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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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依旧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之中又略带甜蜜。这日午后，程雪曦正躺在软榻上小憩，只见小旋拿了个大盒子进来，盒子包装得十分精致漂亮。她问道：“是谁送来的？”小旋回道：“是睿轩少爷差人送来的，他也真是奇怪，怎么自己不送，还特意差个人来。”
程雪曦打开来看，盒子里是一套黑丝绒的骑马装，上面还钉着一排金属银扣子，十分亮眼，盒子里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在马场等你，不见不散。
前几日程雪曦突然问起蒋睿轩最喜欢做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最喜欢骑马了，我养了一匹好马，叫飞电，跑起来真真是风驰电掣……”他说得得意的不得了，她也不由心痒，说道：“那你也带我去骑马好马？”蒋睿轩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以前他一直以为程雪曦就是那种温婉的女子，是不喜欢骑马这样的事的。见他迟疑，程雪曦便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他忙道：“当然不是，只是，没听说过你会骑马啊。”程雪曦笑道：“我是不会骑，不过你把自己吹得那么厉害，你就当当我师父，教教我啊。”既然程雪曦有兴趣学，他自然愿意教她，隔了几天就给她定做了一套骑马装送了来。
那日程雪曦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当真，心下喜悦。便回房换上了骑马装去马场找蒋睿轩。他早已到了，见着一改往日娇柔气质的程雪曦，更是别有一种风情，穿上了骑马装的她，英气之下又不失婉约，柔媚之中带些潇洒。她见蒋睿轩怔怔盯着她，便问：“是不是很奇怪，我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他答道：“我去定做的时候，就想着你穿黑色的好看，这样的打扮倒越发衬出了你的美。”
她低头一笑，走到他身边，抚着“飞电”身上顺滑的毛说：“这就是你的马？看起来就气格不凡，我可以试试吗？”蒋睿轩道：“你可要小心了，它有些认生。”说着扶她上了马。这匹“飞电”是蒋睿轩的坐骑，认惯了他的男子气味，突然身上坐了一名女子，便被这脂粉香气骇到了，两只前蹄往上抬起，不安分地乱动，程雪曦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叫起来，蒋睿轩见状赶忙上马，勒住了缰绳，他轻抚着“飞电”的前额，慢慢将它平抚下来。他把缰绳交给了程雪曦：“不用怕，它刚才是不习惯生人，现在它不会再闹了，我带着你一起骑。”他坐在程雪曦身后，护着她的身子，教她骑马的要诀。程雪曦甚是聪明，不一会儿，就能骑着马飞跑起来了，她高兴极了，迎着风儿飞驰的感觉就仿佛处于云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蒋睿轩这么喜欢骑马了。
这日，林雅欣也来了马场，这段日子对她来说就像是煎熬一般，她努力想要忘了那日蒋睿轩说的话，她每天都来骑马，只有在马背上，她才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她才能抑制眼泪不再往下落。她看见了蒋睿轩，他和程雪曦正亲密无间地骑着马，她是笑得那么开心，而身后的他也带着甜蜜和喜悦，他们在林间飞驰，旁若无人地炫耀着他们的幸福。林雅欣原本渐渐死去的心突然如烈火焚烧，她疯狂地嫉妒起来，为什么原本属于她的幸福现在要让给另一个女人，为什么程雪曦在他的身边放肆地笑着，而她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地流泪，这不公平！她恨，她恨这个女人，当时，她就下了决心，她不会让那个戏子得逞，决不！
从马场回到东园，只见门口停着车，金来喜正在等候蒋睿轩，见他回来便说道：“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回府了，夫人叫我来接你回去。”
蒋云鹤终于从南京回了江城，平时他公务繁忙，一年之中，也只有抽空回来一两次，蒋睿轩听到父亲回来，自是高兴，别过程雪曦赶忙回到了府中。
一回到家，蒋睿轩却感觉到一种凝重的气氛，家里的佣人都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都不敢吱声。蒋夫人见他回来，赶忙叫过他说：“睿轩，你父亲回来了，正在书房。刚才发了很大的火，等一下你上去，不要再惹恼了他。”
蒋睿轩生平最怕父亲。从小，蒋云鹤就对他十分严厉，他治家甚严，虽然许久没有回来，但一回家中，便显露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蒋睿轩进到书房，见父亲端坐在书桌前，双眼正凌厉地望向他，蒋睿轩叫了一声父亲，正想说话，蒋云鹤却站了起来，拿过身边的手杖只朝蒋睿轩身上打去，父亲仿佛真是动了很大的怒，手上的劲重的很，直打得他吃不住疼，叫了起来。蒋云鹤停下了手，又气又恨地看着蒋睿轩，怒喝道：“你给我跪下！”蒋睿轩的身上早已被打出一道道淤青，他忍着痛问道：“父亲，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犯了什么错，你倒是好啊，自己做了什么反倒要来问我？”蒋云鹤怒不可遏，“你瞒着我偷偷去炸焦作义的司令部，你瞒着我跟个戏子鬼混，如今你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父亲，去炸焦作义司令的确是我没有计划周全，以至于惹出那么多事端，这件事任你怎么打我、罚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是，我和雪曦在一起是真心实意的，父亲，我要娶她，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蒋云鹤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从自己的儿子口中说出来，他一把揪起蒋睿轩：“你说什么？你对我说你要娶一个戏子？睿轩，我听你母亲和我说你迷上了一个戏子，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你居然跟我说要娶她？”
蒋睿轩跪倒在父亲面前：“父亲，我说得都是真的，这一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要其他人。”
蒋云鹤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如今丢尽了他的颜面，他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蒋睿轩的脸上：“你想也不要想，要迎娶一个风月场上的戏子进我们蒋府的门，你等我死了吧。”
他不想再对着这个让他失望、丢脸的儿子了，蒋云鹤临走前对他说：“这几日，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闭门思过。”
蒋睿轩和父亲的这番争执是他没有料想到的，当初他以为父亲会体谅他们的感情，只要诚心说明，父亲一定会同意的，但谁知他对程雪曦的偏见竟这么深，誓死都不同意，蒋睿轩的心慢慢沉了起来，他答应过一定会娶她的，若是父亲执意不允，那他只有带着她走，到别处去，天高海阔，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自蒋睿轩回府后，程雪曦几日没有再见过他，心中隐隐的总是觉得不安，她不敢出门，怕若是蒋睿轩来会见不到她，只是每天在东园中等着他。
这日清晨，小旋来请程雪曦，说是楼下有位小姐正在等她。她心下疑惑，不知是什么人，下楼后，便见林雅欣一袭红裙端坐在那里。在林府的酒会上，程雪曦曾见过她，她是那样美丽骄傲的女人。程雪曦坐了下来，向她点点头，问道：“林小姐，你有什么事？”林雅欣并不正眼看她，只是说道：“程小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除了是林易行的妹妹，还是睿轩的未婚妻。”程雪曦心中大惊，“未婚妻”三个字清清楚楚地钻进她的耳朵，他从未说过，还有这样的事。然而表面上，程雪曦却努力克制。林雅欣见她面色煞白，继续说道：“睿轩少年心性，又喜欢和我闹脾气，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那个沈若玫也和他好过，不过是逢场作戏，故意气我罢了。”她冷冷笑了笑，看着程雪曦说：“程小姐，你别太当真。”
这一番话林雅欣说得很有姿态，她既不是来大吵大闹，也没有哭哭啼啼，仿佛只是来了结一桩风月情事罢了。林雅欣冷冷望着程雪曦，她仿佛是被重锤猛击了一下，整个人瘫软在了座椅上，说不出话，此时此刻的她心中有种濒临灭绝的痛楚。
林雅欣说道：“若是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一问沈若玫。睿轩胡闹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收收心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蒋老爷回来了，蒋老爷听说睿轩沉迷一个戏子大发雷霆，还痛打了他一顿，这些日子正在府里闭门思过，经过这些天，他应该也想清楚了。程小姐，你是什么身份的人自己难道不清楚？蒋睿轩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你要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赶紧抽身的好。”
林雅欣走后，程雪曦的眼泪终于如决堤潮水涌落了下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仿佛昨天还触手可及的快乐一下就被卷到了谷底，再也不见。
小旋见她这样也忍不住落泪，紧紧抱住程雪曦。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嘴里喃喃地说：“若玫，我要见若玫……”
程雪曦早就该知道，凡事皆有代价，而快乐的代价往往就是痛苦。她见到沈若玫，这个昔日好友在她眼中突然间变了，变得让她害怕，让她不敢相认。
“若玫，我要你告诉我，你和蒋睿轩到底是什么关系？”程雪曦说得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尽里力气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沈若玫原以为程雪曦是找她来话话家常，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见她的神态，便猜到了几分，她叹了口气说道：“雪曦，我早和你说过，这些人是靠不住的。我一直不告诉你，是怕让你伤心。我和蒋睿轩确实早就相识，那一次，他和林小姐闹别扭，喝得醉醺醺，便和我……”
程雪曦的心一阵抽痛，林雅欣说得果然都是真的。她继续问道：“那你，也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
沈若玫点点头：“那位林小姐我是见过的，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蒋睿轩不过是拿我气她罢了，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
程雪曦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过去的重复，她傻傻地在这里，以为他真的会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却没料想，他竟不过是在用她负气。
“雪曦，我早就劝过你的，戏子入情，一生天涯。我眼见你越陷越深，却又不知该如何帮你，既然现在你知道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要她如何回头？她已将自己的一世一生交付给了他，她将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他，犹如玫瑰，狠狠绽放，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已是站在了峭壁之上，没有退路。
程雪曦亲自去了蒋府，不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一切，她终是不能甘心。她打扮得极是素雅，通报的人听说是她，吃了一惊，赶忙进去通报了蒋夫人。
不一会儿，程雪曦被请了进去。蒋夫人很是客气，命人给她奉茶。
“夫人，我想见一见蒋公子。”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波澜。她见蒋夫人不作声，便说：“夫人放心，我不是来纠缠于他，只想问他几句话，说完，我就会走。”
蒋夫人笑了笑：“程小姐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就请上楼吧。”
蒋睿轩在书房里呆了三日，这三日他的心也如烈火焚烧般焦灼，他想念着程雪曦，担心她一个人呆在东园。房门开了，程雪曦婷婷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不敢相信，奔到她面前，手掌拂过那朝思暮想的脸庞，温热的感觉裹住了他，这三日是这样长，几乎是要让他的精神崩溃了。如今，程雪曦就在他的面前，那么真实，他情不自禁向她唇上吻去，可这个吻却没有回应，他的唇感到的只是一阵冰冷。他抬头望去，程雪曦的眼神是绝望而冰冷的。
他有些慌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唤她的名字，她也不理，只是冷冷望着他。
“蒋睿轩，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看着他的时候，眼泪终于禁不住落了下来，她是那么的爱着他，而他曾给予的一切又是她单薄岁月中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蒋睿轩不知道程雪曦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心中气恼，他在这里心急如焚，她却来质问他的爱。
“雪曦，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爱吗？”
程雪曦走到他身边，双手捧起蒋睿轩的脸，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深邃，就是这眉眼，让她沦陷得无可自拔。
“那你告诉我，你爱你的未婚妻吗？”
蒋睿轩的身子仿佛被人推了一把，有些站不稳，她终于是知道了。蒋睿轩望着她说道：“虽然雅欣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但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会解决和她的关系，你知道的，我要的是你。”他走过去，想要抓住程雪曦，她却往后一退。
“若是你不爱她，你为什么要气她？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就是想让她在乎吃醋吗？若玫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对不对。”她越说越是激动，身子软软靠在了墙上，却浑身在激烈的颤抖着。
蒋睿轩急道：“雪曦，不是你想的这样，当初我和沈若玫，的确是一时糊涂，但我对你怎样，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那一晚，我伤好要离开东园，你喝醉了，叫我留下来。那个时候，你也是一时糊涂吗？”
他想起了那一晚，清冷的冬夜，林雅欣在马场头也不转地走了，他伤心着、失望着，微醺时拉住了程雪曦，她仿佛是他漂游在大海之上的浮木，他紧紧抓住了，换得一夕安宁。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雪曦看着他的样子便已经得到了答案，她的心下一阵怆然，她曾以为的美好爱情，竟然有着这么龌龊的开始。她苦笑了一下，泪却更重了：“蒋公子，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这么迟才让我明白这一切。”说着她便要走出房门。蒋睿轩急忙拉住她，这个时候他不能让她走，他不能就这样失去她。他想紧紧抱住程雪曦，可她却在努力挣脱，她的心里滴滴在留着血，原来从一开始，她不过就是他利用报复的工具。两人相爱本应赤诚相待，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隐瞒她、欺骗她，把她当傻子一样。
蒋睿轩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怕一放手，就永远寻不回她了。她不再挣扎，慢慢靠在了他的肩头，仿佛还是昨天，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那一切，原来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罢了，只是她没料想，从这梦中醒来会是这般疼痛。她突然用力咬着他的肩膀，将所有的伤心绝望通通发泄在了上面，他好疼，可却动也不敢动，只是站着，任她去咬。直到他的单衫上渗出了丝丝血迹，她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凄然地说道：“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伸手抓过脖前的项链向蒋睿轩摔去，那根玫瑰链子掷在他的脸上，又掉落在地，粉嫩的玫瑰如同晶莹的泪珠一般，落了，又碎了。蒋睿轩无助地望着她，说道：“雪曦，不要离开我，我们不要再去计较以前的事，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人。”
程雪曦摇摇头：“睿轩，你的爱，太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真相
