和她聊天，安慰她，而他却只能在门外胡思乱想。时间就像蚂蚁啃噬着蒋睿轩，冯默进去的半个小时他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见到冯默出来，他真想马上就走上前去，向以前一样，威慑他、警示他，让他不要妄想乘虚而入。
　　冯默走后，蒋睿轩叫住出门的小旋。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冯默怎么来了？”
　　小旋嘤嘤哭了起来：“昨天，林易行那个混蛋来了，差点把小姐……幸好小姐在床上摸到了匕首，才没让他得逞，小姐受了点伤，吓得不轻，我也是六神无主，也不知道找谁好，找了冯先生来看看小姐。今天算是好些了，冯先生刚才劝小姐不要再住在这，他说会替我们再另外找个地方……”
　　蒋睿轩只觉得股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他怒不可遏：“林易行这个混蛋，他居然敢……昨天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我也想过啊，可我怕连蒋府的门都没进就被他们轰了出来，而且，小姐已经受了这样的刺激，要是看见你，我不敢想她会怎么样，这才找的冯先生。”
　　“他说，要给你们重新找个地方，雪曦答应了？”
　　小旋摇摇头：“小姐说了，林易行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她不想离开这儿，所以拒绝了冯先生的好意。”
　　蒋睿轩心中舒了一口气，他真想进去看看雪曦，那一次她撞在墙上，满头鲜血，她躲在墙角哭着，是他走了进去，给了她一个依靠的肩膀。而这一次，她却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他望着那扇将他们分隔开的门，眼神中满是心疼。他曾答应过雪曦要永远保护她，然而如今，他尽然这样无能为力。
　　蒋睿轩冲进了林府，雅欣见他这般怒气冲冲的样子吃了一惊。他的眼睛通红，仿佛要吃人一般。
　　“睿轩，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易行呢？”蒋睿轩冷冷问道。
　　还没等雅欣回答，他已经冲上了楼，一间间房找着。林易行正在书房中摆弄他的收藏，见了猛冲进来的蒋睿轩一下子呆住了，林雅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上来了。
　　林易行想要说什么，却一下子被蒋睿轩扑过来摁倒在了桌上，他的太阳穴上被硬物死死顶着，那是一把手枪。林易行心中大惊，他怕蒋睿轩发起疯来真的会开枪，林雅欣也是大惊失色，大叫：“睿轩，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哥哥！”
　　蒋睿轩的眼中满是愤怒，他顶着林易行，一字一句说道：“你要是再敢碰雪曦，我就要你死。”
　　林易行吓的双脚直发抖，说话也结结巴巴：“睿轩……这次……这次我错了，你先把枪放下……我……我保证……不会再去找她了。”
　　蒋睿轩缓缓放下了枪，离开了林府。
　　林雅欣追了上去，拉住蒋睿轩：“睿轩，你不要走，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三个从小一起玩到大，哥哥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要用枪对着他？刚才你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是啊，他虽然脾气固执，但从来没有这样发怒过，父亲送他的这支枪他也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雪曦，任何人！”
　　原来他的冲冠一怒，他的愤怒失态都是因为那个程雪曦。爱如捕风，此时的蒋睿轩就像一阵离散的风，而林雅欣早已抓不住他。
　　冯默在去探望程雪曦的路上被蒋睿轩拦了下来，他手里提着几盒酥糖，正想给雪曦送去。
　　“冯先生这几日好像走得太勤了些。”蒋睿轩冷冷说道。
　　冯默并不惧怕他，说道：“如今雪曦和什么人来往，蒋公子应该管不着了吧。更何况我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她，难道蒋公子要拦阻不成？”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蒋睿轩气道：“冯先生若真能自守朋友的身份自然最好，但如果你想乘这个机会接近雪曦，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蒋公子会怎样？是把我抓起来，还是杀了我？我是喜欢雪曦，但我尊重她、爱护她，绝对不会伤害她一分一毫。如今她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我有权利去争取她。”
　　蒋睿轩被他这番话激怒了，这个冯默居然要和他争，他猛地一推冯默，酥糖全洒在了地上。
　　“好，你要争，那我就和你争到底。”

　　蒋夫人请林雅欣到府上来陪她饮茶，雅欣很早便来了，她知道蒋夫人是希望让她和睿轩多亲近些，即使他们现在的隔阂已这么深、距离已这么远，但她毕竟一直在他身边。
　　进门时，金来喜匆匆忙忙的一不小心撞到了她。金来喜忙过来赔罪：“林小姐，真是对不起了，我刚才没见着是你。”
　　“真是冒失鬼，走路也不看着。”林雅欣见他手里提着一盒东西，便问：“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是少爷吩咐我去买的酥糖。”
　　“酥糖？”林雅欣疑惑道：“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没听说蒋府里有人爱吃？”
　　金来喜不敢作声。
　　“少爷买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少爷吩咐要我采办好，他下午要给人送去。”金来喜见林雅欣面色不善，凑近了前去，继续说道：“林小姐，我听说，以前那位程小姐最喜欢吃这东西了。”
　　这个程雪曦真是阴魂不散，就算从东园走了也还一直纠缠着他。蒋睿轩何时对其他人这么关心过，她想要什么，吃什么，他都赶不及地要帮她去办，捧到她的面前。
　　林雅欣走出了蒋府的大门，吩咐司机先回府一趟。

　　程雪曦睡完午觉下楼来时，见桌上放着一盒酥糖，便问小旋，这酥糖是哪儿来的。小旋笑道：“这是东镇上最大的糕点铺余庆斋上做的，小姐快尝尝吧。”程雪曦疑惑道：“你一向不去东镇的，这酥糖不是你去买的吧。”小旋见她识破，便说：“小姐，有人知道你爱吃这个，巴巴地赶过去特意给你买了送来，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你就吃一点吧。”程雪曦猜到这是蒋睿轩送来的，她站起身来说道：“我不吃。”小旋忙拉住她：“小姐，你是和他生气，又何必和糕点过不去呢。你瞧，做得这么精致的酥糖，就是以前在新都，我们也吃不到。”
　　“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好吃？”
　　小旋听她这么说，拿了一块尝上了一口，啧啧赞叹起来。程雪曦见她这样费心，也不忍拂她的意，便说：“先放着吧，我等一下再吃。”
　　小旋见她终于有些松动，也不由高兴起来，便说：“我先去干活了，小姐等一下一定要尝一尝。”
　　蒋睿轩依旧在老地方等着小旋，见她脸上都是笑意，便问：“怎样，她怎么说。”
　　“小姐猜到是你送的了，她说先放着，等一下再吃。”
　　“真的！”他想个孩子一样兴奋起来。
　　“我看小姐这几日精神大好了些，今天她知道酥糖是你送的还肯吃，可见是有些松动了，我再劝劝她，想办法让她见见你。”
　　小旋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蒋睿轩感激道：“小旋，谢谢你。”
　　小旋莞尔一笑：“我不光是在帮你，我也是在帮小姐，我看得出，她心中也始终惦念着你。”

　　程雪曦独自坐在窗前，这段时间她心如死灰，当她把那条项链狠狠掷向蒋睿轩的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此生要断了对他的爱恋。她的母亲，那个苦命的女人，曾在临死前，谆谆告诫过她：“孩子，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那都是他们给你设下的陷进，一旦踏了进去，便万劫不复。”然而她曾是那么义无反顾地相信了，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去爱，还记得她曾对他说过的飞蛾扑火，明知前面是条死路，却仍旧飞扑上去。
　　她想要忘记他，可为什么他总在这儿。
　　她在窗前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发现天色已晚。
　　以往这个时候，小旋都会来叫她吃饭，可今日，怎么到这时候还不见她的人。程雪曦下楼去叫小旋，客厅里没有人，厨房的灶也没开，她叫着小旋的名字，走进她的房间。
　　一进房，程雪曦就吓坏了，只见小旋捂着肚子躺在床上，面如金纸，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程雪曦急忙过去：“小旋，你这是怎么了？”
　　她痛得直哼哼：“小姐，我肚子……肚子……好痛。”
　　程雪曦眼见她的瞳孔开始往外扩散，脸色越来越不对，心下也着慌起来，赶忙去隔壁的人家找人帮忙，将小旋送到医院。
　　程雪曦坐在急诊室外心急如焚，这些年她和小旋就像一对姐妹一样，她是那么可心，那么善良，她们一起从新都来到江城，小旋每日都勤勤恳恳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当她快乐时，她们可以一起分享，当她难过失意时，也只有小旋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程雪曦的心紧紧揪着，不由自主为她祈祷起来。
　　时间仿佛是过了很久，医生出来了。程雪曦连忙迎上去，医生的脸色十分凝重：“送来得太迟，没得救了。”
　　程雪曦如五雷轰顶，小旋死了，怎么会？下午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笑着劝她吃酥糖，忙着去集市买菜，只是几个小时，她怎么就会死了？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会去的这样快？”程雪曦的声音禁不住颤抖起来。
　　医生摇摇头：“小姐，她不是得病，而是中了毒，要是发现得早一些，她还有的救，现在……你还是不要太伤心了。”
　　中毒……中毒！程雪曦瘫倒在了地上，她想起了那盒酥糖，小旋为了让她肯吃一点，尝了一口。程雪曦的脑中一片空白，不会……不会这样。

　　夜已经深了，程雪曦就在黑暗的家中坐着，面前摆着那一盒酥糖。小旋不在了，家里一下子冷清孤寂下来，没有声响，只听见乌鸦在外面凄厉地叫着。她反倒不害怕了，生命就是一个过程，人真的到了心冷荒凉的境地，也没什么好去惧怕了。她将盒子里的一整块酥糖放进了手边的笼子里，一只白鼠闻到了香味，忙不迭地啃了起来，她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开始还是津津有味地吃着，慢慢地，它仿佛遭到了什么袭击，突然就浑身抽搐起来，到最后便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了笼子里。
　　程雪曦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真是想不到，他的殷勤好意原来竟是要置她于死地，只是小旋冤枉，替她走了这遭黄泉路。这夜是这样长，满是荒芜，满是悲凉，她就这样一直坐着，静静坐着，再没有人来喊她一声：“小姐，夜凉了，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